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慎之已在刘家呆了,快三年了。约定的三年一节时间快到了。按外祖外祖母的意思,他该回去入庠序,进国子监,学正规的为官之道。

    但这几年,赵慎之已与师父一家相处的宛如亲人,实在不愿分开,便日日琢磨着如何说动师父一家搬到城里。

    说来也是苍天有眼,他这日日惦念着,想不出个中办法,过年期间从外祖母家,玩儿了一趟回来,便听说他师父家分家了。村里田产都分出去了,师父家差不多就剩两家铺子要打理了。这不正是劝师父一家,搬到城里的好时机嘛。

    但这件事,他一个人必然是办不成的,还得找昭姐儿商量商量,让她多敲敲边鼓,师父老人家最疼这老闺女了,为着她一定愿意搬到城里去。

    赵慎之私下找了昭姐儿商量:“昭姐儿,你看村里你家也没地了,师父带着咱们每日往返城里、乡下,也挺辛苦的,要不你跟师父讲讲,搬到城里去呗。”

    但搬到城里,对昭姐儿吸引力不太大,城里虽然有许多新鲜事物,许多热闹,但村里也有许多她的好朋友,对赵慎之的提议,她蛮纠结的。

    “搬到城里?怕是没那么简单哦,我爹娘在村里呆了大半辈子,特别是我娘,早习惯了刘家村的生活,也不知道他们愿意不愿意。”

    赵慎之一看她这模棱两可,支支吾吾的样儿,心里直犯急,但还是继续耐着性子哄劝道:“那你就不心疼,心疼师父,快五十的人了,这每日披星戴月的。咱们年轻,身体吃的住,师父可一年一年的老了。前面就总听师父说,路走多了腿疼。”

    赵慎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道:“再说师娘了,师娘的娘家本就是城里人,后来嫁了师父,才到了刘家村。现在回到儿时长大的地方,又有什么不习惯的。而且还能经常抽空去见见父母,这有什么不好的。”

    昭姐儿让赵慎之这么一说,心里也动了七八分。

    “但……我们怎么说服我爹娘他们呢?我爹平日看着好说话,其实挺顽固的,一直坚信父母在不远游,爷爷奶奶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他怕是不愿意搬到城里去。”

    昭姐儿这说法,要换做以前赵慎之还真没把握,顶多五、六分成算。但现在老爷子闹着分了家,师父师母正是心里拔凉拔凉的时候,这事儿就成了七、八成,八、九成。

    “你放心,说动师父师娘搬到城里的事儿,我来提,你在旁边配合我就行。”赵慎之保证,昭姐儿也点点头。

    晚上吃饭时,赵慎之便开始了他的表演,他也不来虚的,直接便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师父,徒儿思虑许久。您要不搬到城里住吧。城里生意忙,您老这么来回奔波也是辛苦。”赵慎之道。

    刘从义迟疑道:“是这个理,只老太爷老太太还需得照看,虽不用时时看着,却也需三不五时送些,柴米油盐,蔬果肉蛋。”

    果然不出昭姐儿所料,她爹放心不下家里老人。

    “是呀,我们也跟左邻右舍习惯了,去城里都是生人也怕住不习惯。”何氏也怕去了城里,住不习惯。

    “师父师母,大可不用担心。城里离刘家村也近,骑快马一会儿便到了。再说那城里,自是有与师母说话的新邻居。”赵慎之劝道。

    “是呀,爹娘我们搬去城里嘛。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昭姐儿是很赞成去城里生活的,她小小年纪已经懂得了大城市与小地方的差别,谁不向往汴梁城的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呢。

    看师父师母还在犹豫,赵青松准备下一剂猛药。

    赵慎之故作痛惜道:“师父师母,咱们得搬到城里去了,小冬瓜大了。”

    这话一下点到了刘从义夫妻的死穴。旧时叔伯强占侄女家产的不在少数,就更别说年龄相近的,这小冬瓜又比昭姐儿小了一轮,待他长大年富力强,昭姐儿可不就是狼口的一块肥肉嘛。

    现在日子越过越好,家里也积攒了些钱财,刘从义也有心在汴京置下一处房产。一来现在又开了新铺子,年纪大了,每日往返城里和乡下,实在辛苦;二来大女儿、二女儿都嫁到了城里,以后回娘家也方便;三来搬到城里,以后也更能给小女儿找门好亲事。

    “孩子他爹,只是不知这汴京城的房价如何?不知道咱们平头老百姓,买不买的起。”何氏有些心动的问道。

    赵慎之忙接话道:“我倒恰巧知道几处房子。一处在御街往南,过了州桥后的街道便是,两边全是民居。这是一栋临街的二层小楼,进门是中堂,往里是厨房,上楼后有两间卧室。这处旁边边有车家炭行,然后是张家酒店,再隔壁是王楼山洞梅花包子、李家香铺、曹婆婆肉饼店、李四饭店。往前走便是朱雀门。生活十分方便,但需要价2800贯,合2800两银子。”

    “天,楞得怎么贵呀,吓死个人了”。何氏一听连连咋舌,问道:“可有别处便宜些的房子”。

    “这第二处在过朱雀门后,东城墙一侧,要500贯。但往东的大街那边基本上都是妓院,一直绵延道保康门街。”赵慎之又道。

    “那不行,这处虽然价钱合适,但周边环境实在不好”。刘从义拒绝道,从古至今大家都知道择邻而居,孟母为了孩子的成长还三次搬家呢。他家本来就是三个女儿,虽说老大、老二已经出嫁了,昭姐儿还小呢,怎么能搬到妓院一条街附近住着呢。

    赵慎之沉吟道:“我也不喜这处,还有第三处在新封丘门大街。是处独门独户的院子,有5间房,分别是中堂(客厅)、东间房、小东间、西间房、厨房,套内建筑面积82平方米,加上院子共171平方米左右。只是这处价格也不便宜,要1600贯。”

    赵慎之本想让师父一家买新封丘门大街,这一处房子。原因除了位置、价钱合适外,隔壁就是他外祖母早些年,给他置办的房产。这样便是今后不与师父一家同住了,也是邻居。

    刘从义听赵慎之说罢,不由抬眼看了赵慎之一眼,算是回过味儿来,好小子怕是早有打算,连房子帮他们打听好了。

    “那这处周边邻居如何,可有便宜商铺?可有价格更合适一些的房子”。何氏又问,这处价钱还是有些超出何氏心理预期,但好歹比那2800贯处便宜许多。

    赵慎之道:“我找的都是性价比极高的房子了,城内高档宅院需5000贯,气派豪华的至少要花1万贯以上,那些达官贵人、公子王孙的府邸更是要5万贯以上,有的甚至光造价就100万贯”。

    赵慎之又解释道:“这处吃住也极方便,也安全。两侧都是居民住户和店铺。这一代大街小巷、民居院落,纵横交错,数量多到数都数不清。每个区域都门庭熙攘,茶坊、酒馆随处可见,卖艺、小吃,所在皆是。居民和店铺之外,驻扎着皇上卫兵的兵营,这些兵营相对排列,一直绵延道新封丘门,连续有十几里路,十分安全。”

    刘从义想了想道:“1600贯只是卖家喊价,咱们可以跟他再讲讲价。”他也觉得,这处房子实在划算。

    何氏也让丈夫和松哥儿说的很是心动,但一下拿出家里大半积蓄,实在肉疼。

    赵慎之再推一把火:“若真有心,咱们就同人早早订下,我担心再让别人买走了,再找这么合适的房子便没有了。”

    “那乘着这几日休假。明天你便再去访一访周边邻居这处宅子是否有官司,邻里是否都不买这处宅子。宅子清白,你便把定金付了,等牙行跑完手续,结了尾款,去将白契换赤契吧”。何氏咬咬牙,同刘从义道。

    赵慎之见这般容易便说动了师父师娘,不由眉眼带笑,心中暗暗得意,自己算得果然准,昭姐儿便是老两口的软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便是为着昭姐儿,这汴京城的房子也是必买的。

    心愿达成,赵慎之便准备唤昭姐儿,一同到书房写字,做每日功课去,这过年期间功课落下不少,需得抓紧时间赶回来才是。到明年国子监还有入学考试,虽说他大舅已经帮他打点过。但国子监不同其它学堂,需得很有几分真本事,马虎不得。

    却叫刘从义拦了下来。“你二人,就没什么要同我们讲的,没什么瞒着我们的吗?”

    赵慎之听罢,不由俊脸一红,难不成师父再说他和昭姐儿,设局让他二老买房的事?或是师父看出了自己对昭姐儿,有不一般的心思,觉得他二人有什么?

    按理女子比男子早熟,感情方面开窍也比较早。但赵慎之从小敏感,感情细腻,在男女感情上倒早早的有了一星半点的悸动。现在好似让人拿住了命门,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昭姐儿倒还懵懂着,一头雾水,瞒着她爹什么?她没有呀?最近也没揍村里那几个皮小子,应该没人到她家告状才是呀?

    那刘从义为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缘是二人初一,昭姐儿和赵慎之,差点让人拐卖了去。而且居然胆大包天,还想瞒天过海。要不是镇北侯府派了人来报信,还叫这二人欺瞒了去。要是不打一顿,狠狠收拾一番,二人肯定不长记性。

    刘从义见一个莫名其妙脸红,权当他是羞愧了,另一个却一脸的天真不解,不由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问道:“大年初一,你二人可还记得?”

    昭姐儿一听,心里咯噔一响,知道他们完了,赵慎之倒是松了一口气。结果便是昭姐儿和赵慎之,趁着赵慎之回来的第一天,就被紧锣密鼓的挨了一顿打,又罚了二人去跪柴房。

    刘从义将他们的这顿打,称之为“开印”。“开印封印”本是官署衙门,举办的隆重仪式。各级官府在每年的腊月十九至二十二日这4天之内,选择一吉日,封闭印信,停办公务。农历正月十九至二十一日3天之内,也要择一吉日开印办公。

    正月二十一这天,赵慎之刚回来,正合刘从义心意,就等着收拾他俩呢,要不时间都错过了。特殊的日子,才有特殊的意义,两人才能特别长记性。就是这顿打,将何氏心疼的直掉眼泪。

    “稍微意思到了便行了,大过年的,你打两孩子作甚么。”

    何氏埋怨丈夫手重了,不过还好刚刚看了看,没什么大碍,就是屁股有点红。两孩子这么大了,还被打屁股,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真的打重了?”刘从义手上力道也不是拿得很准,事后也有点怀疑自己没控制好力度。

    他平日不打孩子,但一想到两孩子差点让拍花子的拐卖了去。昭姐儿丢了让他老两口怎么活,松哥儿丢了又让姑奶奶怎么活。想到这儿,他是又急又气,血气上脑,下手难免就重了些。

    “也还好,我看那两孩子屁股又红又肿,都快破皮了。你这么狠心,到时留疤怎么办?两孩子打也挨了,也知道错了,就算了罢。”

    何氏虽经常揍昭姐儿,那是雷声大雨点小。昭姐儿也鬼的很,尝尝巴掌还没到身上,就先嚎上了,实际没怎么挨打。现在看孩子结结实实挨了顿揍,是心疼得不行。

    刘从义一听,没事,没打伤,松了一口气。

    “那不行,慈母多败儿。这次就得好好治治他两,涨涨记性。不一次治到位,下次孩子丢了,我看你哭都没地儿哭。”

    刘从义觉得何氏哪儿都好,就关键时刻容易糊涂。

    “只是这年刚过,天还冷,雪都没化。你还让他们去柴房跪一晚。若生病了,可如何是好。”何氏还想替两孩子求情,想着打都打了,孩子知道错了就行了。

    “那让张婶一会儿,去烧两大锅水。柴房也烧的暖暖和和的,冻不着他两。正好烧的水我洗个澡,大孩子出了一身汗。”刘从义是咬紧牙关,不松口,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劝也没用。

    在柴房外,偷看两孩子情况半响,何氏也知道刘从义是犟驴脾气上头,就是嘴皮子说干也没用,只得气冲冲的去唤张婶烧水。

    昭姐儿本跪得直直的,支棱着耳朵听她爹娘讲话。本想着她娘能帮忙劝一劝,跪个一两个时辰就行了,谁知她爹油盐不进。听到父母走远的声音,心想可算走了。一屁股坐了下来,忘了屁股有伤,又啊呀一声,疼的跳了起来。

    “你好好跪吧。一会儿张婶进来烧水看到了。师父问起,知道你躲懒,还得罚你。”赵慎之提醒道。

    “还不都怪你哥,没事告什么刁状。卑鄙无耻,太可恶了。”昭姐儿气愤极了,看着人模狗样的,咋还学人打人小报告呢。亏自己还觉得他长相帅气呢。

    “怎得不玉树临风,风姿赛雪了。”赵慎之就看不惯她那天的,狗腿模样。

    被话顶得慌,跪着又被硌得慌,昭姐儿扯了些细软的麦草垫在膝盖下,埋头叹气道:“不过说道头,还是咱俩不对,你大哥也是为我们好。张叔让咱们老实等着,咱们还跑去玩儿。”

    赵慎之也知道理亏,而且还不得不,欠了他哥一份天大的人情,也是闷闷不乐。

    “对了,你会怪我爹打你不?我爹打咱们,也是为咱俩好,你可不能怪她。”昭姐儿又担心起来。

    “我又不是白眼狼,你当谁都跟你似的。不识好赖,你怪赵赵慎之,我就得怪师父吗?还有不要说他是我大哥!”松哥儿不服气昭姐儿这么想他,牙尖的呛昭姐儿。

    “我也不想瞎想呀,戏文里不都这么讲吗?小小年纪受了委屈,从此心里扭曲,走上黑化道路。从此都是宽以待己,严以待人。”昭姐儿还头头是道的帮他分析。

    “我看你得先走上邪门歪道,你平时才真真是,追求的‘少抱怨一下自己,多想想怎么怪罪他人。’”赵慎之可不惯着她,小小丫头就偷偷看些戏本子。“过些时日,等师父气消了,看我告发你去不。”

    让人掐住了脖子,昭姐儿自然不敢再嘚瑟,只能在心里暗翻白眼儿,想着无耻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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