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师尊不好。”
低沉瑰丽的嗓音在上方响起。
阿欢眨了眨眼,被男人回抱住,于是也整个人靠入他怀中,努力汲取温暖。
她和阿乐,是彼此纠缠的藤蔓。
只有伤害对方,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许久,阿欢松开手,向旁边挪了一点,想要从石桌上跳下来。
“乖,别动。”贺兰却按住她的腿,转动了一下乾坤戒,随即弯下腰,为她穿上了干净的罗袜,以及崭新的鹿皮小靴。
其实成年男性随身携带小姑娘的衣物鞋袜,即使他平日里作女子装扮,因为不合尺码,还是显得很奇怪。
好在阿欢没有常识,而贺兰对此没有任何羞耻心,两个人都没发现不对劲。
阿欢有一点不情愿地看他握着自己的脚丫,想了想,问:“为什么?”
她慢吞吞道:“我会穿。”
贺兰动作顿了一下,又伸手替她理了理衣服,眼神游移飘忽,就是不愿意说话。
半响,他摆出师尊架子,看起来好认真严肃。
“小欢儿,”他轻咳了声,眸中笑意微漾,却是一本正经道,“……不要老是,问这种让人不好意思回答的话。”
阿欢半懂不懂,眨巴了下眼睛,便见自家师尊双手撑在她身旁,俯下身,阴影笼罩下来。
贺兰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大漂亮,此时却长睫微垂,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紧张。
“不回去吗?”她仰起头问。
“等会儿再走。”贺兰摸了摸她的脸,把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他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犹疑,温暖的指腹轻轻搔过她耳廓。
“小欢儿,”他低声问,“你还想来见他么?”
阿欢身体顿时僵硬起来,睫羽轻颤,仿如被露水打湿翅膀的尾蝶。
她抿唇不语。
贺兰安抚地捏了捏她耳垂,嗓音放得和缓,带着一种温柔的独特腔调,慢慢道:“你们是至亲,总有一天能够和解……不要太快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嗯?”
那只温暖的手从耳廓游移到后颈,将她按入自己怀中,轻轻笑,“受了委屈,师尊再替你讨回来就是。”
她靠在男人胸膛,能感受到这一处随着话语,微微震颤。
阿欢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习惯贺兰身上的味道。
很浅,是有一点苦的茶香,浸染着深秋的冷意,却无端让人安心。
她很安全。
贺兰会保护她,她很安全。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慢慢扎根,努力抽枝,颤颤巍巍,开出一朵洁白的小花。
她攥紧衣角,小声道:“好。”
说话的声音停了。
下一刻,她被托住腋下,举了起来。
双脚踩在了石桌上,阿欢满面茫然,却见男人望着她,眉眼含笑,眼尾飞红浅浅晕开,艳丽得惊心动魄。
“等你放下心结,师尊就带你去四处游历,好不好?”
阿欢乖乖点头。
贺兰不知为何,显得极开心,又问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住大房子,一起养花花草草。
阿欢觉得都可以,于是每一个问题,都说好。
贺兰唇角扬起,从喉咙里低低滚出一声笑,忽而问道:“……那,要不要,和师尊永远在一起?”
这一句,每一个音节都咬得清晰,像已经在心里排演过无数次。
阿欢想到终身无限量供应的点心,“好。”
贺兰唇角弧度愈盛,眉梢眼尾俱是笑意,到后来,不自觉带上一点骄矜。
“我就知道,本尊样貌修为无一不好,有谁会不喜欢——咳咳……!”
他不小心说漏了嘴,差点儿咬到舌头,漂亮的手指慌忙掩唇,想把那一句“喜欢”再咽回去。
犹疑了下,还要用那双骄锐明艳的凤眸小心翼翼地瞄着小姑娘,幼稚得不行。
阿欢疑惑地歪了下头,时刻牢记自己要哄师尊开心的使命,捉过对方掩唇的手,翻过来,在他指腹上亲了一下。
像为两人的约定盖下印章。
——算不算,两心相许?
贺兰笑意漾漾,再抬睫时,眼里的温柔都揉碎成了一团光。
“小欢儿,你可要对我负责。”
他含笑说完,只觉心境通达坦荡,一直以来囿于心中的不安散尽,灵府灼灼,隐现耀目金光。
无数的天地灵气蜂拥而来。
一夕顿悟,贺兰自知压制不住境界,好在天劫将至,倒也免去多年闭关功夫。
索性笑着捏了捏阿欢的脸,宽袖一拢,将阿欢送回小木屋,自己则前往剑阁布阵。
临消失前,他忽而想起什么,匆匆扭头叮嘱:“你乖一点,等师尊出关,再给你做点心吃。”
阿欢呆了一下,看着金色的师尊转瞬不见,张了张口,到底没来得及问——点心,不是青岚那儿买的吗?
祥瑞之兆持续了九天九夜。
到了第十天,天象异变。
天空乌云逐渐拢聚,重云翻涌,无数道紫色闪电宛如蛟龙,自九天之上苍穹道道划落,照得天地如霜。
无数弟子们仰头看着天地异象,羡艳之余,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恭贺仙尊!”,于是人人持剑相和,凛然清光下,清越剑鸣响彻天际。
掌门坐于殿中,抚掌大笑。
叶音举杯,遥遥相敬。
五峰之主其一,曜日仙尊失手砸碎杯盏,咬牙暗恨——当真是,妖孽般的天资!
林间隐有鸢鸟鸣叫。
阿欢正坐在桌前,练习写自己的名字。
直到雨丝飘到脸上,她忽而惊醒,却觉心慌。
正要去关窗,一道惨白电光直击而下,照亮四周。
天地一瞬间被笼在白茫茫的雨水中。
一个修长身影站在雨中,对上她的视线,微微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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