怀德不屑撇嘴,一边对沈知鲤道:“你瞧她那样子,跟个……”

    她憋了半天没想到形容词,就听旁边的沈知鲤在一旁悠悠然接话:“跟莲花成了精似的,像脚踩莲花的神仙。”

    “啊对对对,就是莲花成精了!”怀德恍然大悟,转头赞叹道,“你可说到点上了,我就说这个比赵清雅段位高多了,赵清雅在她面前就是个洗脚婢!”

    都这份上了还不忘记踩赵清雅一脚。

    沈知鲤视线落在她身线上,撑着下颌心下感叹:“好细的腰。”

    好高的身量,视线上移随即停滞在了她胸前的起伏上,随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顿时有些自闭。

    怀德见她神色欣赏,斜了她一眼道:“你倒是心大,这便是暄王的那个莲花表妹了。”

    竟是这样巧合?沈知鲤撑着下颌,就与怀德说起了昨夜的那个梦,随即感慨道:“要是梦里的那个小莲花是长这样的,我都讨厌不起来了。”

    这样好看的莲花精,谁不爱呢。

    莲花精走了过来,正好经过沈知鲤面前。她容色生得极好,皮肤很白,剔透如玉。眉眼略微有些深邃,那双眼睛漆黑却透亮清冷又暗藏锐利,不似这个年纪女子的跳脱。

    明明才十几岁,然一举一动都是从容自如,进退有度。

    只是,这个子是不是太高了些?听说连城靠北,多有蛮族血脉,女子个子不输男子。

    沈知鲤左手撑着下颌,右手里的狼毫快要戳到了纸上,她视线抬起时,几乎没控制住脱口而出:“好高的身量!”

    声音不大,但是面前人的似有所感般,脚步微顿。上台取了签时候,不知是不经意巧合还是什么,抬眸扫视间视线就正落在沈知鲤脸上。

    很难形容这样的视线,如扇长睫缓抬,分明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却又种无言的危险感。也就是这一瞥,正对上沈知鲤的眸子。

    这小莲花,当真是成精了。沈知鲤愣了一下,当即回应了个和善的笑容。孟澂莲眉心一跳,想起了燕七说的就抿了唇。

    还不知道这人怎么这般脸色,脑袋就被人推了一下,沈知鲤转过脸来。

    “你方才笑得甚是……”怀德想了个词,“有辱斯文!”

    斯文是什么,有美人香吗?!

    “但是说起来,她这样高的个子,京中有几个男子敢娶?”怀德视线带了些怀疑,摩挲着下颌,孟太傅的夫人据闻是有些蛮族的血脉,但是当真能长这样高?从前也没听说过啊。

    “季乾川敢啊。”沈知鲤拖着腮,感慨,“我倒也想长这样高。”

    两人都没往别处怀疑,毕竟男女除了身高还有别的差异。就比如这张脸,没有半分棱角,脖颈修长也没有喉结。女子高些,倒也算不得什么奇闻。

    这时候,香已经燃了三分之一了。

    她看到对坐赵清雅捏着笔,死死盯着小莲花的背影,唇角紧抿。似乎是被打乱了心绪,手里捏着笔,不动了。

    沈知鲤心情颇好的让婢女换了张干净的纸来,不一会便笔走龙蛇,落笔写了半张。

    这边,孟家的婢女燕七匆匆从外面回来。周围都是女眷,就她家主子坐得远远的,避开着人群。

    “委屈主子了。”燕七赶紧过去,禀告,“郯王之前还不信季乾川真能搭上沈家,如今是证据确凿了。”

    将事情说完,她瞧了一眼周围:“后面的事就不用管了,主子这次就不该来,何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委屈至此。”

    太傅自来是将主子作为储君来教养的,如今却要被迫混在这里同一群女子谈诗词。此事要是传出去,怕是要成了千古笑谈。

    孟澂莲随意在纸上画了两笔,然后将笔搁置一边,下颌紧绷抬眼道:“太傅所言,忍辱负重,方成大事。既已落到这个境地,便不该计较太多。”

    背脊挺直,从身后看锋利的像一把刀。

    没过一会,各贵女面前的香都陆续烧完了,这诗词却是要拿出来叫大家一起评鉴的。诗词摆开,匿了名字叫人投票来选。

    往年都是赵清雅独树一帜,将第二和第三远远甩于身后。

    但是,今日这为首得票数最多的,却不是赵清雅的诗。

    这有时候参加诗会久了,那些常在前几名的贵女自己都是能认出来的。今日榜首这个,字迹却是有些陌生了。字迹潦草得紧,只能勉强能看出来字。虽说今日是来赏诗的,也没有要盯着谁的字细品,但是这种随意两笔划完的也属实是太过随意了。

    这字先放一边,大家都看出来了,榜首并非是赵清雅。

    不说大家认识赵清雅的字迹,她一贯作诗便是咏叹各人各物的品格风骨,想认不出她的诗都难。

    往日大家还是会买些账的,但是今日赵清雅已经被人远远甩于下乘,就连第二的赋文都要优于她,是以后面再来投票的人就怀上了看戏的心思,纷纷将票投给了前两位和第四位。

    平日里赵清雅那副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做派已经得罪不少人了,碍于情分大家表面都不说而已,也是防止被冠上嫉妒之名。

    沈知鲤袖手站在一边瞧着对面赵清雅的脸色,只见这人嘴角还如往日一般微微上扬,露个那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但是脸色已经有些隐隐发青之态。

    十分有喜感。

    前三选出来了,便也可以揭晓作诗者的名姓了。果然,第一是孟太傅之孙女孟澂莲,沈知鲤是第二,而向来居于榜首的赵清雅落到了第三。

    其实今日这个场面也是赵清雅自己作出来的,赵家有心要送赵清雅入宫为四皇子郯王之王妃,于是格外造势。自己造势还不行,非要压着沈知鲤头上,造出个京中第一才女之名。不光暗踩沈知鲤是空有美色,还在私下暗示她无母教导,不堪为大家主母。

    另一边郯王有意要拉拢沈家,却又不敢做得明目张胆。他本就是继后的之子,如今在世的唯一嫡皇子,若是再拉上沈家,陛下就要怀疑他是不是勾结权臣意欲谋反了。

    赵家人都对郯王的心思心知肚明,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自己心里怄着气,然后耳提面命赵清雅,姿容输了就输了,文采上必须要将沈知鲤压得抬不起头。

    赵清雅对家中深信不疑,只恨沈知鲤分明就靠着那张勾人的脸来挡自己的路。有了脸不成,还要来和自己争这才女之名。

    沈知鲤看着赵清雅的脸色神清气爽,对孟澂莲的好感度蹭蹭上涨,还不忘去给怀德使眼色叫她去看赵清雅的脸色。

    可这边怀德却一反常态的没去关心赵清雅,只盯着沈知鲤的恍惚,然后转过头来看沈知鲤:“你是做的莲花赋写得是孟澂莲?”

    见人点头,当即就不干了控诉道:“你都没有给我写过!”

    沈知鲤见人是真不开心了,赶紧安慰:“这赋文又什么要紧的,这次不是刚好抽到了这个题吗,要不是看见人我还真写不出来!”

    怀德要不是了解她真就要被她骗过去了,这就是个贪花好色的。

    “肤浅!”怀德气得跺脚。

    这边赵清雅看着榜上的那几首并列放置的诗,恍恍惚惚,只觉得心头一阵反胃。

    此时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如今是何感受。

    有时候,人被逼急了往往是有逆反心理的。赵清雅早些年就开始排斥诗会了,但是又怕自己不来沈知鲤去了会出尽风头。

    沈知鲤其实诗词不差的,但是最初几次诗会的时候侥幸叫赵清雅占了上风,后面赵清雅的名声被家里捧得愈来愈高,她便愈发怕摔倒。到再后来,她每次参加诗会前都会卑微的央求父兄为她做几首诗,她好背下来。

    反正诗会的题目就那几个,她多背些总是能碰上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压力,其实好几次沈知鲤都已经超过她了,是她用了父兄的诗才将人压下去。

    但是这一次,她抽到的是她最擅长的题,鬼使神差的她想看看如今自己的水平还能不能得魁首。却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叫她难堪。

    眼看从前被家里吹嘘,自己一向以之为荣的才女之名就要这样丢了,还要被一向不露面的孟澂莲踩着她的头顶,然后声名鹊起。

    赵清雅脑子昏昏沉沉,她眼见着孟澂莲走到台上,众人对着最上首的诗词称颂赞叹不已。

    台下更是有诸多贵女窃窃私语,相视而笑。赵清雅仿佛听见她们在议论声讨自己,嘲讽讥笑。

    不行,绝对不行!

    赵清雅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站了出来,不受控制的走到孟澂莲面前,她听见自己用冰冷又略带颤抖的嗓音道:“这诗不是你做的,对吧?”

    霎时间,万籁俱静,只剩下不远处树梢间的鹂鸟还在清脆鸣叫。

    “赵姐姐说得是什么话,这题目都是各自抽出来的。”沈知鲤当即扬眉,站了出来轻笑,“来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会抽到什么题,再者这里又没有旁的姐妹,不是自己做的还能是谁?”

    赵清雅被这话惊醒,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覆水难收,她如今只能咬着牙说下去,期盼这诗真是孟澂莲找人代写的。

    “怎么不能。”她仰着下颌,眸光直直的看着面前这个神色淡然的女子,不依不饶,“若是孟太傅恰好有些不为人知的诗词,只有她知道呢,左右这诗词也就那几个题目,若是刚巧碰上呢?”

    众人目光皆望向站在左上方的云髻峨峨,身形高挑端正又锐利的女子。其实她刚一来,所有人的目光就聚在她身上了,这样唇红齿白的美人,想不注意都难。

    榜首这诗,却实不像一般闺阁女儿所能做得出来的。

    大家都在等她自证清白,却只见她只是漫不经心的抬了眉,唇角勾起个轻慢的弧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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