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蛇终于沉沉的睡了个好觉,不过薛白紧张的情绪倒是没有平静下来。
她爱怜的将已经睡着的疲惫小蛇放到小蛇专用的布兜上,伸手在布兜周围设立了一个小型结界,
转身面向无双和曲有意时,面色却蓦地冷了下来。
薛白前面见到小蛇,第一是惊喜弟弟看上去完好无损,似乎没有受什么伤,但当她将迷途许久的弟弟抱到怀中,用妖力查探小蛇的身体时,才发现小蛇内府的诡异现象!
原本应蓄满妖力的内府,竟然空荡无物,而原先流转着的澄净光华的妖丹,被一层污垢缠上,似明珠蒙尘,不复往日光泽。
如今的小青蛇身上一丝妖气也无,几乎与那些未曾修炼过的寻常凡蛇没有任何区别。
她本还以为弟弟主动变幻为本体方便行事,没想到薛青是被迫化作本体的!
虽然外表上看不出什么明显伤痕,但这妖力的亏损,自家弟弟明显是被人狠狠欺负的。
也不知青青受了多少惊,吃了多少苦,才从那恶妖或者恶人手中逃脱,如此可怜的找了回来。
灵山白蛇,其形巨大,其智近妖,有口吞河海之势。
盘踞山野数百年,一朝化妖,受仙人点化,自此向善,不再有主动杀害之行为。
可这不代表着她薛白良善到可欺的地步。
竟然欺负到薛青的头上。
她势必要找出这个罪魁祸首。
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
蛇类的竖瞳蕴含着风暴在薛白的丹凤眼中隐隐而现,无双第一次见到他这个老友如此动怒的模样。
无双心下差不多有了猜测,轻声询问:“是不是小蛇身上受了什么伤?”
“我查探他的内府,他的妖力竟然消失全无!”
说出后,薛白眼中恼怒更盛。
“内府虚空,妖力全无……”无双蹙起了眉,他没想到竟严重到这种程度。
主要是要找出原因。
内府虚空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若是因为妖力使用过度导致的,则用丹药调养温养经脉几天即可。
可若是……
无双心下不确定。
“能否让我看看?”他看向薛白。
薛白微微点头,抬手短暂撤去了结界,低声嘱咐,“别吵醒了他。”
无双运转妖力,温和的一团妖力缓缓探入小蛇的身体,妖艳的面上神色缓缓凝重了起来。
他查探了好一会,才慢慢收回妖力。
在他收回手后,薛白立马又将小蛇周围设好了结界。
“怎么样?”薛白询问。
在丹药顽疾这方面,无双比她精通的多。
“像是妖毒。”无双回忆着前面用妖力探入时所查探到的情况,“而且这毒阴邪至极,竟不知是何等妖物的毒。”
“阴邪之毒,加上本蛇类本就属阴,致使阴气更重,毒性更甚,犹如鬼物吸附其上。”一旁的曲有意出声,“若是不及时加以救治,只会慢慢损耗而亡。”
损耗而亡。
薛白眼神一厉,“有无救治之法?”
“我曾翻阅阁中典籍,对于阴毒,若无相对应的解毒丹,只有一个法子能缓解。
阴阳相合,阴阳相克。便用阳盛之物来压制,若是要完全毒解,便只能寻至阳之物,以其逼迫缠绕于内丹内府之上的阴毒缓缓溶解而出,直至尽数逼出。”
曲有意从芥子袋中拿出一枚上品的火灵丹,“我袋中只有这一颗,能暂且压制阴毒,但也只是暂缓之计。”
薛白感激的接过火灵丹,又从自己的芥子袋中搜罗出一些能够有效的灵器丹药。
“阳盛之物。”无双美目一转,和曲有意的眼睛对上,“那不是只有……”
“不错。”曲有意知道无双和他想的一样,“那极炎之地生长千年不败的焰莲,便是至纯至阳之物,只需要一瓣,便可治好这阴毒。”
“可是这焰莲在百年前就已消失,传言是某位大乘人物所取……”
无双和曲有意两人一言一合,自有一层默契在。
曲有意虽是凡人,毫无法力,但是是天机阁阁主之子,自幼也博览奇闻怪志,游览山川,在这上面颇有了解。
而薛白远离尘世隐居山中专心修炼太久,此刻也只能焦急着听着无双和曲有意的对话。
“那要怎么样才能医好呢?”
虽然心中痛恨那个凶手,但是薛白也知道,弟弟身上的毒才是当务之急,得尽快解了,以免留下什么病根,阻了以后的修炼之路。
“也不是毫无办法。”曲有意沉顿了一会后才开口。
世人皆知,灵隐寺法海,天生佛骨,自幼修习灵隐寺独门佛法,天赋非凡。
得佛教大能灵隐寺住持静玄亲手教养,一身佛力,至纯至阳至刚,法力能焚化妖魔,分毫不存。
曲有意将这些告诉薛白,“除此之外,恕鄙人不才,暂且未能想到其他方法。”
曲有意算是见识最为广博之人,又背靠天机阁,掌天下秘闻之要道。他说未能想到其他之法,其实差不多等于是无其他之法了。
毕竟阳盛之物尚且难寻,更别说至纯至阳之法力了。
这纯阳法力本就是上古遗留之地火所留,非功力深厚之人不能驾驭,一时不慎变会焚毁自身。
只有法海靠那副千年难出的天生佛骨压制纯阳法力所带有的煞气,才能让纯阳法力为他所用。
但也受纯阳法力所累,法海需要花更多时间运转化解法力,故虽为寺中除静玄之外法力高强最为有潜力之辈,但如今主管寺中事务出行降妖者,皆由法海的师兄念慈而管。
虽为天下最为年轻的圣僧,却也为自身法力所缚。
“你的意思,是要让那法海来帮助青青解这毒?”无双眼神一凝。
薛白沉默不语,虽然听懂了曲有意的暗指之意,可是……可是她怎么放心把青青送去那都是和尚的寺里。
更何况那些和尚平日都打着降妖的旗号,诛灭了不少妖类。
薛青妖力并不算高,化形也是丹药所助,若是把青青送进去,简直和把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兔子送进狼群有什么区别!?
“而且……”薛白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可能,“而且法海怎会答应救治青青呢?他不是素来对妖毫不手软,见到青青,只怕是欲除之而后快吧!”
她的目光落在还在布兜上熟睡的小青蛇身上。
这可是如何是好……
这简直是个死局。
薛白忍不住攥紧了桌角,尖角硌的她的掌心疼痛,却丝毫比不上她此刻的心烦意乱。
屋内安静下来。
“我有一法。”曲有意沉思了许久,还是出声,“虽较为冒险,但可一试。”
曲有意将自己的方法说了出来,薛白压下心中纷乱,道:“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
虽有一线生机,可这方法实在是……
可事态紧急,她必须早下决定。
无双顿了顿,又想到前面探查小蛇身体时发现的状况,“你应该早就发现,他的魂魄有点问题。”
大约修炼法术有固魂之效,但小蛇的魂魄还是较寻常要更游移一点。
如今中了阴毒,那本来就不甚稳固的魂魄的更是摇摆,虽然目前看上去没有大问题,但说不准以后会不会在这上面出问题。
薛白点点头,表示她明白。
“既如此,我和曲有意明日来寻你,我也回去搜寻一下法宝丹药,看有没有能帮上的。”
无双和曲有意先行回去,曲有意今日使用了乾坤图,一介凡人之躯也损耗了不少。
屋内只剩下薛白和还熟睡着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小青蛇。
薛白枯坐了良久,用手缓缓捂住了脸。
小青蛇还酣睡着。
他已然疲惫极了,意识像被厚重温暖的被褥压着,沉沉的在梦境中醒不过来。
可是他的梦境却并不美好。
四周都是阴沉沉的黑,透着渗入骨头的冷。
薛青双手搂着自己,靠着手掌的搓动努力想让自己的皮肉温暖起来。
他环顾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整个世界寂静到似乎只剩下自己。
而且奇怪的是,他身上还穿的是现代的高中校服。
“咚——”
“咚——”
“咚——”
数根木棒同时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声敲击。
威严沉重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地方传响,回音久绝。
周围的场景忽的亮堂了起来。
薛青才发现自己竟然处在类似于衙门公堂一样布置的地方。
两列鬼面衙差皆手持一人高的木棒,不断捶击着。
鬼面森然威严,除去手上的动作仿佛是一座座雕像,眼睛皆盯向位于中央的薛青。
被突然出现的衙差吓到的薛青:!
这是什么奇怪的场景?
还怪渗人的。
他能察觉到自己在做梦,但意外的这个梦不受他掌控。
试图掐自己一次从梦中清醒过来但还是失败,薛青只得继续抱着手静观其变。
毕竟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总不可能在自己梦中还被伤到……吧?
想到如今这个玄幻的世界,薛青又有点不确定起来。
万一这其实不是他的梦境,而是一个别有用心的幻境呢?
在他思考处,不断敲击的木棒声蓦地停了下来。
鬼差动作整齐划一,将那手腕粗的木棒列于身侧,只一双双阴森森的眼依旧紧盯着薛青。
上头的桌前出现了一个黑面阴神,手持一书簿,上书“生死册”三个大字。
“薛青!”
鬼判官手持一笔,声音阴沉。
薛青只觉得眼前的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已经超过寻常的诡异,这像是……他到了阴曹地府一般。
“不好意思,冒昧问一下。”穿着校服的男生顶着鬼差们富有压迫的目光,礼貌地举起了手,“这是在哪?”
鬼判官怒目一瞪,反问:“你不知道这是在哪?”
薛青无辜,“我第一次来,我怎么会知道。”
此言一出,鬼判官似乎被他噎到了,一张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若不是那眼白,薛青甚至不能辨认出他的五官位置。
因为,实在是太黑了……
难得见到黑的这么纯粹的。
鬼判官重重地哼了一声,“你欠了太多因果,下辈子要投成畜生道!”
虽然这一切看上去确实很严肃,但大约是在梦中的缘故,薛青无法真实产生情绪波动,宛若抽脱出来成了一个局外人。
“可是我不是已经变成了一条蛇吗?”薛青不理解。
从来没见过这么能顶嘴的。
鬼判官摸了摸自己的长须努力想保持住自己的威严,“那只能生生世世为畜生,直至还尽因果!”
“我还有个问题,我到底是欠了谁的因果?”他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生死册的簿子在鬼判官手上自动翻页了起来,“哗哗”的书页声中,簿子停留在了其中一页。
鬼判官指尖在那页上划过,目光凝重,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声音喃喃,似在自言自语,“怎会和那位扯上关系……”
一直偷听的薛青:“哪位?”
这又是在打什么谜语。
听到薛青的声音,鬼判官如同被刺了一下,整个身体差点从那凳上蹦下来。
反应过来后,鬼判官恼怒:“休得无礼!”
吼完后,他又说:“这一世,你好好偿还因果,莫要再……”
“咚——”
“咚——”
“咚——”
鬼差的木棒又开始敲击起来,像是在催促一般。
木棍声将鬼判官的尾音盖了,听不真切。
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薛青抓狂,“不要再什么?”
忽袭来一阵飓风,大到几乎要将薛青吹走。
薛青努力稳住步伐,看向鬼判官。
然后发现鬼判官就像没有重量的纸片,要不是扒着桌子,已经双脚腾空,马上就要被吹走了。
薛青:……
原本位于两侧的鬼差也瞬间消失不见。
“我说你——要报恩——”
鬼判官在狂风中努力传达信息。
“是谁的恩?你说清楚啊!”
薛青急着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鬼判官说的东西很重要。
但风实在太大,将眼睛迷了,声音也吹散了。
他好不容易转过头,结果看到鬼判官像一个气球一样被风吹得卷了起来,飞走了。
鬼判官似乎最后还说了些什么,但薛青听不清了。
他看鬼判官被吹走一时晃神,没注意脚下,也被飓风卷起,像个在风雨中漂泊的孤舟,不知被吹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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