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打发好,吴妈送她到公司,沈逸矜想着闻哲语的话,抽空去了趟医院。

    她知道闻哲语是为她好,许医生也够专业。她曾经重度抑郁在许医生的治疗下,转成轻度。

    只是后来,偶然的机会,她发现自己变成许医生的成功案列,讲授给他的学生们听。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像被人推上了展示台,扒光了衣服,浑身赤果,由着人品头论足,指指点点。

    那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从那之后,她对许医生淡了下来,保持着对方对她的心理评估,多得是例行公事的问答和配药,再不愿向人倾吐心声。

    今天来,一进办公室,就见许医生办公桌旁边坐了个年轻女孩。

    那女孩和许医生一样穿着白大褂,前襟没有系扣,露出里面质地昂贵的衣服,和颈上的钻石吊坠,手里转着笔,看人的眼神斜着,瞟啊瞟的。

    沈逸矜坐到桌子对面,许医生笑着说:“有阵子没来了。”

    沈逸矜“嗯”了声:“公司有点小忙。”

    “最近睡眠好吗?”

    “还可以。”

    “有没有做恶梦。”

    “没有。”

    “生活上有没有什么事?”

    “也没有。”

    问一句,答一句,沈逸矜干巴巴的,余光里瞄到女孩的胸牌,姓名栏里写着“祁时梦”,是个实习医生。

    祁家在榆城是大姓,往上数几代是贵门望族,根基深厚,到如今,榆城最富豪的门还是祁家,子侄众多,族里多得是有钱人。

    那这个祁时梦的衣着和看人的样子就见惯不怪了。

    不过沈逸矜想起夏薇说的“祁时宴”,和这女孩只差一个字,怕不是这两人同辈,有什么关系,那和祁渊不会也有关系吧。

    这一想,沈逸矜更不愿多嘴说话了。

    挤牙膏式的问诊持续了十分钟,许医生担忧道:“马上入夏了,天气多变,你要多注意,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我会帮你的。”

    夏天雷雨天特别多,是沈逸矜最难熬的季节。

    沈逸矜点头,得体地笑:“明白,我会注意的,谢谢许医生。”

    “那就好。”许医生皱着眉,写下药方。

    沈逸矜接过,道了谢出了门。

    只是出来后,她轻轻带上门,没有关紧,掩了一条缝,人站在门口站了会。

    她听见祁时梦的声音:“这是个什么病例,怎么这么爱搭不理的,什么都不愿意说,那还来看什么看?”

    许医生叹着气,说:“这个女孩其实很可怜。7岁时和父母一起出门,遭遇车祸,父母当场死亡,她幸存下来患了ptsd。后来在亲戚家又过得不好,雪上加霜,重度抑郁,好不容易转轻度,她又情感障碍了。这个病例,很可能就这样慢性化,终生不愈。”

    “听起来还挺惨的。”

    “这个病例你不用记录。”

    不记录,那就是放弃她的意思。

    也好像更多地获得了某种安全感。

    沈逸矜扯了扯唇角,转身离开。

    下午,吴妈接了沈逸矜下班回家后,吴妈做了土豆焖牛肉和几道时蔬,两人庆祝新家第一次开火,沈逸矜开了两罐啤酒,两人一起干了。

    晚上睡觉,沈逸矜又占了祁渊的房间,在世望首府有了第一个安稳的睡眠。

    就这样,几天下来,新家里的日子渐渐步入了轨道,沈逸矜也渐渐适应了“祁太太”的生活。

    只是公司里忙得紧。

    陈嘉远还是没消息,周茜还是不来公司,沈逸矜一个头两个大,也只能自己上紧发条转轴一样转下去。

    这天,她出门见了个客户,顺利签了单,看着还有时间,离疗养院也近,便叫了个车去看望她的一位恩师,顺便给自己松口气。

    那是小学的时候,一个对她很好的女老师,叫冯美玲。

    当年要不是冯美玲发现沈逸矜的异样,及时把她送去医院治疗抑郁症,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去年冯美玲老伴去世了,儿子儿媳又在加拿大,她不愿意漂洋过海,便住进了疗养院,将养身子,安度晚年。

    沈逸矜有时间就会过来陪陪她,听她说些文学作品或人生感悟,会觉得比看心理医生有用的多。

    只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出差”在外的新婚丈夫。

    当时,她陪着冯美玲坐在二楼阳台喝茶。

    疗养院地处郊外,周围绿树丛林,草木葳蕤,午后的阳光从树叶的滤镜里透下,有着恰到好处的温煦。

    一楼,一大片草坪绿意盛浓,目极之处,有位坐着轮椅的老太太在大发脾气,两位护士端着托盘,里面大概是药丸和喝的水,全被老太太张手摔在了草地上。

    老太太一头银发,双手挥动乱舞,几次想站起来,奈何腿脚不灵,次次跌回轮椅,两护士卑躬屈膝,不敢靠近。

    背对着阳台,沈逸矜看不到她的脸,却能感受到她的怒气。

    “谁啊,脾气好大。”沈逸矜问。

    冯美玲看了眼,啧了声:“她啊,是我们疗养院脾气最古怪的人。”

    冯美玲是文化人,说话委婉,她说“古怪”,几乎可以解读成脾气大,没人缘。

    “不知道她在骂什么,那两护士看样子要哭了。”沈逸矜同情地看着那两个护士。

    冯美玲点头赞同:“可不是,听说这位大姐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是vip里的vip,待遇全是最高的,服侍她的护士都是最能扛的,但几乎没有一个能扛过两个月。”

    “这么厉害。”沈逸矜有点吃惊,“年纪看着有七八十了吧,脾气还这么大。”

    冯美玲叹了口气:“我来这快一年了,也不敢和她打交道。听说她原来有个女儿,后来没了,她就变成了这样。”

    沈逸矜听着话音更惊奇了,低声问:“她女儿怎么没的啊?”

    冯美玲伸了右手食指在左手腕上做割刀状,脸上不可名状的表情。

    “啊——”沈逸矜想象到了。

    两人适时止住了话题,都不想深入讨论。

    就这时,一个男人风姿卓越地闯进视线,沈逸矜第一眼觉得他个子高,身材优渥,身上深色西服肩宽腰窄,步履从容里极富力量感。

    沈逸矜目光不自觉地受他吸引,定睛细瞧,有那么点熟悉的味道,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新婚丈夫。

    她为自己的迟钝失声笑了笑,冯美玲看看她,又看看她视线里的人,也笑道:“怎么了?眼睛里冒着小星星,喜欢这一款?”

    “不是不是。”沈逸矜连连摇手,“只是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

    “什么事?”

    “就……诶,那男的说什么了,那老太太安静了。”沈逸矜视线还定在祁渊身上,只见祁渊双手支在轮椅两扶手上,微倾身对着银发老太太。

    空中距离大概有十几米,沈逸矜看不清祁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阴沉的气息,老太太垂着头,不再吭声。

    那画面有点诡异,令人不敢妄猜。

    就像看电影看到最悬疑的部分,很多线索指向某个答案,一切昭然若揭。

    可沈逸矜按了退出键,不想再看下去,她有预感那是个悲伤的故事。

    人活着何其不易,何必自寻烦恼,给自己找不痛快?

    告别离开的时候,沈逸矜特意选了小路,绕开疗养院的正门,不想与祁渊碰上。

    谁料到,还是被祁渊身边一个保镖发现了,回头报告给了祁渊:“我看见太太了。”

    祁渊点头:“去查一下,她来看谁。”

    其实他也看见了。

    那袂身影走得匆忙而落寞,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傍晚,太阳沉进高楼大厦的背后,被裁剪成几何形状的天空泛出一层一层不同程度的红,渐渐晕染成人间美好的样子。

    其实也就是个假象。

    真正的人间美好根本不需要天空来装模作样。

    沈逸矜坐在路虎车里,微凉的风划过指尖,眼里看着那点红渐渐淡出视线。

    姨妈陈宜兰打电话要她回苏家一趟,说有重要的话和她说。

    下车时,吴妈说会在附近等她。

    “谢谢,我会尽快出来。”沈逸矜道了谢,提着福记的两盒蛋挞走进苏家大门。

    丁姨从厨房的窗户里看到她,跑出来接她。

    沈逸矜把蛋挞递给她,两人说笑着一并往屋里走。

    “我姐有消息了吗?”沈逸矜低声问。

    “有。萱萱发了消息回来,要钱,她和顾勉跑到临川去了,现在两人在那边不肯回来,你姨父姨妈气死了。”丁姨悄悄说。

    顾勉是苏萱萱的男朋友,一个一清二白又好吃懒做的混小子。

    苏家只有苏萱萱一个独生女儿,苏瑞林夫妻俩说什么也看不上顾勉,几次棒打鸳鸯,苏萱萱和顾勉分分合合,没想到最后两人会在祁苏联姻的婚礼上一起私奔。

    狗血又激情。

    沈逸矜笑着进了门。

    陈宜兰在客厅沙发上坐着,脸色暗沉,看见外甥女,眼皮稍稍掀起,却没有笑容。

    丁姨把蛋挞放到茶几上,笑着说:“矜矜带来的,特意给你买的,趁热吃。”

    沈逸矜也叫了声:“姨妈。”客气又乖巧,就是没一点亲近感。

    陈宜兰没应,坐着也不动,对丁姨说:“去把老苏叫来。”

    丁姨这就走开,去书房请苏瑞林。

    陈宜兰这才对沈逸矜冷着声音,道:“出息了,说走就走,一声招呼也不打。”

    沈逸矜听出这是怪她搬家没知会他们,但这话缺主语,她便往苏萱萱身上引:“姐姐没事就好,总归会回来的。”

    一句话,戳到陈宜兰痛处,戳得她哑口无言。

    苏瑞林走进客厅,人比陈宜兰圆滑,问沈逸矜:“祁渊呢?没叫他来吗?他忙不忙?对你还好吗?”

    沈逸矜笑:“托姨父的福,挺好的。”

    苏瑞林指着沙发:“坐,坐。”眼里看着沈逸矜坐上沙发,他才坐到对面,问陈宜兰,“说了吗?”

    “没有。”陈宜兰直性子,从来不会隐藏情绪,摇了摇头,“刚进来,你说。”

    沈逸矜笑着看他们,当前情景有点像那天谈顶包的时候。

    “矜矜啊。”苏瑞林也笑,假惺惺地,开始历数沈逸矜在他家吃过的米粮,和拉扯她长大的艰辛。

    沈逸矜很耐心地听着,适时插一句:“姨父用心了,谢谢你们,幸好有你们,我才没有流落街头。”

    而后一笑,笑得温和,人畜无害,“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因为营养不良到几次晕进医院,也不会因为穿姐姐的衣服破旧到被同学们嘲笑,更不会患上抑郁症,被强制送进医院。”

    “矜矜啊,哪有你这么记仇的?”陈宜兰急着狡辩,脸上有些挂不住,“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要不是我们,你也嫁不进祁家,是不是?”

    “对哦,要不是你们,当初我爸妈留下的那几百万也买不来那块地,现在也谈不成和祁家的联姻,是不是?”沈逸矜学着陈宜兰的口气,以牙还牙。

    

    (。手机版阅读网址:

章节目录

他的替身太太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我有钱多多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8章 替身太太-他的替身太太沈,他的替身太太,一本书并收藏他的替身太太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