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亮的大殿从里到外都散发着雄伟,偌大的空间让人心旷神怡。殿内龙涎香气环绕,更是提神醒脑。

    大殿东方有四个巨大的屏风充当墙壁,分别绣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屏风中间各有轴承,可开可合。

    早晨紫气东来,屏风一转,朝阳便会洒满整个大殿。

    屏风的对面摆放有层层书架,旁边是迎客用的茶几与数块兽毛毡垫。

    后面还有一个半开的门,里面应该是寝室。

    这便是北庭皇帝日常办公与生活的地方。

    洪逸带领白蔹来到这里后就离开,只留白蔹一人独自面对高堂之上,身穿黑色龙袍的人。

    少时,他放下案牍,起身睨向白蔹。

    这位北庭之帝并不高大,仅仅只有五尺有余,且极其年轻,看上去绝不超过二十岁。

    他长相清秀,眉目柔和,虽撒发着淡淡的威严,但和他的长相与身姿比起有些不协调。

    “先坐吧。”北庭帝开口。

    声音又轻又细,白蔹先是一怔,凝注北庭帝良久,才发现这北庭帝竟是个女子。

    两人相对而坐,北庭帝亲自沏茶,她一边沏茶,一边道:“永昌王一路走来,可把我这庭都一顿好闹。”

    白蔹笑了笑,道:“让北庭帝见笑了。”

    北庭帝道:“白蔹,原刀道至尊陈凌霄之徒,陈凌霄与叶知秋约战,死在其剑下之后,他的徒弟便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先是冒名顶替了庆宣永昌王,之后又废庆宣二皇子,自告奋勇到北庭为质。”

    白蔹道:“陛下知道的倒是不少。”

    北庭帝给白蔹倒上茶,道:“这些事情在庆宣早就已经传开,只不过你一直在赶路,无从知晓。”

    白蔹道:“陈凌霄之死也传开了?”

    北庭帝点头,啜一口茶,道:“他死的不冤,也该死。”

    白蔹道:“武者死在尊重的对手手下,已是不错的归宿。”

    北庭帝道:“那你呢?”

    白蔹嘴角微掀,道:“外臣目前还没打算死。”

    北庭帝凝注白蔹,眼眸剪了又剪,道:“可你动摇了我北庭百姓的心。”

    白蔹突然正色道:“陛下是要替北庭百姓杀了外臣?恕外臣直言,陛下宗师之境,杀外臣当然易如反掌,只是如此先不说庆宣会如何,陛下的北庭虽然短时间内士气有所提升,但之后会越来越依靠陛下。”

    饮了一口茶,白蔹接着道:“国家的强大靠的不光是团结,还有个体的强盛,外臣此举可激励百姓积极修习武道,提升北庭综合实力。”

    北庭帝道:“如果我的百姓因为你的打击而一蹶不振了呢?”

    白蔹轻笑道:“这种人就算给他宗师的实力,他也不行。”

    北庭帝同意。

    茶饮尽,真气出体,缭绕在茶几上,犹如无数触手,缓缓朝着白蔹抚去。

    北庭帝道:“但我还是要杀了你。”

    白蔹道:“只因为在庆宣为质的太子一定也不好过。”

    北庭帝突然大笑,道:“朕那个哥哥说是太子,其实也就是个太后的傀儡,若不是朕突破至宗师,现在要去庆宣为质的怕就是朕了。”

    白蔹疑惑道:“北庭帝既不是因为太子,也不是因为人心,那为何要诛杀外臣?”

    北庭帝又倒一杯茶,淡淡道:“因为殿外的那位‘绣儿’。”

    白蔹登时大惊,转头一看,燕无情已被带了上来,她脸上的妆未卸下,手中的绣云也被牢牢包裹。

    “这都能被陛下认出,真是让外臣惊讶不已。”白蔹苦笑。

    “幻妆门的易容术很高明,用布裹着武器以便出其不意的人不少,堂堂永昌王,出行带个随行丫鬟也是正常,只可惜……”北庭帝啜一口茶。

    “只可惜……”白蔹凝注北庭帝。

    “只可惜你太小看宗师了,宗师的力量与九品的差距大到你们根本就想象不到,就连半步宗师与之相比,也是云泥。”北庭帝道。

    “宗师能看出一个人是否易容?”白蔹问。

    “宗师可感知一个人的气息,十丈之内,任何能动的东西都逃不过宗师的眼睛。”北庭帝道。

    “确是大意了。”白蔹苦笑,真气早已在体内鼓荡,他不可能就这般束手就擒。

    如果真到了必死之境,他还是很有兴趣与宗师战上一战的。

    北庭帝思索半晌,道:“不过我现在也可以不杀你,甚至也不杀燕无情。”

    白蔹听着。

    北庭帝继续道:“听闻江湖上有‘苍月’现世的传言,我要‘苍月’与‘绣云’。”

    说着,她已把燕无情的绣云给收了上来。

    白蔹道:“一国皇帝却用一个外臣?”

    北庭帝道:“你总该知道北庭的局势。”

    白蔹道:“陛下与太后的矛盾日益加剧。”

    北庭帝点点头:“都察院左右都御史是朕唯一的亲信,他们要和朕一起坐镇庭都。”

    白蔹默然半晌,道:“陛下就不怕外臣逃跑?”

    北庭帝笑了笑:“永昌王就不怕我北庭不承认你来过?”

    白蔹接道:“然后外臣就会因为没有赶赴北庭而背上庆宣国的欺君之罪,被庆宣和北庭两国同时追杀。”

    北庭帝同意。

    白蔹苦笑道:“如此外臣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伸出一根手指,北庭帝道:“你只有一年的时间。”

    出了大殿,天色已晚,白蔹带着燕无情在后宫闲逛。

    这里景色优美,自从小皇帝继位之后,三宫六院的嫔妃皆被遣散,倒也清净。

    就算不是自己的,也不影响白蔹当成自己的后花园来赏景观日落。

    草地间的羊肠小道,每隔十数丈便会有一个亭子,桌子上的瓜果点心一个时辰就会有侍从来更换,永远保持着新鲜。

    白蔹并没有在任何的亭子中停留,他低着头,看似闲庭信步,实则思绪重重。

    跟在身后的燕无情以为白蔹生气了,但又不敢去说话,只好唯唯诺诺的跟在白蔹的身后,也低着头颅,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媳妇。

    一个时辰过去,纵然皇宫甚大,两人也已逛了一整圈,燕无情终于鼓起勇气,冲到白蔹的面前,道:“对不起。”

    抬头瞧着燕无情,这个堂堂北庭第一刀客哪里有北庭第一刀客该有的样子,白蔹不由摇头。

    见到白蔹不说话,燕无情又道:“我知道你被北庭帝威胁都是因为我,我会补偿你的。”

    听到补偿,转念间想起先前燕无情那信誓旦旦的保证,白蔹旋即道:“可别,我不需要你的补偿,你只要别跟着我就行了。”

    燕无情道:“那不行,我不跟着你,我如何补偿你。”

    白蔹还能说什么。

    他现在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自己从小接触的女人不多,杨若若算一个,李豆蔻算一个,还有郁清舒与乐无花,以及如今的燕无情。

    这些个女人怎么如此让人搞不懂。

    ——莫名其妙的生气,莫名其妙的眉开眼笑,你以为她生气的时候其实她没有生气,而你觉得她没有生气的时候,她却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你。

    ——表面和你非常敌对,可在你危险的时候,她却会出手相助,经常笑却又让人觉得多愁善感。

    ——见面喊打喊杀,甚至杀人都不眨眼,但在一些事情上,却又是非常的仁慈。

    ——还有,对你唯唯诺诺,矢志不移,口口声声说听你的,但却又死活都不愿意听你的。

    “哎,女人真是个神奇的生物。”

    白蔹仰天长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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