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江夏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太天真了,还真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草包少爷。

    “据我所知,季爷爷个人在总公司拥有百分之八十的股份,我倒想看看,没有他老人家点头,哪个胆大包天的外人敢接你让出来的股份。”她目光澄明,像是在看笑话。

    “你!……”季淮看着江夏脸上的嘲笑,不由咬紧了后槽牙。

    虽然他从小不怎么在乎钱,可这几年为了搞游戏公司和电竞战队,多多少少也对这些事有所涉猎。

    江夏的话虽然刺耳,却句句都是大实话。

    季淮心里转了许多主意,末了,他心下一横,看着江夏咬牙道:“如果我个人能凑出这笔钱,你能不能不嫁给我?咱们两个各退一步,你这么优秀,只要能稳住江氏,根本没必要跟我这个混账绑定一辈子,你说是不是?”

    “可以,有钱还不用结婚自然最好。”江夏朗声道,答应得十分痛快。

    季淮微微松了口气,接着他就听到江夏话锋一转:“但据我分析,你唯一能在短时间内筹到这么多钱的方法就是一口气中上十几张大满贯彩票。”

    “别自以为你查了我就算了解我。”季淮不服地冷声道,“我自有办法筹钱,你到时候履行承诺就行。”

    “办法?”江夏哂笑,“让我猜一猜啊。”

    “季家总公司的股份你动不了,你能动的都是你名下现有资产,流动资金不够,固定资产一时半刻出不了手,所以最快的办法是跟朋友借款。其他普通朋友顶多意思意思,我就不说了,跟你关系最近的无非是苏瑞,顾立成还有谢明三个。”

    说着,江夏便在本子上写下这三人名字:“顾立成因为职业问题暂时没有家中股份,他撑死能拿出几百万帮你,苏瑞加上谢明倾其全力倒是能凑上个七七八八,可你想想,他俩要是出了这笔钱,季爷爷还能让他们在云津立足吗?”

    “退一步,即便他们肯为你两肋插刀,你良心可安?反正让朋友为我的一场婚姻从此倾家荡产,滚出老家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当然如果你们都无所谓的话,我也无所谓,毕竟我认钱不认人。”

    她举着本子,纤细的手指随着话音在三个人的名字上缓缓滑动,指尖拂过,像是给季淮的三个铁磁挨个判了死刑。

    季淮看着,牙根开始隐隐发酸。

    “至于去银行贷款,云津的银行估计不可能了,他们都只看季爷爷的面子。出了云津,倒是可以去一些不明情况的小行,可不亮身份你拿不出足够的抵押,而亮了身份,他们肯定屁颠屁颠地来问季爷爷,这事就又回去了。除非你能瞒天过海到抵了总公司的股份还能让他们不知道你是季淮。”

    现在季淮觉得自己的前牙也开始酸了。

    江夏言笑晏晏,继续像狗头军师一样给季淮出主意:“民间借贷嘛,无论是云津还是外省,这样大笔的资金,人家肯定比银行还谨慎,一看是你季少,他们肯定会把你借钱的缘由查个底朝天,除非对方是个疯子,否则我不认为有人会冒着得罪季爷爷的风险把宝压在你身上。”

    “毕竟,季家又不止你一个继承人。为了一个尚未继承家业的小孙子去得罪季家现任掌门人,任何一个生意人都不会做这种蠢事,当然,如果你自诩有诸葛孔明的舌头还能找到一个有钱的疯子,可以试一试。”

    季淮现在不牙酸了,他开始牙疼。

    “再就是黑钱,可是这种钱,即便你有本事给,我也没胆要啊。其他办法呢,炒啊,卖啊,骗无辜的股民啊,好像时间又不太够。”

    季淮觉得他现在迫切地需要个牙医,不,来两幅清热降火的中药更合适。

    “好了,我能想到的办法就这些。”江夏结束自己的长篇大论,在季淮晕晕然的目光中款款站起身来,“季淮,离下月初三还有七天,祝你早日凑齐赎身款哦!”

    “最后,提醒你一句,窃听器别放花里,太明显了,放盘子底儿都比放花里强。顾立成一个警察都没教过你么?”她抬手翻过桌边装饰鲜花的一片花叶,嫌弃地点了点上面的黑色小圆片。

    旋即,她轻轻俯身,坏笑着凑近那片叶子,用一个淑女能喊出的最大嗓门:“几位,拜拜喽。”

    咖啡厅的隔间里,刺啦一声电流响,隐约传来谢明的一声被中途捂回去的惨叫。

    江夏瞟了眼那个方向,讥讽一笑,转身离去。

    季淮铁青着脸色看她离开,脑子里竟只剩下她刚才附身对着叶子说话时,那双得意到晶晶发亮的眼睛。

    “高手,这是高手。”不知什么时候,三个“窃听犯”站到了季淮背后,谢明揉着刚刚差点被震聋的耳朵,连连感叹。

    “哥,咱认了吧,聪明的女人是老虎,又聪明又眼尖的女人是大老虎,吃人都不吐骨头的。”谢明委委屈屈,他刚才离听筒最近,也被震得最惨,现在耳朵还嗡嗡的。

    苏瑞点头赞同谢明:“淮啊,跑吧。就冲她刚才的表现,这人绝不是传言中连袜子都得保姆帮忙穿的书呆子。”

    “还书呆子,她简直就是只狐狸!季淮全程都在被她带着跑!”谢明接话道。

    “她根本不容我插话,老顾教我的完全没有上。”季淮懊恼地轻砸了下桌子,他不甘心也在这。

    “你别灰心,”顾立成安慰他,“她上来就用一大堆理论和信息碾压你,让自己第一时间处在了优势位置,再加上你心里一直有不如她学历高的自卑感,被她带着跑也正常。一次谈话证明不了什么,只能证明她为了嫁给你准备的很充分。”

    “老顾说得对,咱不能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苏瑞跟着转话锋,“她就仗着自己多读过两本书,装出一副厉害样子罢了,真有本事,干嘛刚接手江氏就急火火地来投靠季家?还是本事不行,她哥当年接手的时候比现在还不如呢,人可是硬靠自己把江氏给稳住的。”

    “对,淮哥,咱不上火,她就一现代王语嫣,嘴巴厉害而已。”谢明也跟着当墙头草,“一毫无建树的丫头片子,咱怵她做甚?”

    “可她说的都是实话啊,我爷爷拦在前面,除非她张口,否则谁也别想取消婚约。”季淮愁云惨淡地哀叹。

    “你爸妈那不能再努力下吗?他们那么支持你,怎么儿子的婚姻大事这样草率。”顾立成问。

    季淮无可奈何地说道:“江夏爷爷是为了救我爷爷才牺牲的,老头子说了,别说江夏只是想嫁过来求个庇护,就是她现在张嘴要季家全部资产,也是该给的。谁让季家是他一手建起来的,而他这条命又是江夏爷爷拿命换的。本来我爸妈还想跟老头子争一争,可江夏又在飞机上救了我一命……”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听的另外三个也是愁眉紧蹙。

    两条命债在上,季淮实在是不占理。

    虽然江家现在势弱,但毕竟是绵延数代的大族,门生故旧遍天下,哪个领域都有几个跟江家有关系的能人。

    生意人最重诚信,如今江夏孤身一人求到季家门上。若季家负了她,这样忘恩负义的名声传出去,季家也不用在商场上混了。

    谁喜欢跟这样冷心冷血的人家做生意?

    顾立成用手指轻轻点着桌子,口中喃喃:“季家确定没有突破口了,江家也是铁板一块,短时间又凑不来钱……”

    “这么说,好像除了跑真没办法了。”谢明摊手道。

    “跑也不是那么回事啊,”苏瑞的立场又开始动摇,“两条命债,听得我都快有罪恶感了,季淮,就认了吧,我看江夏挺好的,虽说没你长得好看,但人有气质啊,还聪明,娶了你也不吃亏……哎,你怼我干嘛,我说的都是实话。”

    顾立成收回自己的胳膊肘,用眼色示意了下,季淮脸阴得都快下雨了。

    季淮抬起头,清冷俊秀的眼睛里满是不甘不忿:“我是人,不是用来报恩的工具。”

    苏瑞期期艾艾提醒他:“……你命都欠江夏的。”

    “她要命就还她!我求她救我了?!”季淮怒道。

    苏瑞讪讪地闭嘴了,顾立成连抚季淮肩膀:“苏瑞也是好意。”

    “好意,谁都是好意,可从来没人问问我的感受。”季淮悲愤道,“我什么都没做,就被这样决定了一生。”

    “淮哥,别这么绝望,结了又不是不能离!”谢明灵机一动,“江夏为了钱,又不是为了你这个人!等她拿到钱解了江家眼下危机,你跟她好好谈谈,你俩就去离婚呗!”

    另外三个人的目光齐齐射了过来。

    谢明被盯得心里发虚,他左看右看:“怎么了?多好的办法!”

    “小屁孩啊,利益交换的婚姻,你以为小孩过家家呢,还谈谈就离了。且不说季爷爷第一个不同意,就江夏那个钱串子,尝到了有人支持的甜头,她还能舍了季家这棵大树?除非将来季淮接手季家。”苏瑞拍拍谢明胸口,学起这厮平日里世外高人的范,语重心长地解释道。

    谢明一脸迷茫:“这么复杂?”

    苏瑞摇摇头:“小朋友啊,平时多跟你哥我学学,装得跟个世外高人似的有什么用。别看你哥我长得憨厚,脑子里有的是真东西!”

    谢明嫌弃地一咧嘴:“还东西,你脑子里都是肥油还差不多!”

    “你瘦!脑子里全是稻草!”

    听着俩人斗嘴,季淮无奈地扶额,然后心灰意冷地一头磕在面前的桌子上。

    苏瑞话里还有一层意思,如果他不想结婚,他还有第四条路——七天之内,干掉他爷爷,他上位当掌门人。

    否则江夏这个妻子,很可能真的是他一辈子的妻子。

    “你们都走吧,我一个人静静。”季淮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

    “那也成,你有什么想法,都跟我们说。我们一直在你这边。”顾立成拍拍他。

    季淮无力地摆摆手。

    三个人离开,经理见季淮这样,也不敢上来问,宽敞的大厅里只有季淮一个人在孤单的绝望。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季淮手机忽然响了声。

    他生无可恋地划开锁屏,忽地直起身来——关甜雨:你在哪儿,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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