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汪汪！”
苟柟用自己的发声模拟器模仿着狗的叫声，它的四肢可以牢固吸附在墙上，所以，他现在正趴在窗户朝出租屋里的小边牧打招呼。
小边牧蜷缩在笼子里，客厅一片漆黑，厚厚的床帘遮住了大半窗户，导致阳光无法照进去。
苟柟有些不耐烦了，之前有一阶段它还是十分佩服小边牧的，毕竟是在求婚当日给女友亲手挑选的礼物，可爱机灵，聪明懂事，但如今竟一动不动地卧在角落里自暴自弃，真是可怜又可恨！
它用身侧的小型机械臂拉开窗户，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屎尿混合的骚味，再拉开床帘一看，满地尽是黄色屎，还有勾勒出的山水画。
苟柟紧闭狗嘴，调节发声器的语料库，换用老母狗的声音呵斥道：“滚出来！”
小边牧眯着眼睛，耷拉着耳朵，有气无力地摇了一下尾巴，身上粘满了蜘蛛网和尘土，床底的柜子被咬了几个大窟窿，掉出来一些破旧的童话故事书和袜子抹布。
苟柟绕过排泄物，从笼子里拽出小边牧驮在背上，身侧的臂手紧紧圈住边牧的身体，它再次跳上窗户，沿着墙壁溜下去，稳稳地落到地上。
边牧的气息很微弱，五官也长满了细菌和寄生虫，小小的身子不足八斤，再不抢救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苟柟驮着它找到之前车厘子去过的那家宠物医院，店主王湘依然热情，不仅热心救治了小边牧，还给它俩准备了很多剁碎的生骨肉。
“你为什么不吃啊？”王湘蹲下来，摸了摸苟柟的狗头，当她的手触碰到苟柟颅顶的那一刻，她本能地往后缩了缩，“机械……狗。”
苟柟的眼睛变成两颗小红心，卟啾一闪，向王湘发送爱心光波，它身侧的两只臂手也翘起来，比□□心状，向她疯狂摇尾巴。
这是它发明的全新“示爱系统”，本来打算先给车厘子展示的，但眼下为了报恩，不得不先试用一次。
被警局解雇的那一天，它身为警犬的最后一点尊严也没有了，警察不仅把它的名字从荣誉栏清除掉，还将它列为可疑对象，并在它身上安装了监控系统，也就是利用它的“眼睛”记录每天的行走路线和所见所闻。
它的“眼睛”是两架微型摄像机，视神经部位是镜头，晶状体和角膜是成像仪，它的喜怒哀乐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而是物理学意义上的显像管成像原理。
当它发现可以用自己的大脑控制情绪输出时，便开始尝试用“记忆读取”功能搜索存放系统程序的文件夹。
起初，它读取这些文件的时候无法以管理员身份运行，一次偶然的机会，它想起大学时常用的一个方法，通过外部输入代码导入注册表信息，进而获取管理权限，果然，此法屡试不爽，即使那段代码它不记得了，但通过联网就可以在学校网站搜索到。
终于，它成功修改了表情系统，使自己不仅可以用狗的眼睛表达情绪，还可以用网络图像。
星星眼、爱心眼、翻白眼、灵魂出窍、瞳孔地震等，它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表达出来。
王湘笑了，眼前这只机械狗没有想象中那么凶狠，反而十分蠢萌。
“你可以打给车厘子，她会支付你医疗费的。”苟柟用人声模拟器说。
王湘打量着眼前这只白中带灰的机械狗，“你是怎么知道车厘子的？”
她注视着机械狗的两只眼睛，里面的爱心消失了，转而变成星空蓝，那一抹熟悉的浅蓝印在眼底，她恍然大悟，当即猜出这只狗是之前那只哈士奇。
电话拨出去四五通，每一通都不在服务区，王湘无奈地说：“车厘子是出国了吗？里面提醒我正在拨打国际长途。”
苟柟换了个“瞳孔地震”的表情，低声呜咽着。
“啧，她就这样把两条狗扔在家里不管了？”王湘责备道，“没事，我把你们送到救助站，倒时候会有新的主人来领养你们的。”
一天，两天，三天……
小边牧养好伤后被王湘装进透明盒子，店门口那辆许久没用过的摩托车又派上用场了。
这一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虽然夏至未至，但街上很多人都穿起了凉爽的单衣，更有甚者直接光着膀子沿着海岸线晨跑，细碎的朝阳撒向粼粼的大海，几个志愿者牵着大小各异的三十多只狗在海边漫步。
宠物救助站就坐落在这里。
“好的，没问题。”救助站的护工一口答应下来，“表格是电子版的，你回去也可以填写，不急这一时。”
护工们从王湘的宠物医院接手过不下10条流浪狗，它们有的失明，有的失聪，有的天生残疾，有的性格孤僻，要么见人就躲，要么逮人就咬。
这只小边牧算是十分健康的了，估计它只需在救助站待个一两周，就会有很多小孩嚷嚷着要领养。
“那它呢？”王湘指着苟柟，露出恳求的目光。
志愿者们纷纷摇头，“救助站之前是有收留机械狗的先例的，但自从那事以后……其实机械狗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王湘从救助站出来，海风刮乱了她的头发，她低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苟柟，问：“那你怎么办？是跟我回去，还是……”
“谢谢你，我想在海边流浪。”苟柟通过人声模拟器说着，同时把眼睛变成弯月状，看起来像只笑面狐。
“流浪？”
“我可以帮志愿者们溜狗，你看……”苟柟转向海边三十多只放飞自我的狗，“有些狗被浪花拍进海里去了，志愿者捡的话很危险，我的脚可以变成动力马达，臂手可以捞起溺水的狗，如果我死了，会比死一个志愿者的代价小得多。”
王湘久久凝视着眼前这只与众不同的机械狗，它的思想不比人类浅薄，但它的外形可能比普通的宠物还要低贱，因为机械狗曾经伤害过人类……可是，普通的宠物也伤害过人类，比宠物凶猛千倍万倍的虎豹豺狼也伤害过人类，他们当中很大一部分还被列为国家级保护动物。
可能因为机械狗是人类创造的，而其他动物是大自然创造的，用不恰当的比喻，人类就像造物主群体里的低等公民，不敢僭越上等造物主的权力，人类信仰大自然的神圣，信仰宇宙的规律，即使它创造出像恐龙这样凶残的物种，创造出罹患艾滋的大猩猩，创造出朝生暮死的蜉蝣，人类依旧将“天道”奉为圭臬，而去限制“人道”的生存空间。
造物，这个从未深入探讨过的话题，在科技进一步发展的今天被重提，王湘和一众普通人一样，只是把它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抛开娱乐时光，人们对它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而像方飞这样只谈过半段恋爱的光棍医生，却对这样的话题早就痴迷不已。
“你们看。”方飞指着屏幕上的模拟图，“这些细菌作用于线粒体内膜上，将酶复合物释放的能量发挥到最大限度，使质子在逆浓度梯度进入内膜时不会发生电子过早氧化的现象，不形成超氧化物，这就大幅度延缓甚至阻滞了线粒体衰老的进程。”
院长又开启了质疑模式，“你说了这么多，大体意思就是这细菌是人造的，不是自然产生的，对吗？”
方飞动了动喉结，大胆设想：“不一定是人造的，因为人类可能没这个技术，或者说没这种胆量。”
院长笑道：“不是人造的，难道是外星人造的？”
会议室回荡着一片笑声。
院长语重心长地说：“上面给我们的钱可不是让我们研究外星人项目的，现在的关键不是研究如何从头开始制造这种纳米细菌，而是研究如何复刻，就是如何照猫画虎在实验室大量培养，因为我们已经百分之百确定它是有益的，要能用于临床，能给人治病，这才是最重要的！”
会议室严肃紧张的氛围和精神病院争先恐后的“越狱”形成了鲜明对比，朱老头就是其中一个。
他先是用帅气的皮囊征服了小护士，然后通过小护士捎信给苏叶鲤，并成功在三天后得到了回应。
一只先进的拖车机械臂于凌晨5点准时抵达朱老头所在的病房，它礼貌性地敲了敲窗户，不料用力过猛砸碎了窗户玻璃，一声惊天巨响在整栋楼外飘荡着。
不一会儿，各式各样的嚎叫便出现在了每楼每户的玻璃窗上，苟柟正打算翻窗，一束刺眼的强光从底下照上来，机械臂感应到强光后，启动应急系统，一个后空翻从窗外荡进来，第二次玻璃碎掉的声音从苟柟的窗户精准地飘进了值班人员的耳朵里。
过道的脚步声越来越大，楼下的“打光师”不厌其烦地进行着精准定位，门和窗户成了最危险的两个通道。
机械臂沿着墙面爬到天花板上，变型成一盏吊灯。
门“哐”的一下开了，缪妙站在门口瞪着惊恐的大眼睛，“窗……窗户……”
走廊上传来一阵交谈声，其他值班护工正在查寝，而缪妙刚好是苟柟房间的查寝人员。
“嘘——”苟柟把手放在嘴边。
缪妙看着破损的窗户玻璃，以及窗户外被拧断的金属护栏，拿着钥匙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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