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首发网站“便是污蔑,我也不能一言不发,好似被坐实了罪名似的,应该将此人招來,我与他当面对质才是,”

    “皇后息怒,”崔景钰冷静得近乎漠然的声音响起,“那不过是个无名小官,当不得您如此屈尊降贵,万一他当庭污蔑您……”

    “就当如此,”宗楚客打断了崔景钰的话,顺着韦皇后的话道,“此人不知好歹,胆敢中伤诽谤一国皇后,怎么就不能将他唤來对质,若他所说不属实,不就可以当场问罪,”

    “如此正好,”韦皇后笑道,

    崔景钰跟在宗楚客身后,从屋里退了出來,丹菲颔首而立,朝两人屈膝行礼,宗楚客大步而去,崔景钰却是朝丹菲望了过來,

    “奴送送表兄,”丹菲娴雅一笑,跟着崔景钰的脚步,

    “唔,”崔景钰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大步朝前走,挺拔的背影好似一株青松,充满了令人想要依靠的安全感,

    丹菲跟在他身后,面容沉静,

    “许州有个叫燕钦融的参军状告皇后**、干预国政”崔景钰低声道,“他连着安乐公主、武延秀,还有中书令等人全都告了,圣上因为郎岌之事,对这些言论特别敏感,特意下旨召燕钦融來问话,中书令这才來寻皇后商议对策,”

    丹菲问:“圣人信他,”

    “此人递交的奏折证据确凿,圣上极难不信,尤其有郎岌就是被皇后灭口的,圣上心知肚明,这次便更想弄个究竟,”

    崔景钰低语,借着朝服宽大的袖子遮掩,将丹菲的手握住,

    丹菲嘴角浮着浅笑,手指学着他的样子,在他手心里轻轻划了划,

    崔景钰身子一歪,似乎被门槛绊了一下,

    “当心,”丹菲下意识伸手扶他,

    伸出去的手被抓住,整个人都被顺着往前拽了一小步,人还沒有反应过來,唇上就传來柔软的温度,

    崔景钰放开她,拂了拂衣袖,面色平静道:“无事,”

    丹菲脸颊发烫,心还因为刚才惊险的一幕而急促地跳着,

    幸而近处无人,远处站岗的禁卫也看不清他们的小动作,丹菲虚惊一场,埋怨地瞪了崔景钰一眼,

    崔景钰偷腥得逞,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扬长离去,

    数日后,燕钦融终于进宫面圣,圣上却是单独召见了他,

    宗楚客忙命内侍前來告知韦皇后,韦皇后雄赳赳气昂昂地率领着一众心腹女官,杀去了宣政殿,

    宫人见韦皇后前來,吓得面无人色,跪地道:“圣人在侧殿召见臣工,皇后稍等奴通报,”

    “我要面圣,何须通报,”韦皇后冷哼一声,

    内侍当即推开那个宫人,打开了侧殿的门,韦皇后在宫人簇拥下,闯进了殿中,

    圣上正坐在榻上,下方蒲团上跪着一个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中年官员,

    皇后这样直闯议政大殿,圣上又惊又怒,又有几分本能的畏惧,颤声道:“阿韦,你这是做什么,”

    “臣妾若是不來,大家怕是要听信这獠奴造谣,要废了臣妾了吧,”韦皇后厉声道,

    燕钦融起身,朝着韦皇后叩拜,不卑不吭地大声道:“臣今日对着陛下所言若有半分虚假,可受凌迟之刑,皇后**,干预国政,安乐公主武延秀及宗楚客等,朋比为奸,谋危社稷,非但如此,他们还朋党为奸,谋取私利,上至卖官鬻爵,下至强占民田,逼死良民,皇后纵容韦家子弟同武驸马违法乱纪,还掩埋事实,此事应亟加严惩,以防不测呀,陛下,”

    燕钦融又朝圣上拜下,“底下无数有良知的臣工都曾上书想您奏这些事,那些奏折全都被中书令命人截下,对您报喜不报忧,陛下可知这些年北地战乱,南方洪涝不断,流民失所,千里良田成荒土呀陛下,”

    燕钦融告状早有腹稿,一气呵成,韦皇后沒想到他竟然毫不畏惧,吃惊得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圣上更是惊骇得面无人色,

    “奸奴一派胡言,”殿外一声大喝,是中书令宗楚客前來救场,

    韦皇后松了一口气,

    宗楚客抢进殿來,磕头道:“大家休要轻信此人胡言乱语,他同武驸马有私仇,百般捏造污蔑,意图不轨,”

    “中书令谄言媚上,粉饰太平,不思忠君爱国之事,反助纣为捏,枉为国之栋梁,”燕钦融虽其貌不扬,然盛怒之中的控诉铿锵有力,颇有一番威武正气,

    丹菲在一旁看着,心生敬佩之意,却也同时替他捏着一把冷汗,

    郎岌惨死丹菲虽然沒有亲见,可韦皇后处死朝廷命官犹如捏死蝼蚁,这燕钦融不过是个小小参军,蚍蜉如何撼得动大树,

    可正是有他这样不畏死的义士,勇于站出來挑战韦后一派,才让丹菲沒有对这个世道彻底失望,

    燕钦融说完,不待宗楚客分辨,就抽出数张罪状,磕头奉上,“这是皇后、韦家与中书令犯的几桩大罪,人证物证俱全,就待陛下检阅,”

    韦皇后冷笑道:“那等捏造之词,大家难道会信,”

    不料圣上看了几眼,竟然道:“若是真的,我为何不信,”

    韦皇后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瞪着圣上,“大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宗楚客也心慌,一时失了主意,不知道如何是好,急忙转头道:“景钰,你來说,”

    崔景钰随着上峰而來,在殿外听命,这才不慌不忙地进來叩拜,他在众人目光中上前,一本正经道:“圣上,此事非同小可,当从长计议,”

    这话说了等于放屁一般,

    宗楚客气得翻白眼,

    崔景钰又慢吞吞地补充道:“臣以为,短短数日,皇后和中书令怎么能犯下如此多的罪状,燕参军送上來的罪状,难辨真假,陛下不可轻信,”

    不提这还好,一提,燕钦融就把手一拱,道:“崔中书多虑了,这些罪状乃是陛下登基至今数年内所发生的,下官还只挑选了大事,并未将小事归纳进去,陛下若想看,微臣这就呈上,”

    韦皇后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叫道:“尽是污蔑之词,有何可看的,你们怎么还由得此獠胡言乱语,还不将他拖下去,”

    “且慢,”圣上突然大喝,手中拿着罪状不停颤抖,“阿韦,你同我如实说來,这里所指控的事,是否都是真的,”

    “自然不是,”宗楚客抢道,“陛下不可因外人而置疑皇后呀,”

    燕钦融高声道:“臣乃陛下之臣子,今日所奏,也全是国事,天家无私事,国事是天下事,陛下的私事,也是天下事,在此殿中,只有君臣,而无内外,忘陛下明鉴,”

    说毕,磕头不止,砰砰作响,

    韦皇后被这番话堵得气都快喘不过來,指着燕钦融迭声道:“还不快将这个忤逆犯上的獠奴拖出去,”

    崔景钰见圣上神情,知他已是基本信了燕钦融所言,见好就收,他便立刻高声道:“将燕参军送出宫去,”

    两名内侍走进來,朝燕钦融躬身道:“参军请随奴这边走,”

    燕钦融却不肯走,也不理解崔景钰要救他的好意,反而大声叫道:“皇后同安乐公主侵占民田,斥巨资修建别院无数,豢养男宠,母女两人甚至互换面首,**作乐……”

    崔景钰脸色大变,使劲朝燕钦融使眼色,示意他闭嘴,可燕钦融早已将旁人置之度外,大声控诉不休,一时间将韦皇后母女这些年來干的那些**之事全部嚷了出來,

    圣上到底是个男人,听到自己妻女行事犹如****,哪里能不恼羞成怒的,虽然圣上多少对韦皇后的所作所为有些一知半解,然后众人缄默,他也可自欺欺人,如今却是连个小官吏都知道此事,想必天下人都知道大唐的皇后在外养汉,这教堂堂一国之君的颜面何存,

    韦皇后见圣上面色不对,知道他是动了震怒,将燕钦融恨到了绝境,当即尖声叫道:“还等什么,快将这贼子拖出去处死,”

    “皇后息怒,”崔景钰急道,

    “景钰,你退下,”宗楚客叫道,“禁卫何在,将其摔死,以儆效尤,”

    一队禁卫冲进殿中,抓着尚在大声斥责的燕钦融,往外拖去,

    崔景钰疾步走到宗楚客面前,低声道:“中书令冷静些,此人有官职在身……”

    “我还怕区区一个小参军不成,”宗楚客狠瞪了崔景钰一眼,“你外放一趟,怎么胆量越发小了,”

    崔景钰峻声道:“不审而定罪,杀了朝廷命官,中书令恐怕不好向百官交代,”

    宗楚客嚣张道:“皇后授权我行事,你少多管闲事,”

    说罢一把将崔景钰推开,

    崔景钰气得面色铁青,偏偏燕钦融这时还依旧大骂不止,显然是存了就义之心,崔景钰眼露狠厉之色,忍了又忍,转头见圣上气得说不出话,一副沒用的样子,更不禁露出鄙夷之意,

    燕钦融自知难逃一死,歇斯底里地大喊:“臣死不足惜,望陛下惩戒妖妇奸臣,还我大唐清明江山……”

    “快快弄走,休让他在血口喷人,”宗楚客气得跺脚,

    禁卫大喝一声,将燕钦融拽起,猛地摔在汉白玉的台阶上,丹菲站得那么远,几乎都能听到骨头折断的脆响,宫婢们都是第一次见杀人,吓得面无人色,甚至有人小声惊叫,跌坐在地上,

    燕钦融倒在台阶上,惨叫连连,又不住大骂,

    崔景钰一个箭步上前,揪住那禁卫大吼:“你做什么,谁让你动粗,”

    “奉中书令之命,”金吾卫大声道,一把推开崔景钰,下令道:“加刃,”

    侍卫们扑过去,举刀朝燕钦融劈砍而下,宫婢们惊恐的叫声中,只见血光四溅,几声虚弱的惨呼响起,鲜血蔓延开來,顺着汉白玉的台阶流淌而下,就再无声息,

    圣上看不到,却听得到,他整个身子瘫软在榻上,已快喘不过气來,

    韦皇后也吓了一跳,沒想到会把人直接弄死,不过死了就死了,她也不当回事,又朝圣上唠叨道:“大家,日后可千万不要在听信这等奸贼之言,生生间离了我们俩的夫妻之情,”

    圣上终于回过神來,嘶声痛骂道:“阿韦,你怎能如此残忍暴戾,”

    韦皇后讪讪道:“此人阴险卑鄙,胆敢污蔑皇后……”

    “休要狡辩,”圣上斥道,“此人乃是朝廷官员,岂是你一个皇后、一个中书令可以随意下令打杀的,尔等只知宗楚客,不知有朕么,”

    此话犹如旱地雷响,震得殿中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宗楚客顿时冷汗潺潺,仓促辩解道:“大家息怒,此事是个误会,皇后一时失言,这金吾卫却又不知变通……”

    “陛下,”那下令杀燕钦融的金吾卫噗通磕头,“臣尊旨办事,若是办错了,臣甘愿领罚,臣一无所有,甘愿以命换命,”

    说罢,唰地拔出长刀,朝脖子上一抹,

    刺目的鲜血迸射而出,仿佛泉涌,武将轰然倒地,抽搐片刻,便不再动弹,

    殿中宫婢被吓得不住尖叫,

    圣上面色犹如死人一般,冷冷地注视着韦皇后,

    宗楚客险些晕了过去,韦皇后终于知道自己冲动之下犯了大忌,她表面上还能维持镇定,手却死死抓着丹菲的胳膊,尖尖的指甲陷肉中,丹菲疼得咬住唇,硬生生忍着,

    崔景钰脸色阴沉铁青,目光肃杀,身子微微发抖,

    “这本是误会……”韦皇后哆嗦着,“大家……”

    “休要唤我,”圣上勃然大怒,“瞧瞧你做的好事,当着我的面就打杀官员,逼死禁卫,这里可是宣政殿,岂是你一个女子能够胡作非为之处,你……你现在就给我回去禁足思过,”

    “大家,”韦皇后叫道,

    “后宫不得干政,”圣上吼道,“朕纵容你多年,沒想让你将这朝堂搅成一滩污泥,朕若再不作为,将來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韦皇后身子一晃,落泪道:“我替你操持多年,竟然换來这样一番话,大家,你良心何在,当初在房州,你明明承诺……”

    “难道要我眼看着你败坏祖宗的江山不成,”圣上狂怒地打断了她讲古,“你休要再多言,否则,别怪我收了你的凤印,”

    韦皇后如遭雷轰,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宫婢们大呼小叫地将她围住,圣上冷眼看着,也不过來,只冷哼一声,扶着内侍的手走了,

    宫人们七手八脚地将韦皇后抬回了紫宸殿,

    宗楚客跟着过來,隔着屏风磕头,哀求道:“皇后且醒醒吧,此时不是晕的时候呀,”

    韦皇后估计是被宗楚客感动了,果真幽幽醒來,捂脸大哭,

    宗楚客道:“皇后还是先向陛下请罪才是,你们是夫妻,有话自然可以好好说的,”

    “他沒良心呀,”韦皇后捶胸大哭,“房州那种苦日子我都陪他熬过來了,为他操劳政事多年,让他做个轻松闲散的皇帝,他如今为着旁人一句话,就要废我呀,”

    说罢,又大骂宗楚客办事不利,

    宗楚客今日这事办砸了,帝后两头都得罪了彻底,此刻苦不堪言,一味磕头,

    丹菲被这一片叫骂声吵得耳朵疼,借着添茶的空档溜了出來,

    崔景钰正站在殿外,眺望着空旷的庭院,一缕阳光照在他年轻英俊,却也晦涩阴郁的面孔上,

    丹菲轻轻走了过去,崔景钰听到她的脚步了,却沒回头,

    丹菲知道他在自责,满腹安慰的话,也沒法在这当口和他细说,只好轻声道:“那金吾卫……”

    “嘘……”崔景钰朝丹菲使了个眼色,

    那自尽的金吾卫身上存着极大的蹊跷,韦皇后下令处死燕钦融,谁都知道是盛怒之下的随口一说,宫人们哪个不机敏,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都知道暂且缓和一二,不会真的遵照皇后的话动手,可这禁卫似乎本就对燕钦融存着杀心,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命人开杀,

    只可惜他自尽得太利索,连扣下他问话的机会都无,

    崔景钰低声道:“是我迟疑了一下,不然,至少可以将这禁卫拦下,”

    “你也尽力了,”丹菲用极轻的声音说,犹豫了一下,然后握了握他的手,

    她手掌冰凉,手心里满是汗,崔景钰不禁反手握住她,想将一点温暖传递过去,丹菲抬头望着他,心逐渐平静了下來,崔景钰的眼睛里映着天光一般清澈明亮,带着一种柔和而包容的力量,让丹菲暂时忘却了血腥与残暴,寻找到了宁静,

    这时宗楚客摇着头,从殿中退了出來,他被韦皇后训得像条狗,看也不看崔景钰他们,灰头土脸地走了,

    崔景钰这才松开丹菲的手,

    “你好些了吗,”丹菲轻声问,

    崔景钰点了点头,四下无人,春风轻柔,少女的面孔洁白细腻,平滑的肌肤沒有一丝褶皱的痕迹,唯独眉头,是深深拧着的,

    他不禁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眉心,

    “别皱眉,”

    丹菲微微发愣,心中一阵激荡,“我……该回去了,”

    “嗯,”崔景钰沒再说什么,

    丹菲忽然觉得自己这样也有点滑稽,不禁笑了笑,转身轻快地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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