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 怎么了?”上挑凤眼的青年转头去看自己的同伴。
安室透抿了抿唇:“没什么。天气太冷了。”他只是有些心悸。可能是最近卧底的工作太忙了。
“是吗。”绿川信不再追问,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你那边取得代号的进度怎么样了?”
“一般。果然这种大组织没那么容易靠近核心啊。看这样子, 大概还得要一两年才行。”说起这个,安室透有些发愁。这样庞大的一个黑暗组织, 在他们日本盘踞这么多年, 实在令人愤恨。
“我这边倒是有点推进了。”绿川信——不,诸伏景光,笑道, “今天琴酒那边直系派了一个任务下来。虽然只是清扫的工作,但总还是离目标更近了些。”
“这是好事。”安室透点点头, 又拍拍自己幼驯染的肩膀,“绿川,能靠近些当然很好, 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以后等我们各自获取了代号,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互相关照了。”
“我知道的, 你也是。”绿川信做了一个口型。
zero。
安室透笑了。
“说起来,今天是那家伙的生日吧?不知道我们的礼物他会不会喜欢。”安室透小声和绿川信道。
“大概会吧?我还挺有自信的。那可是我的得意之作。”绿川信的凤眼里满含笑意,同样小声回答。
“就是不知道那家伙今年到底几岁。都没办法在礼物上写清楚。他绝对是谎报年龄上的警校,所以才不肯说实话。”说到这里,安室透愤愤地挥了挥拳头。
“噗嗤。”绿川信差点笑出声, 又很快把嘴捂上,“我觉得你也像个未成年,那么幼稚。”
“绿川!”安室透作势朝他挥了挥拳头。
“好好好,我不说了。”
安室透嘴角微微勾起。在这种黑暗如泥沼的地方, 如果没有他和hiro之间的互相支持, 没有警校那六个月的荒唐青春, 他们可能会走得更加艰难。
“总之加油吧,好好利用这份机会表现自己。最好让琴酒能够注意到你的能力。另外,注意安全。”安室透细细叮嘱,然后站起身,“我今天还有个监视的任务,先走了。我最好不要在你这里待久了。容易引起怀疑。”
“好,你也加油。”绿川信目送着安室透离开,等了一会儿,也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准备出发。
……
冰冷的水泥地板上,躺着一具毫无声息的尸体。
黑田兵卫先是处理了那位卧底的事宜,派人去取回了那张u盘,然后亲自带着人追踪着手机最后发出的信号,找到了这座即将被拆迁的烂尾楼。
他沉默着看着眼前被鲜血和其他东西糟蹋得一塌糊涂的尸体,心里说不出话来。
这个孩子,还没有成为卧底,就已经像卧底一样死去了。
心口的那颗子弹,以他的经验,能看得出来,那是他自己给自己的。最后的那通电话,也是认真的。这个少年真的已经做好了随时去死的准备。
“把他的尸体收殓一下吧。”他能怎么办呢?是他们来晚了。黑田兵卫低头凝视着那张被红白液体涂得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
“秘密火化。不用通知家人。也不举行葬礼。”正如这位少年自己所说,他没有家属,只有那群同期。
比起让别人记得他的牺牲、他的付出、他的功绩,他更希望他那群兄弟能好好生活。
死者为大。他会为他守口如瓶的。只是大概,那些小家伙会生气吧。
旁边的同事不太理解为什么要秘密处理,但还是照做了。
有几个感性的公安悄悄红了眼眶,为牵扯到一个无辜者而愧疚和悲伤。光是看到年轻的少年和冰冷的水泥地、猩红惨白的液体放在一个同一个视野,就已经让人忍不住想哭。
世界上悲惨的事那么多,但是一条鲜活生命的逝去,这样的重量毫无疑问在其中名列前茅。
“不用自责。不是你们的错。”黑田兵卫沉声开口,“这位少年本来就是一位优秀的人民警察。他为了心中的正义而慷慨赴死,为他感到骄傲吧,这样才是他所期望的。”
“他不期望的,是有人为他难过为他流泪,甚至为此停滞不前。我们能为他做的就是好好工作,争取早日击垮那个黑暗组织。”
这话是真的,也是他想对少年的那些个同期好友说的。
可是,清原只是一名排爆警察,而不是公安。他确实不应该在这里死去。就算是即将成为公安,那也不是公安。他本来是没打算通过清原的申请的——眼前这位少年没通过公安的骨龄检测,是一名真正的未成年。
但他不能那么说,他能做的只有尽力将这位少年的牺牲化作大家对那个组织的愤怒和战意。
因为他们是决意为这个国家牺牲的战士,而他是他们的长官。
“是!长官!”所有人大喝一声,有些人眼里还含着泪。但这一刻,人们的凝聚力比之前更为强大。
“黑田长官!有人在靠近这座大楼!”负责监视的人忽然报告。
黑田兵卫眼神一凝,“所有人停止手里的动作,迅速隐蔽!自己找好掩体!”可能是那个组织过来处理尸体了。
“那……”有人指了指倒在地上冰凉僵硬的少年尸体,“这位少年……?”
“先隐蔽,之后再说。”黑田兵卫迅速下了决断。死者为大,但生者为先。
没想到那个组织的人会来得这么快。可他们已经尽力赶过来了。
“是!长官!”
……
安室透离开安全屋后,凭借着一手从萩原研二那里学来的车技,在堵得水泄不通的马路上飙起了车,疯狂在他那群交警同事的底线上蹦跶。
然后在下午六点准时到达了任务的目的地。他看了一眼手机,再次确认。
『六点,东京郊区第一个路口交叉处,隐蔽待机。
——vodka』
很简洁,是那位top killer的风格。大概又是那个高壮男人代为转达任务。
不过,待机吗,接下来是要他干什么呢?监视吗?组织经常玩这套。
安室透表面上百无聊赖地收起手机,实际上无时不刻在保持高度警惕。
然后,他看到一个熟悉到极点的身影,顿时身形一滞。心里默念:hiro。
……
楼下,绿川信看了看前面的烂尾楼,仔细回忆了一下任务情报,“应该是这里没错。”
看起来是很轻松的清扫工作,可是琴酒他们好像很重视。是牵扯到了fbi,6,cia,还是日本公安?还是关系到组织的利益?亦或是两者都有?
先去看看再说吧。
绿川信踏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每上一层楼就微微扫一眼。
楼里很安静,但他感觉不对劲。他能觉察到,这座楼里,好像藏着很多人。是哪一方的人?还是说他暴露了?
绿川信悄悄握紧了怀里的枪。谨慎而缓慢地继续往上挪移。
走到最顶层,依旧没人埋伏他。
是他多心了?
他刚松了一口气,转过头习惯性扫一圈的时候,眼神骤然凝固。
“……kiyo?”不敢大声,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微微颤抖。
是kiyo吗?
他略微踉跄着走到躺着的少年身边,勉强保持着面上的镇静。
但是这幅镇定的面具在看到少年的一瞬间几乎要碎裂开来。
是kiyo。这个人是kiyo。是他的同期好友。就算看不清脸,但很多时候,认出一个人其实不需要看脸。
那一瞬间,诸伏景光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一个不愿相信的噩梦。
这算什么?不可能吧。是组织为了警告他做的吗?不,不对,不可能。
kiyo今天应该好好地待在家里,和阵平他们一起过生日拆礼物,然后嘻嘻哈哈没心没肺,而不是像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无生机地躺在这种冰冷的水泥地板上。
今天可是他的生日啊。谁生日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不是他对不对。
诸伏景光嘴角僵硬地勾起。他拿袖子轻轻擦去少年脸上的脏污。
也许是时间有些久了,血液和其他的液体混在一起凝固了,有点擦不下来。
诸伏景光稍稍用力,把凝固成膏状的物体擦开。看到脸的一瞬间,刚刚自欺欺人强压下去的巨大的悲痛向他压来。
是他。那张脸他和另外四个人朝夕相对了整整六个月,再熟悉不过了。
但是少年的脸不应该是这样。即使擦干净了,也显得狰狞可怖。额头上那一个巨大的豁口,要是叫少年本人见了,说不定会“啊”一声然后迅速捂住他的眼睛让他不要看。
诸伏景光这样想着,嘴角的弧度变得苦涩,目光移不开,仿佛要把少年的这副模样深深地、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他应该控制住自己的行为。诸伏景光仅存的理性在告诫自己。
组织的“绿川信”不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这么温柔。或者说,“绿川信”本身就不应该和“温柔”这个词有任何关联。
但是要他怎样,才能冷眼看着kiyo就这样痛苦地躺在这种地方?
这个清扫任务交给了他一个人。他检查过了,身上没有监听监视设备。不会有人看到的。没有关系。他是为了查明少年的身份才这么做的。
要是有人向琴酒报告情况,就这样说吧。
诸伏景光这样说服自己。
他颤抖地触碰着好友的伤口,力度放得很轻很轻,就好像还怕死人会痛一样。
因为他知道,kiyo这个家伙嘴上不说,其实是最怕痛的。就算人不在了,也还是对他好点吧。
眉心一个,右手腕一个,腹部一个,还有,心口上也有一个。总共四个洞。洞穿了kiyo的身体,也带走了他的生命。
可是,明明只要心口上或者额头上任何一个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再补上一枪?
诸伏景光咬着牙微微颤抖,眼里是深深的恨意和心疼。
这该有多痛。kiyo?你走的时候有多痛苦?你不是最怕痛了吗?
kiyo,你之前不是那样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不会有人死了”吗?那为什么,你就这样擅自死了?
kiyo……对不起。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然后起身。
该做清扫任务了。
他得,去清除kiyo来过这里的痕迹,然后,亲手把好友的尸身投入焚化炉里,毁掉一切可能暴露组织的因素。
诸伏景光死死握着拳头,拿走了少年手里紧紧拿着的那把柯尔特,还有掉在地上的小刀,眼睛有些模糊。
他站起来的一瞬,后面刷刷响起几声手枪上膛的声音。
“公安!不许动!把枪放下!”
他忽然松了口气,迅速转过身去,同样速度极快地将手枪上膛。
转过身后,他微微睁大眼睛。是黑田长官。
黑田兵卫此时站在一群公安的后面,视线越过人群,静静地看着他。
他们没有相认。即使这里全是公安,也不得不防。每个卧底都只和他的接头人——或者说内线——有关系,其他的无论是哪个公安他们都不会轻易透露身份。此刻当然也是一样的。
黑田兵卫耳朵里塞着一个耳机,他站在人群后头悄悄给诸伏景光比手势。
有人,接近。快走。
诸伏景光认出了他的手势,当机立断,抬手就对着公安们开了一枪。公安们立刻反击。然后诸伏景光顺势“仓皇逃走”。
他没有再管友人的尸身。他知道,交给公安会比交给他更好。至少,不用被投进焚化炉,还能得到一个体面的葬礼。
他几乎是冷静到冷漠地想着。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诸伏景光和楼下来接应——同时也是监视他的组织人员汇合了。他本来是想以“碰上了公安”为理由解释这次任务失败的原因的。结果好巧不巧,被派来执行任务的成员正好是他的幼驯染,降谷零——或者说安室透。
“没想到是绿川。”安室透露出属于组织人员才有的笑容。
“是我。没事的话就快点撤离吧。任务失败了,后面有人追。”绿川信同样用着冷漠的语气回答,没暴露出心里的痛苦和纠结。
但眼里如同潮涌般的悲伤和微红的眼眶却什么也遮挡不住。
“怎么回事?失败了?上面可是很看好你呢。不过是一个清扫任务而已,不算难吧?”安室透捅进车钥匙,飚着车,不动声色地询问幼驯染的情况。
他自从发现监视加接应的对象是hiro后,就愈发警惕起来。此刻看到幼驯染的情况,心底更是躁动不安。
“有公安的人插手了。情报人员没告诉我。害我白跑一趟。”绿川信垂在身侧的左手紧握成拳,右手拿着那把柯尔特,声线勉强保持着平稳。
但实际上,他现在眼前一片血色,眼里看的脑子里想的——都是kiyo那张被血糊了一脸的面庞。思维乱成一团浆糊,但是理性告诉他必须冷静下来思考。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zero这件事。
他们两个都是卧底人员,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极易导致灭亡。更何况,他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接受kiyo的死亡。
他没办法接受。
“哦?公安?那确实是不能怪你了。”安室透面上笑了笑,心里却焦虑起来,手指开始一点一点地敲打着方向盘。公安会插手的清扫任务……风间那里只有一件,但地点并不是在这里,是突发情况吗?
或者说死掉的人hiro认识?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但你总归清扫了一点痕迹之类的吧,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做成。怎么样,查到那人的消息了吗?要是查不到的话,我倒是可以替你完成——只要把脸告诉我就行了。不过你到时候可别说我抢了你的功劳。跟公安有关系的人,那可是一条大鱼。”安室透若无其事地笑着,隐晦问道。
“怎么会?我……”绿川信闭了闭眼,下定决心,“我确实没查到,不过清扫掉了痕迹,而且看清了尸体的脸,还捡了一把柯尔特。”
他还是觉得zero应该知道kiyo的事。
“哦?”安室透心下愈发不安,面上依旧是冰冷的笑容。
“……是一个,”绿川信吞了吞口水,不去看旁边人的表情,也尽量不去想脑海里宛如烙印下来的那张脸,“是一个黑发的、眼角有痣的、看上去像是未成年的少年。”
呲啦——!
安室透死死握紧方向盘,差点没把车开到墙壁上去,轮胎在地上剐蹭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他眼里隐隐有血丝,脸上却是一成不变到近乎公式化的笑容,“你确定没看错吗?确定的话那我回去查查,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你就不用管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用力到发白,眼前不断晃过少年的笑脸。
“我确定。只要你能找到,……我也无所谓。”绿川信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看似是在闭目养神。
安室透也不说话,只是认真地继续开车,目不斜视,但手上用的力气大到差点把方向盘拧下来。到发白,眼前不断晃过少年的笑脸。
“我确定。只要你能找到,……我也无所谓。”绿川信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看似是在闭目养神。
安室透也不说话,只是认真地继续开车,目不斜视,但手上用的力气大到差点把方向盘拧下来。到发白,眼前不断晃过少年的笑脸。
“我确定。只要你能找到,……我也无所谓。”绿川信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看似是在闭目养神。
安室透也不说话,只是认真地继续开车,目不斜视,但手上用的力气大到差点把方向盘拧下来。到发白,眼前不断晃过少年的笑脸。
“我确定。只要你能找到,……我也无所谓。”绿川信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看似是在闭目养神。
安室透也不说话,只是认真地继续开车,目不斜视,但手上用的力气大到差点把方向盘拧下来。到发白,眼前不断晃过少年的笑脸。
“我确定。只要你能找到,……我也无所谓。”绿川信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看似是在闭目养神。
安室透也不说话,只是认真地继续开车,目不斜视,但手上用的力气大到差点把方向盘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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