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市,终南山。
一座山洞之内,石床上容颜极美的年轻女子,沾满鲜血的手捂住自己的腹部,剧烈地喘息着。
跪在她床沿的少年眼泪鼻涕横流,哭得撕心裂肺。
年轻女子叹息道:“我年仅三十而已,天资奇绝,同辈之中鲜有敌手,谁料竟惨遭袭击。徒儿,为师约莫还有片刻时间,就要去了。”
“师父你不要死!”少年痛哭流涕,“师父,我不能没有你,我求求你,你不要死!”
“傻徒儿。”年轻女子看向少年的眼中流露出些许宠溺,转而又变为悲哀,“傻徒儿,为师死后,终南山村内羞辱你的人,你万万不可招惹。你尚年幼,体内丹田破碎,经脉尽毁,也并无丝毫修为,千万不能与人产生冲突……”
说着,年轻女子痛苦地咳嗽了几声,吓得少年浑身发抖。
他无父无母,十七年前在一个垃圾桶里被师父捡到,从此收养为徒。那会儿师父也还小,十三岁的小姑娘,带着一个弃婴,不仅辛苦,还要遭人白眼。
多年以来,师父都在四处搜寻灵丹妙药想办法为自己重塑丹田、经脉。然而十七年过去,自己的身体仍旧如十七年前那一刻一般,当师父发现自己时,自己便已是口吐鲜血,底子全无。
好不容易得到隐秘的可信消息,说是终南山深处有宝藏能帮人重新塑造丹田,锻造经脉,师父便急匆匆地带自己来此处久居。不想,师父的生死大敌便在终南山,躲在山中足足两个月时日,便为了偷袭师父,最终让那贼人得手。
“都怪我!”少年哭嚎道:“如果不是因为师父要帮我,又岂能遭恶人毒手,都怪我……”
“咳咳……”年轻女子眼中的宠溺不见,满脸严肃,竟直直地从床上坐起来。
“师父?!”少年吓坏了,哭得嗓音也沙哑,“师父您还好吗?”
年轻女子严厉地责备道:“小凤,身为男子汉,岂能泪流满面,说哭便哭?把眼泪都给为师擦干净!为师不想死前看你哭得跟废物一般!”
少年哪里还敢哭,痛苦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已是充满坚定,“师父,您告诉我,您的仇人究竟是谁,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徒儿虽然年幼,手无缚鸡之力,但必然为您报仇雪恨!不管他有多深厚的背景,徒儿一定要为您报仇!”
年轻女子看着神色坚毅的少年,倒是笑出声来,“咳……理当如此,这才是我的乖徒儿。徒儿,你听为师的话,千万不要打听仇人的下落,他远远不是你能对抗的,他乃是通天境强者。”
“通天境?!”少年面露绝望,满脸呆滞。
凡人想要修炼,本来就难如登天,而今科学发达,污染严重,灵气寥寥无几,凡人想要达到修士的入门阶先天期,已是难上加难,如鲤鱼跳龙门。
先天期过了,还有后天期、通灵境、化龙境,这才能达到传说中的通天境。
据说,通天境徒手撼山河,力能碎星辰,是传说中神仙一般的人物。就连师父,也仅仅达到化龙巅峰而已,一直未能突破至通天境。
少年身体颤抖,咬牙道:“即便是通天境……”
年轻女子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原本还能坐直身体的她,栽倒在石床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抓住少年的手腕,艰难地说道:“小凤,你,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一年之后,掘开为师的坟墓,挖出为师为你留下的东西……”
“师父!”少年哭哑了嗓子,“师父,徒儿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年轻女子惨然笑道:“这是为师的遗言!”
少年呆若木鸡。
接着,年轻女子渐渐说不出话了,只在嘴里喃喃地念着一些琐碎小事,例如让少年在她走后务必保护好自己,好好吃饭,不要总在睡觉时踹被子,容易着凉,被人欺负了,师父又不在,你就要学会忍耐,千万不要走极端,你的日子还长……
喃喃地说着,仿佛没个尽头。
诸如此类,都是让少年好好照顾自己的话。
少年哭得如同一个婴儿,哭得整个山洞都是他的哀嚎。
他宁愿师父一直这样说下去,一直说下去……
年轻女子去了。
“师父!”
半个小时后,眼眶通红的少年跪在山洞之内的坟墓面前,沉默不语。
他跪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的清晨阳光刺入山洞,他才愕然发现,天亮了。
天亮了,师父走了,从此以后便是自己一个人……
少年没来由觉得心里一阵空落落的,痛苦地趴在地上,身体如将死的老狗般颤抖个不停。
就在此时,洞口外传来一阵嬉笑怒骂,“刘凤,你这个废物,昨天抱着你那将死的师父躲进山洞后就不出来了,怎么的?你是不是趁你那漂亮师父浑身无力,做了一夜?”
“哈哈哈哈哈哈!”门外传来一阵哄笑。
刘凤死死地咬住嘴唇,甚至破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他的手指更是刺入坚硬的土地里,指甲翻裂。但他知道自己绝非那些修炼天才们的对手,他沉默着,不说话,将师父的教诲牢记心头。
“你这个废物!”
“我如此羞辱你的师父,你竟然一点反抗的欲望都没有?哈哈哈哈,果然不愧是十七岁还无法踏入先天期的废物!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一群人就要离去。
刘凤牙齿都咬碎了一颗。
就在此时,刘凤的眼神突然变得一阵迷茫,他痛苦不已地捂住脑袋,在山洞里惨叫了起来。
“这废物咋了?”
“估计是被刺激到了。”
刘凤惨叫之后,趴在地上,披头散发。
他站了起来。
睁开眼睛后,眼里已充满沧桑,那分明是历经人事才能拥有的眼神。
“我,我回到了……少年的时候?”刘凤吐出一口浊气,呆呆地说道:“我跟师父的仇人战至地狱边境,以整个宇宙的雷电之力将其击杀,可肉身也承受不住如此恐怖的力量,身死道消……”
“我竟然,我竟然回来了?”刘凤却是并没有丝毫惊喜,慌忙地回头看向石床方向。
哪里还有石床,分明就是在他埋葬师父之后的日子,石床已经变成墓碑。
他还记得,墓碑上写着“小草之墓”。
师父称呼自己为小草,常说自己跟我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悲之人,如小草一般无人问津。
“师父……”看着那块墓碑,刘凤痛心疾首道:“为何不让我重生在您死去的前一刻?哪怕是前一秒也好!以徒儿现在的手腕……”
他痛苦地跪在地上,再次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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