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寂低声道:“小宴,你还是要理智一点,他只是个人类,你没必要替他考虑这么多。”
谢宴不想再多说什么,他和封寂,又或者其他几个神明,都没有相同的理念,但他也没有说服对方的欲望,再争辩下去只会导致更深的矛盾。
他淡声应付说:“我明白了。”
封寂看出来他的想法,知道他不会听自己的话,心里慢慢升起了和教化一样的忧虑。他忍不住关心道:“小宴,这几天在人类世界过得怎么样?”
谢宴想到荆戈,又想到林管家、方庭,最后看向远处垃圾桶里放着的还没丢出去的输液管,他微微弯起眉:“还算不错。”
封寂见他语气轻快了不少,脸上也自然地挂上笑意:“那就好,小宴,照顾好自己,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就赶快回来。”
谢宴“嗯”了一声,又道:“我会找到混沌和堕落的碎魂,拿回去的。”
封寂叹了口气,其他几个人总是说他看起来残暴、血腥,和谢宴这种温和、随性的脾气是完全相反的两面。
但其实和谢宴接触多了,很容易就会感受到他内里□□、强横,以及极端的控制欲。
他的自我意识太强了,那就像是一种极为耀眼的光芒,让人被刺伤双眼的同时,又忍不住趋近他,汲取那种温度。
等这两人交谈结束后,荆戈才缓缓放松了身体,他静静等了会儿,伸手敲门。
谢宴开门看到是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然后将他领了进去。
“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
“……我有点担心,想看看你烧退下去了吗。”荆戈将牛奶递给他,因为搁置了太久,牛奶已经有些凉了。
谢宴没注意,他接过来就打算喝一口。
荆戈看着他嘴唇就要碰上杯壁,忍了忍,还是伸手将杯子夺了过来。
谢宴被吓了一跳,牛奶也撒到他睡衣上一部分,顿时氤氲出一片深色,滑腻的液体黏浸到他的皮肤上,让谢宴顿时不满地皱起了眉,冷道:“你抢什么?”
荆戈心里一紧,眼看他生气了,立马装出比他还要受惊的表情,哆哆嗦嗦地开口:“我没注意到牛奶凉了,怕你发着烧喝了对身体不好,我……我不是故意的。”
谢宴一抬眼,就看到他可怜巴巴几欲垂泪的样子,一下泄了气:“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我都说过不会吃了你。”
荆戈低着头,看着谢宴睡衣上的湿痕:“我怕你生气,你别生气,我去给你把衣服洗了。”
谢宴虽然对荆戈顺从的态度很受用,但他这副过于小心谨慎的模样多少有些让他不舒服。而且,谢宴很喜欢最初见到荆戈时,他那副挥着爪子要咬人的模样,又野性又直白。
现在温顺过了头,就像是野兽被打断了尖牙,让谢宴隐隐有些担忧。难道是拐卖那几天的阴影还没除去?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不喜欢黏糊糊的液体沾到身上,你也不用给我洗衣服,荆戈,别让那几天的遭遇影响你,我会帮你解决一切,你本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没有人要求你改变,好好向前看、向前走,好不好?”
荆戈的心情在这一瞬间矛盾到了极致,谢宴的话实在太具有感染力,再加上他刚刚窃听到的那段内容,这让他一时难以分辨出真假。
但是,他也没忘记,谢宴对封寂说,他会完成任务,他会拿回碎魂。
荆戈冷静了下来,他回答:“好。”
谢宴没打算这么放过他,饶有兴致着打量着他,“来说说看,为什么害怕我生气,我又不是你家长。”
荆戈:“……”
荆戈也说不上来。
他和其他神明相处,从来不会照顾对方的情绪如何,因为无论他是否惹怒对方,是否踩到痛处,对方一定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装作没发生,照常和他相处。
但谢宴不一样,他总感觉,如果真的激怒对方,让他生厌了,想要再回到现在这种和谐相处的状态,将相当困难。
——
第二天一大早,荆戈就被别墅楼外面的吵闹声给吵醒了。
等他悄悄找过去时,就发现外面围了一大帮人,谢宴背对着他,坐在不知什么时候搬过去的沙发上,背影颇为悠闲。
而他对面的人显然就没他这样的好心情了。那天灰头土脸跑了的方庭按谢宴要求的,把硌晌村的村长叫了过来。
村长和当天一样,依旧一脸凶相,面对包围他的保镖没有任何慌张,反观方庭,面如土色,像是丢了半条魂。
方庭赔笑道:“谢少爷,我把村长给您带来了。”
“嗯,做得不错。”谢宴微笑着,目光落在村长身上,温和开口,“村长,又见面了。”
村长脸色很难看,粗声粗气道:“你有什么事。”
谢宴:“村长,我格外欣赏你,不仅有魄力和勇气,还有一身艺术细胞。”
“你什么意思?”
“荆戈那一身伤,是村长的作品吧?我看着很满意,你再给我演一遍,让方庭当陪演,怎么样?”
村长捏紧了拳头:“你让我打方庭?”
“打?村长,在你们那,不是这个说法吧,这不是‘驯养’吗?”
“谢宴,你是想报复我?没错,人是我抓的,也是我打的,你不如直接点冲我来,不过我警告你,今天如果我出不了这个门,我的兄弟们一定会把你这破楼给推了!”
谢宴挑了挑眉,“别激动啊,我今天是请你过来,可没说不让你离开。”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问问方庭的意思吧?”
方庭顿时打了个哆嗦,面无血色,抖着双腿,看得村长一阵气闷,“方庭!”
方庭抬眼瞧了一眼谢宴,缩回了脑袋。
“方庭,你说呢。”谢宴幽幽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方庭直接跌在了地上,双手抱头:“你就给谢少爷演这出戏吧,我求你了!”
村长更是憋闷,谢宴敢这么欺负他的人,就算不是在老家,形势不利,那大不了鱼死网破,也算挣一口气啊。
可方庭倒好,直接吓破了胆,不仅给自己丢人,还给他丢人。
他不明白,方庭这种人,钱和权才是第一位的,他已经认了命,知道自己很难往上再爬,那手里有的,绝不可能再放弃。
就像谢宴说的,他换个地方,也能逍遥大半辈子。他现在想的,就是赶紧摆脱谢宴,带着自己的家产离开京城。
今天在这里,就是最后一关,被打怎么样,被羞辱怎么样,反正谢宴不敢闹出人命。
谢宴也是吃准了他为了守住那点家当,不敢和他叫板的心理,才利用这一点,往死里教训对方。
“你打吧!”方庭见村长还无动于衷,大声吼道。
村长也真来了气,他一伸手,就给了方庭一巴掌,差点把他脸给打歪,然后跨了一步,坐在方庭身上:“你他妈真给老子丢脸,我怎么就交了你这么个兄弟!”
“没那点钱你能死是吧!”
方庭没想到他下手这么狠,一直以来的哽在心里的怨恨也爆发出来:“你有脸说吗?要不是你没把人藏好看住,我能有今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知道就不找你……咳咳”
谢宴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这狗咬狗的一出好戏,不忘指点一番:“演得还原一点嘛,荆戈当时可是好几个地方都出血了。”
被提到名字的荆戈此刻正远远站在谢宴的身后,目光从地上的血腥画面上掠过,落在谢宴的背影上,久久没有移开。
谢宴看得差不多了,招呼一旁的保镖:“让他们进来抓人吧。”
村长动作一顿,直接从方庭身上跨下来,恶狠狠瞪着谢宴:“你叫警察了?”
谢宴笑意盈盈:“对啊。”
村长也笑了两声,脸色无比恐怖,他往前走了两步,却被一众保镖给拦下了,阴沉地瞪着谢宴:“谢宴,你够阴险!”
方庭也快吓死了,尖叫道:“谢宴!你答应过会让我们离开的!”
谢宴对他们的指责无动于衷:“我当然不会把你们留在这里脏了地方,只是请你们去该去的地方而已。”
“今天你们要是没来就好了,谁让你贪得无厌,村长又对你兄弟情深,你求两下,他就跟着来了呢。”
他轻飘飘的两句话落下,两人脸色顿时又青又白,好看极了。
等警察过来把他们拖走,谢宴盯着地面上的血痕,才皱了皱眉:“清理干净。”
两个小警官过来,说是需要荆戈配合做笔录,谢宴回过身,看到荆戈正站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他。
谢宴招了招手,荆戈就走了下来。
谢宴蹲下身,摸了摸他额前的头发,温声道:“换身衣服,跟着警察叔叔出门一趟,好不好。”
“你爸爸在那里等着你,他跟我说,想你了。”
荆戈出来看到村长和方庭的那一刻,就料到了眼前这个结果。谢宴将拐卖的事捅给警局,荆家不可能做到不知情。
那就意味着,他没有理由继续呆在谢宴这里了。
荆戈望着他的眼睛,“我回家了,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明知道自己是为了接近谢宴获得更多的信息和机会才这样说,可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忘了自己的本意。
谢宴笑了笑:“想什么呢,京城就这么大,怎么可能再也见不到。”
“可是……”
谢宴认真看着他:“荆戈,你是不是还想要,待在我这里。”
荆戈沉默着。
谢宴似乎心情很是不错,“放心吧,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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