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慎之一指荷花,“荷花姑娘,能这么这么心平气和的说笑,必然不是荷花姑娘。”见荷花捂着嘴,点头笑。
赵慎之又指着昭姐儿说,“这丫头,家里是要招上门女婿的。但凡个有点志气的男人,都不会答应入赘。所以也必不是这丫头。”
肖宝栓一窒,好似被人扯下了遮羞布。这几日他和昭姐儿在相看的事,村里都传开了。但大家都是恭维男才女貌、天造之和,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咧咧的,被人扯了这块遮羞布。
肖宝栓的脸更红了,不过刚刚是不好意思,现在确实实打实的恼羞成怒了。
赵慎之话锋一转,百分百的肯定道:“自然是英子了,英子是咱们村里正的女儿,你又是村里谁都会翘大拇指的有志青年,真真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一对儿。”
赵慎之说完,还翘起大拇指,夸赞道:“宝栓兄弟,也是好福气呀,得此佳人夫复何求!”
英子听人这么说她和肖宝栓,刚刚还在怄气,现在一下就雨过天晴了,只拿了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肖宝栓。
肖宝栓见此情景,也是心里暗暗重新考量,想他肖宝栓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俊后生,田产也是后生中头一份的,能力就更不用说了,完全没有上赶子,给人作上门女婿的道理。也就没有出口否认,算是默认了他和英子的关系。
昭姐儿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赵慎之这一顿神操作,她的相亲对象就成别人的了?昭姐儿虽说本就不中意肖宝栓,但还是有点生气,这赵慎之到底干什么。这等她娘知道,肖宝栓陪她出来逛趟街,就逛成别人的了。待她回家,她娘还不得收拾死她。
大壮是个厚道人,在一旁见气氛着实尴尬,只得岔开话题,“赵兄别老说别人,说说你自己吧,你明年什么打算?”
赵慎之见目的已达到,肖宝栓近期碍于自尊心,不会找昭姐儿了,待他后面在师娘面前吹吹风,完全断了两家结亲的念想,也就着大壮的话,换回话题。
赵慎之笑着回道:“明年开春打算,参加春闱考试,打算走仕途?”
“赵兄,这偌大得生意就丢下不管了,准备一心走科举之路?”大壮好奇道,这赵慎之莫不是有三头六臂,难道想方方面面都做好,这怕是难哦。
赵慎之浅泯一口酒,“这些事还好,有账上掌柜的打理,但需得有个完全放心的人帮忙才行。”又意有所指的道:“所以还得如宝栓兄弟般,未雨绸缪,明智的找个贤内助才是。”
昭姐儿虽埋怨赵慎之前面胡说八道,但还是关心他近况的,有些冲的说,“你国子监可是放年假了?我看你最近挺闲的嘛!”
“放了两天了,这几天才有空,好好捯饬捯饬店铺里的事。”赵慎之听出了她话里怒火,自知理亏,赶紧给她倒杯茶,让她消消火。
昭姐儿接过茶,又问淡淡的道:“这是你第一次下场考进士,你可有把握?”
赵慎之见昭姐儿关心自己,咧开嘴一笑,“你放心,我心里有考量。难道你还不了解我?但且一试吧。”赵慎之还是比较有把握的,但直说难免显得张狂,便只让昭姐儿放心。
此时换肖宝栓在旁边冷眼旁观,越发觉得昭姐儿、赵慎之与自己不是一路人,接下来也不说话只在旁边一个人喝闷酒。
赵慎之又引了众人,谈论了很多事情,从小时候到现在,从家庭到工作,从私事到公事,从南方到北方,从山川到河流,从天上到地下。
待一群人酒足饭饱,有人欢喜,有人郁闷,还有人纯吃瓜的心态,散了饭桌。大家也去嘉禾果子铺,取了采买的点心等物,准备打道回府。
这回去的路上,肖宝栓和英子也不坐昭姐儿家的车了,反坐了英子家的车。
昭姐儿见状心里无奈的耸耸肩,转头对赵慎之说:“师哥,我们先回家了,你也忙去吧。”昭姐儿在外面还是比较尊重赵慎之,恭恭敬敬唤他师哥,不像私下里没大没小,开口闭口“赵慎之”。
赵慎之见昭姐儿一行人要搭车回去,天空又开始飘雪,便说道:“你等等我,下雪天路滑。我交代铺子里一声,我送你们回去。正好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天,给师父师娘把年礼,也送过去。”
英子等人见下雪了,想着早点回家,这赵慎之店里事情肯定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便吵嚷着要早点回去。
昭姐儿也不好意思,让大家陪她一起等赵慎之,只得说:“那你们先走吧,我留下等他就行。”
肖宝栓、大壮、荷花,见昭姐儿好说话,也就告了罪,先坐英子家牛车先回去了。昭姐儿见开始下雪了,干脆让张叔也赶了牛车先回去,免得回去的路上,兜得满头满脸都是雪。她一会儿顺道,坐赵慎之送年货的车就行。
果然等了一个多时辰,赵慎之才准备妥当,制备了绸缎十匹、半扇猪,一只羊,鹿脯若干,茶叶若干,酒水若干,火腿两只,还有些从南方买来的鱿鱼海鲜一类的,直接用昭姐儿家牛车,装了满满一大车年货。
“你又拿这么多,作甚么?家里什么没有,早就已经置办好了。”昭姐儿皱着眉头说,人有多大胃呀,哪能吃这么多东西,便要让赵慎之卸下来些。
“这是我做徒弟的心意。”赵慎之暗暗在心里加了一句,“这也是我作女婿,对老丈人、丈母娘的心意,自然得丰厚些。”
赵慎之指着两只火腿道:“这是我特意托人从钱塘江那边,买的火腿。切开就能见到肉色鲜红如火,味道鲜美,营养丰富,最是养人。过几日让师娘给你煲汤喝,你多喝两碗。”
昭姐儿见怎么劝,赵慎之还是执意要全送去她家,也就由得他去了。
赵慎之又叫元宝赶来辆马车,元宝早在马车里烧好了暖炉。昭姐儿一进马车,顿时整个人都活泛起来了。
“天真冷呀!”昭姐儿感叹道。
“是呀,现在可不就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嘛!”赵慎之细细的拉好帘子,又拿出一套茶具,准备烧点茶暖暖身子。转头又数落昭姐儿:“要买嘉禾的果子,交代一下元宝给你送去不就行了,这么大冷的天瞎跑什么?!”
昭姐儿听他这话,送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你别说,你不知道,今天我娘让我来干嘛的?!刚刚你一顿神操作,回去我要挨收拾了,你担着。”
昭姐儿在赵慎之面前很有几分任性的脾气,祸是赵慎之你小子闯的,你不上谁上,等着迎接小老太太的狂风暴雨吧。
赵慎之从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个暖手炉,塞到昭姐儿怀里,“用不着你操心,山人自有妙计,把你那小心眼,放回肚子里吧。”
赵慎之心里暗想,小样儿都敢出来跟别的男人相看了,还敢跟我理直气壮,大呼小叫的。
赵慎之忙活着手里的活计,点燃小炉子,准备烧茶,但这火苗好似不但点燃了金丝银木炭,还点着了赵慎之满腔的怒火,胸内的的滔滔醋海,翻涌而来。
赵慎之不由讽刺道:“看来你挺愁嫁呀!怎么,肖宝栓就那么好?!你一心一意想嫁给他?!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矜持。你看看那肖宝栓在你,还有那什么英子之间反复横跳,好不快活。”
赵慎之越说越气,话赶话的又说:“怎么,你们还要上演二女争夫吗?你还当他是什么好货不成,真是眼光又差,还一点不知羞。”
他这话很有些伤人,昭姐儿再怎么也是个女孩子,被他这话好像猫被踩了尾巴,一梗脖子,颇有些恼怒道:“是呀,我今年多大了,我还是个老姑娘呢!我实岁十九,虚岁二十,晃眼二十一,毛二十二的人了。”
既然话都说开了,昭姐儿干脆也口不择言,牙尖嘴利的接着撒泼道:“别家姑娘,在我这年纪早成婚了,娃娃都成群结队了,哪像我一个老姑娘,天天被村里人笑话。我都快老了,我夜夜睡不踏实,干活迷迷瞪瞪的,活到了这份儿上,我早就不怕丑了!”
赵慎之被她气的一窒,但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伤了昭姐儿脸面,把昭姐儿气的不轻,泼辣劲儿都给逼出来了。
两人就好像两只决斗的盘牛,怒气冲冲,各抱了胳膊,各占着马车的一角,不理对方,冷战着生闷气。尴尬的气氛弥漫在空气里,空气都好想要凝固了。
只是苦了在外赶车的元宝,一边支棱着耳朵听里面动静,一边心里默念,“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什么也没听见,我什么也不知道。不要火烧到我身上,不要火烧到我身上……”
过了半晌,赵慎之抬眼悄悄看了昭姐儿两眼,这半天功夫过去了,怎么不见消气,气性还越来越大呀。只能心里暗暗吐槽,“真是跟小时候一样,臭脾气,犟驴脾气。”
但见昭姐儿在一旁自个儿气得难受,气的鼻子都红了,眼泪在眼睛之打转,还要强的不愿掉下来。赵慎之一下就心软了,心里暗暗安慰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男子汉大丈夫,不和你一般见识。”
到底是赵慎之先开了口,放柔了声音哄道:“我不是说你,我没有说你。只是那肖宝栓,人真不行。一边同你相看,一边又勾搭着里正的女儿不放手。这人肯定对你没有真感情,只是权衡利弊,选个对他更有利的,明摆着想要找个有钱有势的岳家。”
昭姐儿“哼”一声,算是同意他搭话了。
赵慎之见昭姐儿稍微气消一点,不由又咬牙切齿道:“这狗东西还好色,图你长的好看,想人财两得。在他肖宝栓眼里,你们家就是只肥羊,满脸写着待宰。
见赵慎之服了软,昭姐儿眼睛里的眼泪珠子,一下就止不住了,巴巴的往下掉,“你当我不知道他们图什么吗!”接着又眼神坚定的说,“但我发誓要给我爹找个上门女婿,让那些嚼舌根的人,再欺负不了爹娘他们!”
昭姐儿的思绪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炎热的夏天,她好心给她爷的老来子小冬瓜,给糖吃。一个下作下人爬床生的儿子,居然说等她爹娘死了,就把她撵出去,家里的东西都是他的。村里也多暗地取笑她爹,再有本事又怎样,还不是没儿子。
昭姐儿便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非给她爹找个上门女婿,让那些人知道女人也一样能继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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