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在她的手中,  感受到生人气息稍有些不安分,去咬她的手指。

    她很晓得这种新生的幼崽没有什么实质的攻击,就像她现在在圣上的眼里,  无论是生气也好,羞极佯怒也罢,  都只是些伤不到筋骨的可爱。

    少女欲说还休的垂头含羞固然是尽日看不厌的,但是圣上还是更想听见她说几句话:“瑟瑟觉得害羞?”

    “我不该害羞么?”她莞尔,忽而就很害羞地侧头坐去一边,颊侧霞绮未消,  避开了他的目光,“那我平时忙起来,  该怎么养它呀?”

    太后是很有闲情逸致的女子,她养猫养鹦鹉都有许多闲暇,  但圣上送她一个需要打理照料的爱宠,  她欢喜是有的,但也担心养不活它。

    “要养总要养好一点,我的心意简朴,圣人的心意太娇贵,  我怕是得多花许多心思。”

    “朕让人送些羊乳和肉糜来喂给它,  皖月平日无事也可照看。”

    圣上见她回避,也不去逼迫,  只是絮絮与她说起在长信宫的趣事:“太后遭它母亲在手背抓了两条血痕出来,  阿娘还不觉得有什么,  太上皇却火冒三丈,要叫伺候猫的奴婢好好管教,  它也只能吃这些了。”

    养母猫固然能得到许多可爱的幼崽,  但是阉起来又不能像是雄性一样简单,  每隔几个月,太后身边的宫人看不住,就容易有些麻烦,但太后养都养了,也就只能如此。

    道听途说果然是不可信的,原来是郑太后被犯了春的猫抓挠,那自然是会弄得人仰马翻,她想起早些年见过郑太后:“娘娘当初妆扮成女学生,上皇还亲自去接她的,这般爱惜,今日悬赏千两,看来这猫凶多吉少。”

    “太后疼它,不过是饿几顿,打板子,多亏它近来凶悍,阿娘瞧见朕手上伤痕,也没怀疑旁的事,”圣上知她面薄,而杨文远说的那些话也叫人心里不大痛快,便将随国公调侃君上的那一节省略,轻描淡写道:“你阿爷说,伯祷近来读书还算不错。”

    “朕也希望他能上进些,倒不求封妻荫子,总不能坠了你的颜面。”圣上顿了顿,“不过随国公能生得出瑟瑟这样的人物,想来你的同母弟也不会差。”

    随国公膝下的儿女众多,便是世袭,前面也还有正室谢夫人所生的儿子,轮不到杨怀懿,不过圣上有心看顾,只要不自暴自弃,顺顺利利入朝,这一辈子总该是平顺坦途。

    国公之位固然难得极了,但上一世连杨文远都止步于世子一位,如今这样,皇帝并不替她的弟弟感到惋惜:“等他再年长些,朕亲自考一考他,教他入太学,潜心做几年学问。”

    老随国公是行伍出身,后代反而都是习文,很少有到军中效力的子弟,也是世事难料。

    伯祷是杨怀懿的字,杨徽音听圣上这样亲昵,顿觉满满欢喜,将猫放在一侧的榻上,酒窝若隐若现,“这可是圣人眼中出西施,我哪里像圣上说的那样好,就算是好,也泰半是圣人教导的功劳,怀懿现在能瞧得出什么?”

    她去握圣上的手,夜里痛极也在他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咬抓,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总是愧疚:“那个药膏好用得很,我给圣人也涂一点。”

    “多谢娘子好意,你再晚些想起,朕这里的伤就该愈合了。”

    得益于君位确定很早,圣上就算是被太上皇放到军中历练也多是运筹帷幄,沙场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像前两位皇帝那样累累的伤痕,但还不至于吃不起这一点痛,毕竟能叫心爱之人抓挠,还是很见乐趣的。

    太上皇今日发怒之余觑了他几眼,似乎连气都被这意外的变故弄消了一些,眼中满是揶揄,大抵是碍于继父的身份和太后在那里,不好调侃皇帝夜间的荒唐热闹。

    “瑟瑟何必妄自菲薄,”圣上很是大方地教她打量手腕下那些细碎伤痕,直到她想解开系带看藏了一半的齿痕才阻止,似是无意间提起:“好些王公,也有想要求娶你的意思。”

    “大理寺卿卢照风,郡望范阳,年仅二十五,朕记得他有个小妹,也是在远志馆里读书的,”圣上回忆从杨文远口中听到的人名,便捡了几个说与她听:“瑟瑟听说过这个人么?”

    这是他记忆中最年长却又洁身自好的一位人选,毕竟能全部符合随国公要求的人也不算多,总有一二处不合但总体十分优秀的郎君。

    杨徽音并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她对旁的男子不甚关心:“听说过,是个年少有为的郎君,听说前几年迎娶了一位宗室县主,后来做了鳏夫,也很受女郎们的青睐。”

    远志馆里的故事一共就那么多,五姓之家,适婚的男女几乎都心里都有数,这些消息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她只是知无不言:“能做了鳏夫还能叫人倾心,想来极佳,可惜就是年岁有些大,否则一定更……”

    她终于察觉到周围气氛的低落,忽然就立刻打住了这个话,反而捧起了圣上的手,在上面轻轻吹了一下,还轻柔地摸了摸,企图蒙混过关。

    圣上静静瞧着她,目光锐利,却偏要听下去,“更什么?”

    她咬唇低头想了片刻,忽然莞尔,把猫放在皇帝怀中,叫它代替自己去逗他:“一定会更容易叫圣人拈酸。”

    那猫还有些瑟缩,圣上一笑,道它怕生,先放到一旁不管几日,不必急于戏耍,才笑吟吟地去望她:“你怎么知道朕会吃醋?”

    他说怎么知道,杨徽音本来有些不敢肯定,现在却觉得果然就是了,便用帕子扇了扇周围的风,认真说:“或许是嗅到了气味。”

    她说:“圣人以前虽然和我说朝里面的事情,也谈论相公家里趣事,但从不只说年龄郡望与婚否就住口,您说这些,没头没尾的,还没有讲相公们吵架的事情有意思。”

    那一双眼极灵动,显得她狡黠极了,圣上的目光不回避,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承认得很磊落:“世家多才俊,朕每每坐朝,也不免生出相较之意。”

    “为什么,圣人今日服错了什么药?”

    杨徽音摸不着头脑,还是她先开口要陛下与她试一试男女情思,但她今日虽然一心惦念着圣人,想着皇帝是否在想她,可也没有立刻便与那些有志向成为皇后嫔妃的女郎仇雠相视,如此患得患失:“都不像您了。”

    皇帝的心高气傲教他反而驭下十分宽容,贤明的君主有容下的美德,圣上说君主所做的是驾驭人心,不需要通过臣子的卑微粗劣来衬托自己样样胜出,只有中枢的臣子能干,才能更好地治理国家。

    他也是这样教导她的,瞧见旁的女郎优秀或有野心,亦不必生出嫉恨意,只要她达到能够驾驭掌控她们的位置,那么她们再怎么优秀,也是为她所驱使,她们明事理是很有助益的,像是太后从不嫉妒,除却对丈夫和自身的信心,态度也是同理。

    即便她从前不明白对皇帝到底是何种意思,但远志馆里大家身份相差不大,平素相处顶多偶有口角,圣上也从不教她会生出别的女郎有一日能越过她的错觉。

    她是圣上养大的姑娘,纵然论及血统在随国公府里不算最佳,但却应该有这样的自信。

    可是皇帝今日,与往常所思所想、所行所为大相径庭。

    “做皇帝的时候没有想过,但是做瑟瑟的情郎不免生出邹忌问美之心,”圣上与她离得这样近,是很适合隔着小几伏低去亲她,但终究没有轻薄,只是低声相问,“朕与范阳卢郎孰美?”

    杨徽音原本坐在那里,灯烛明处偶尔能见到漾起的酒窝,然而现下是压不住的明显,她忍笑道:“君美甚,卢郎何能及君?”

    “骗人,”圣上不信她的说辞,并不见遭人揶揄窘迫后的生气,但也没有因此自得:“他无暇入远志馆,你都没有见过他。”

    “没有见过便没有罢,”她亦坦然,因为确实没有见过,“正是因为没有见过,更不妨碍我偏私陛下之心了。”

    卢家入宫的姑娘是家里的十一娘,叫舜华,性情温和,虽然也是被家里娇惯的脾性,但与她相交甚好,要是想见她的兄长一面,并不算为难,当然从她的美貌上来推测乃兄,也可见一斑。

    不过大理寺卿容貌的美丑与她没什么相干,她欲偏私那更是理直气壮,没有一点可能存在的愧疚心:“不过正似圣人瞧我,我便是见了,也觉得圣人更好,天底下不会有比圣人更好的郎君了。”

    “臣之妻私臣,而宫妇左右,莫不私王,”她道:“我偏私陛下,这不是常理吗?”

    又不是什么非进不可的忠言,她也确实不曾违心。

    圣上道:“瑟瑟一片赤诚,朕自愧不如。”

    他喜爱她,得失心愈重,不见往日清明,如今她肯抛却对父兄老师的态度,尝试如男女之间相处,杨文远的话在皇帝耳中,便难得多了几分份量,不再如过耳之风。

    随国公说的每一个人,他都有记得,有些皇帝其实还是很看重的,有些或许还未在今年的考场中崭露头角,但午后,他们的名姓容貌都已经呈到了皇帝御案上。

    何有为亲眼见过陛下冷着脸一个个审阅过,然后丢到了火盆里,嫉妒之心几乎不可理喻,但杨徽音自然无从听说。

    “也不是大度赤诚,”她思考些许,诚恳道:“我也不懂该怎么来喜欢陛下,但陛下在我眼里最好,这应该就是喜欢,圣人会吃别人的醋,我听别人说也是一种喜欢。”

    她应该也是会吃醋的人,不过喜欢皇帝这种事情,一般的女郎都做不到这样坦荡,时时刻刻表现在脸上,她偶尔会生闷气,但没有立场,也不能阻止别人心里想什么,所以还没遇到真正能叫她吃醋的人和事。

    陛下的醋意莫名其妙,但她勉强也能理解。

    “或许前些年,娘娘有意让您立中宫的时候会有些,但那时候我又不懂,陛下成婚与我无关。”

    她笑意盈盈,目光流转间顾盼生辉:“现在外面都传您是否终身不再立后,姑娘们倾慕您,也是偷偷倾慕,女郎们都是很要脸的,独我不要。”

    一张榻上,彼此连心口都枕过了,她才敢主动跨越两人之间的鸿沟,试探他的心意。

    “但是瑟瑟总不会永远都这样的,”她觉得圣上既然是自己的情郎,那自己也有生气吃醋的权利,毕竟从小到大,她任性都是受到允许的:“我再长大些,可能也会讨厌别的女郎接近您,就连偷偷爱慕您也不行,到时候圣人不许生气,也不许凶我。”

    她顿了顿,忽然就因为未来他有可能觉得自己善妒而有一点赌气式的拿捏,“要是圣人生气,那就生气好了,我就知道您不是我的良配了。”

    “不会的,”圣上见她这样善辩,心头莫名柔软,拍了拍自己的膝,教她过来:“朕抱一抱瑟瑟。”

    或许是原来问心无愧,从来圣上抱她,杨徽音都不觉得有什么,今日挪过去的时候却有些许出于矜持的迟疑,她道:“圣人,我说得不对?”

    心心念念的美人在怀,便是不做些别的什么,他亦满足,摇了摇头,目光不觉柔和,轻声问:“瑟瑟,那里还痛不痛?”

    他夜间太强横,今日她并不如往常活泛,虽然与粗通男女之事有关,人会矜持一些,但他见了也还是挂心的。

    杨徽音脸热,点了点头,却去推他,很有些后怕:“圣人别再来抵我,一会儿还要再上一回药的,我好怕。”

    那件事她亲自尝了一回才知道,若不是与他做,她是一万个不情愿叫男子碰的,反倒是把看书得来的梦幻一齐打破,圣人那里要是能如手指一般秀气些就好了。

    她不会那么痛,也能尽量喜欢圣上身上她唯一不太喜欢的东西了。

    皖月昨夜没跟她去,今日中午才见了第一面,早就提心吊胆。

    她见娘子羞于对人言处竟有被男子入侵痕迹,哪怕不敢问杨徽音如今是否冰清玉洁和个中细节,亦对夜间之事心里有了影子,对皇帝很有些微词:“便是天家不待见随国公府,好歹也疼了您许多年,怎么说要便要,视若宫人,一副胡虏作派?”

    虽是晚膳掌灯时分,但是皇帝却并不曾动欲,她纤体柔弱,只是这样抱着,都能觉出来她比起自己的玲珑娇小,养了这么些年,骑马走路都舍不得,学会一点就行,但其实精细太过反而不好,圣上明白其中道理,只是他一直很难下叫她参加危险运动的决心。

    她很乖顺,或许是因为还有些爱侣之间不熟练的青涩,因此教他很安静地抱着,没有坐在他怀中讲述今日学堂里的趣事。

    只是皇帝能觉察出来,她的呼吸是竭力克制的平稳。

    他轻抚瑟瑟的眉眼,动作轻柔,她当真极美,对比随国公,虽说有几分相似,可称得上青出于蓝胜于蓝,或许是这一分爱屋及乌的心思,圣上忽的就有些释然。

    其实当他预备饶过随国公府的那一日起,杨文远不就已经得到了终身的免死金牌么?

    若瑟瑟不是他所觊觎爱慕的女子,而是如朝阳一般的金枝玉叶,随国公那些条件,在他看来几乎是必须一一符合、没有商量余地的了。

    正因为没有如果,堂堂天子也会有一日落到被人放在一起挑选比较的境地,他才会生气愤懑,理智之外,像是中宗与太上那样以绝对的权柄做出许多不可置信之事。

    尽管知道不对,但也会做。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曾是那么不喜随国公,不喜他于女色上的风流,也不喜他对待庶出子女的冷漠,但光是这一点上,他并没什么错处,甚至也算很好。

    ——那些在杨氏可婉拒范围之内的皇族,杨文远和夫人并没有流露出竭力攀附的意思,只是他们做父母的料想不到,瑟瑟自己选择的东床快婿是杨家拒绝不了的君王。

    但是皇帝总也有控制不了自己生气的时候,圣上觉得,或许等下回紫宸殿去,没了瑟瑟的相伴,依旧免不了为此事与杨家置气。

    “朕改日带你去跑一跑马,”他怕她不愿意,轻声哄道:“你若愿意,去随国公府里转一转,想拿些什么去尽管来告诉何有为,他会处理妥当。”

    杨徽音倚靠在他肩头,感受男子的热息,那令人脸热的温柔絮语是她想了一日的,如想象中一般令人心中悸动。

    尽管她很想去抚触天子单薄春衣下坚实的腰腹和手臂,但思虑到那个很容易情不自禁的物事,忍住了那份好奇,只教他细细轻抚。

    她本来很委屈,有没有那事只能看皇帝愿不愿意自持,哪怕她很信清醒时的圣上,只是仍旧有些不敢亲近的怏怏。

    可是听到圣上这样说,忽然又很想笑,摇摇头,“我这几日课业重得很呢,陛下看重《大统式》,我就是不做官也得烂熟于心,这几天翻书做摘录都头痛,判错了好几桩案子,多亏不做官,也不给人当讼师写状子,真真误人。”

    便是家大业大,天底下又哪有这样肯教人贴补娘家的情郎?

    皇帝记得她在上律法的课,君王要求官员理解深刻,自己更要明了其中深意,他也知道这东西无聊透顶,一般女郎不做官,学了也是无用,看不到实用的前途,就很不容易喜欢,因此之前给她讲解都是很不系统地拿了些小故事逗闷。

    但最近女傅们担心圣人会不高兴她们以朝廷要案来讲解,所以选题分析更偏民讼纠纷,触刑者少,皇帝不关注这些本应该是县令来做的小事,就没有教。

    即便聪慧如她,一时不能完全领会其中深意,也会得女傅一句“以后出嫁,不要教夫家晓得是我教过你这一节”的犀利批语。

    “圣人还像是从前一样教我罢,”她苦于应付考核,撒娇似的把书箱里的本子都递到圣上面前去,“这几节陛下批折子批两三句就足够了,可我得凑足千余字才能抵过去。”

    她央求道:“圣人辛苦几夜,我过两日好好答谢圣人。”

    这些皇后学来是很有裨益的,圣上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但她开口,就不妨碍他合理挟恩讨一点好处:“瑟瑟预备如何谢我?”

    她不愿意据实以告,颇踌躇一会儿,“那我就许圣人带我去郊外跑马,好不好?”

    不待皇帝被她气笑,杨徽音理直气壮地反问道:“我看别家有情郎的娘子,得矜持再三才会答应情郎邀约,我不矜持,圣人不会瞧不起我罢?”

    这个自然不会,圣上无奈将她放下,吩咐人进来磨墨铺纸,先把晚膳呈上来。

    他只是忽然不担心过些时日瑟瑟要去的辩论了。

    ——有这样噎他的伶牙俐齿,还不如担心那些被她气到的同学。

    ……

    律法一科上,杨徽音的笔记与心得几乎是被借走最多的,其次是卢氏的女儿十一娘舜华——她嫡亲的兄长掌管大理寺,她要分析论证虽说不能直接调取案宗,但有这样一个信手拈来的哥哥在,这种她会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一挑多人的车轮战还是很令人生惧的,谁也不是能一气呵成《神灭论》,单压六十余位王公权贵所著文章的范中郎,卢舜华很有和杨徽音各列一队打一打的念头,因此也会来借她的心得一观,知己知彼,当然杨徽音也会来借她的看。

    杨徽音最近得了一只小猫□□宠的事情也不是什么新鲜奇闻,女孩子之间爱炫耀,往往一日之间,和她来往亲厚的人就都知道杨娘子的狸奴叫做“鸳鸯”。

    鸳鸯的母亲是波斯猫,父亲或许是一只鲁西狸猫,罕见的蓝眼异瞳与长毛,很是美貌。

    要不是它的母亲抓了太后,让太上皇很是不喜欢,大概皇帝还未必能从长信宫把它拿出来。

    卢舜华听过她对人的夸耀,来拿笔记的时候不免很是羡慕她能有这雪绒绒的狸奴做伴,讨好道:“杨娘子是住在宫内的,下午咱们的课不多,女傅多不管课间事,怎么不叫鸳鸯出来玩一玩,我哥哥新从外面订了金灿灿的笼子,被我讨来闲置,装猫出来也是使得的。”

    她听母亲说过家里有为哥哥娶随国公府这位七娘子做续弦的打算,两家的身份门第极为相合,随国公对年轻的大理寺卿过往升迁履历和房中态度亦十分满意,只是很犹豫卢照风的年岁和娶过亲的经历。

    但毕竟前任的嫂嫂没有留下子嗣,且已经过了服丧一年的期,而随国公的女儿究竟是庶出,互有所短,彼此抵消,谁也说不着谁。

    卢舜华对这一桩婚事还是很有促成之心的,她蛊惑道:“杨娘子原先不是还说想听杀夫碎||尸案的后续么,我哥哥便是主管这桩的,早就定案下论的了,你把它抱出来给我摸一会儿,我去央他,把来龙去脉誊抄一份,管包你满意。”

    女郎炫耀的不好就在这里,炫耀过了,别人羡慕,或许就有后续的请求,杨徽音也很为难,倒不是她舍不得,只是那究竟是皇帝送她的,她难免生出几分不许人瞧的小家子气来。

    不过她确实觉得听凶案比听说书还有意思,这件事轰动一时,然而其中细节并不对外公布,皇帝也不许她多问,所以又有几分犹豫。

    “你能弄来再说,”她寻了个借口推辞:“我听说大理寺卿是个辛苦的活计,去年令兄看了一万两千余宗案子,在京中都传遍了,你与其央他费心讲述,还不如直接教他给你买一只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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