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兰靖垂眸看去,这女人已经趁他说话分神的功夫,把他臂上的伤处划开了,血喷涌而出。

    他欲怒,她却更快一步将一柄软木塞进他嘴里。

    “咬住,可能会有些疼。”

    叶倾然手上极其利落,嘴里也没有废话。

    薄如柳叶的刀片在割开的伤口中,四下寻找需要续接的筋脉。

    这种疼痛,可不是咬着软木塞就能忍的,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呼兰靖此时已经疼得冷汗直流。也顾不得计较叶倾然的趁他不备就下刀的恶劣行径。

    而是紧紧咬着软木,瞪着叶倾然,眼底一片通红。

    叶倾然可没时间看他,只是专心地在血肉里寻找,还要一边用干净纱布吸除血水。

    怪不得当初师傅教她时说过,在他那个时代,手术时需要有好几位助手。

    她这只是在手臂内寻找筋脉,若是像师傅所说,要剖开肚子,在各种脏器间寻找更小的血管,那肯定一双手是忙不过来的。必须得有人帮忙。

    终于找到了断掉的筋,她用师傅给她的特制夹子将断筋夹住,才能歇一下手。

    此时的呼兰靖已经疼得混身颤抖。

    “找到了,现在开始缝。”叶倾然瞥了他一眼,表情平静。

    呼兰靖从没见过这样淡定的女人。血肉模糊,血水横流,还能淡定如厮。那口气轻松的,似乎不是在说缝合血肉,而是在做女工。

    他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找她太草率了。

    虽然她能治好萧楚,却未必精通外伤。看她这手法,也诡异的从未听闻。

    他开始担心自己这条手臂会彻底废掉。

    他吐掉软木,咬着牙问道,“你到底会不会医治?你若敢治坏,我一定将你剥皮抽筋。”

    叶倾然摇头叹气,这古兰人怎么都喜欢威胁人?

    “马上缝合,你若动一下,胳膊就废了,剥我的皮也没用,神仙在世也救不了。”

    呼兰靖此时也没了选择,手臂上血还在流,还夹着奇怪的夹子,就算他现在立马请别的大夫,恐怕也来不及。

    他心一横,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任命了。

    叶倾然捡起软木,重新塞进他嘴里,然后取出缝针,还有师傅教她特制的羊肠线,开始缝合他断开的筋脉,打好结后,又将皮肉一层层缝好。

    然后敷上药面,用干净纱布重新包裹好,才吐出一口气,“好了。”

    呼兰靖打量着她依旧没有波澜的丑脸,又看看自己被包裹着利利索索的伤口,目露怀疑。

    叶倾然正忙碌地将自己的刀片和缝针用烈酒一一消毒,等拿回去还要再用沸水煮过。然后又将散落的沾了血的纱布都收拾好,完全没注意到呼兰靖的眼神。

    “中原都如你这般治伤?”

    叶倾然这才转过身来,摇头道,“自然不是,这方法是天神托梦告诉我的。”

    呼兰靖眯起眼睛,当然不信她说的,“你确定我的手臂能恢复如初?”

    “现在不好说。”叶倾然认真道,“要看你休养的状况,在伤口完全愈合前,这只手臂完全不能用力。等愈合后,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练与恢复。”

    呼兰靖点点头,“你还给别人治过?”

    叶倾然摇头,“这方法我也是第一次用。”

    “那你怎么敢?!”呼兰靖这下是真怒了,她从来没给别人治过,居然就敢拿他试验?

    叶倾然又做出那副畏缩的样子,后退一步,“我以为风险我都跟二王子说清楚了?”

    “可你没说你是第一次用这方法!”呼兰靖现在只想掐死她,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这手臂后面是否还需要她继续治疗。

    “我是遵从天神的神旨尽心治疗,而且,我也怕二王子拿我的命陪葬。”

    呼兰靖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是说若治不好他的手臂就让她陪葬。他咬咬牙,觉得这个女人平静的外表下,隐着一颗黑心。

    “请二王子三天后找我换药。这两日不可着水,不可用力,否则手臂坏了,可不是我的责任。”

    叶倾然交待完了,就退出了他的帐篷。

    之所以敢这样有恃无恐,是因为她听到了呼兰瑞的话,知道这个二王子不敢杀她。

    呼兰瑞和呼兰朵丽都是古兰可汗呼兰长河的大妃所出,是嫡子嫡女。且两个人都是备受宠爱。而呼兰靖只是侍妾所生,处处不受重视。

    看今天呼兰瑞对他的态度,就可以想象他在这古兰后宫地位有多低。

    叶倾然眯着眼,慢悠悠往回走。她刚刚是故意让呼兰靖疼的,她有麻药,但是不想给他用。

    她在赤甲卫大营与盛玉书谈起那日战场上的战况时,知道当日围住萧楚他们的正是这个呼兰靖。

    便是萧楚身上的三箭,要害处的一支也是呼兰靖所射。

    而盛玉书的那只手臂,也是在他冲过去想要抢回萧楚时,被呼兰靖拦住,两人近战时互换了一臂。

    可是呼兰靖的刀上有毒,盛玉书的左小臂没保住,而呼兰靖的手臂也伤得不轻。

    不止皮肉,里面的筋脉也断了,所以他才会找大夫续筋脉。

    叶倾然有心不给他医治,可她目前的状况,不能得罪这些古兰人。也只能是在医治时让他吃些苦头。

    至于仇,她会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报。

    次日,叶倾然如之前一样,还要再次为萧楚施针,压制盅虫。

    自从昨日萧楚说她丑,将她赶出帐篷后,朵丽见到她就笑得更加轻蔑。

    等叶倾然准备好银针,朵丽居然俯身亲了亲萧楚的脸颊。

    “看你受罪,我好心疼。”她娇嗔地撅着小嘴。

    萧楚眨眨眼,居然安慰道,“无妨。”

    朵丽又握着他的手腻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出了帐篷,又一再嘱咐叶倾然要轻些。

    叶倾然垂着眸,目下无尘,“我要为公子施针,请公子除去上衣。”

    萧楚只淡淡哼了一声,便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等着叶倾然服侍他。

    叶倾然三两下就把他上衣除去,可始终不看他,只眼观鼻,鼻观心。

    然后便捻起一根银针,在他身上寻找穴位,专注地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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