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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大鹏是第一次来德芸社听相声,这两天一直听同事在他耳边絮叨说,德芸社的相声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可乐,怎么怎么就和平时听的相声不一样。听到的多了,他心里也十分好奇。
难不成现在还真有人能把相声给说好了的?
康大鹏从小就是个相声迷,上学的时候,最喜欢的干的就是听老先生的相声录音,后来在京城广播电台当了节目策划之后,就力排众议,弄了《开心茶馆》这么个栏目,主打的就是老相声艺人们的录音,偶尔也会播一些新相声。
可总觉得味道不对,倒不是说新相声不好,像马先生,苏先生等人说的歌颂型相声,也有很多好作品,可就是好作品越来越少了。
老录音翻来覆去的播了那么多遍,一直没有找到新的节目,《开心茶馆》的收听率也从鼎盛时期不断地滑落,眼瞅着再接着往下跌,栏目都要被砍掉了。
康大鹏今天过来,说白了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真要是能把栏目给救活了,那当然最好,不行的话,他也就准备放弃了。
节目还没开场,康大鹏坐在台下,渐渐地,园子里的座也满了,环顾四周,少说也有三百多人,楼上的雅间也有三个亮了灯。
难得啊!
康大鹏不是没去过小园子听相声,只是那萧条冷清的,他坐在下面,看着台上演员,自个都觉得尴尬。
德芸社居然真能吸引来这么多观众?
康大鹏突然对德芸社有了些信心。
上座率是不会骗人的,观众也是最不容易被糊弄的,真要是说的不叫玩意儿,下一场,观众保准就不来了,能让观众走进来,还坐的满坑满谷,至少说明德芸社的相声很受欢迎。
正捉摸着呢,突然听到一阵锣鼓点响起。
跟着康大鹏坐在一张桌子前的观众立刻就来了精神:“嘿!今个来着了啊,居然有相声大会!”
相声大会?
啥意思啊!?
康大鹏不好开口问,直接竖起了耳朵,可那位惊叹了一句之后,就不说了,兴致勃勃的看着台上。
说话说一半,这可脑心挠肺的,太缺德了吧!
“呵呵!大哥,您刚才说的相声大会,什么意思啊?”
那人看了康大鹏一眼,知道这是第一次来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不懂?”
废话!
“呵呵!不懂这才问您啊!”
那人更得意了,看架势就要卖弄卖弄:“德芸社的演出也分业务场和相声大会,平时演出基本上都是业务场,上来就说,开场、头二、倒三、压轴,最后攒底,一场节目下来五个活。”
康大鹏连连点头,感觉遇到了专家,这行业术语说的真溜:“相声大会又是怎么演啊!?”
“相声大会就不一样了,你······你看着吧,热闹极了!”
我尼.玛!
这是解释了个寂寞啊!
可没等康大鹏再问,演员已经登场了,一对一对的出来,先出来的就是萧飞和烧饼,萧飞现在还没搭档,烧饼虽然还是个学徒,可毕竟也算是德芸社的老饼了,偶尔下午场的时候,郭德强也让他上场唱个快板,太平歌词什么的。
佟筱娅看到萧飞上台,还对着他挥了挥手,萧飞一个眼神飘过去,俩人心领神会。
两人走到台前,对着底下的观众鞠躬,而后退到两侧站好,接着是下一对演员,一直到最后的郭德强和于清两位大角儿。
今天本来不是办相声大会的日子,但是因为今天康大鹏的关系,既然要合作,想要让人家帮着推广,郭德强也想要全面的展示一下德芸社的整体实力。
于是就临时改主意办个相声大会,把相声门里的说学逗唱,样样都亮出来。
郭德强走到台前,锣鼓点也随之停了下来。
“感谢各位朋友,今天能来咱们德芸社看节目,人来的不少啊!”
“我很欣慰!”
台下的观众很顺溜的就接了过去,紧跟着就是一阵大笑。
康大鹏有点儿懵,这什么情况啊?
提前排练好的!?
不像啊!
再看周围的观众,一个个笑的都快不行了。
这说什么了,就笑成这样了?
我不跟着一起笑,感觉好尴尬的。
“我这点儿词都让你们给学去了。”
于清接了一句:“回头您再想句新的。”
郭德强一脸愕然:“没有!”
“嗐!”
台下的观众又笑,康大鹏看着,感觉自己就像个异类一样。
那什么,我是不是也得笑啊!?
台上的郭德强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有常来的朋友刚才就猜到了,今个咱们办相声大会,肯定有朋友要问了,办相声大会有没有什么讲究。”
于清:“那您给说说!”
郭德强一顿,张嘴就来了一句:“没有!”
“嗐!那你说它干什么啊!?”
台下的观众又是一阵大笑。
康大鹏都要疯了,真想站起来问问,你们特么都笑什么呢!?
“办不办相声大会,其实就看我心情,比如说,刚才晚饭我要是吃的顺嘴了,心情一好,那就办个相声大会庆祝一下,再比如说,于老师上医院,呱唧一下生个大胖小子,那就更得庆祝,连着办三天相声大会。”
“就办洗三啊?”
“瞧见没有,这还挑理了,那就连着办一个月,跟满月酒一块儿!”
“没听说过,我生什么孩子!”
观众又笑,这次康大鹏也跟着笑了,感觉这郭胖子真贫。
台上的俩人也顺势终结掉这个梗。
“熟悉的观众都知道,按照我们传统相声大会的规矩,在正式演出之前,还有一个开场小唱,唱的一般是十不闲莲花落,我们先给大伙儿唱一个发四喜,您诸位尝尝,来,福禄寿喜。”
锣鼓点儿再响。
郭德强张嘴唱道:“福字添来喜冲冲,福缘善庆降玉瓶。福如东海长流水,恨福来迟身穿大红啊。”
“豆豆起豆起豆呛。”
一句唱完,台上的演员和台底下的老观众纷纷和着唱,然后鼓掌叫好。
康大鹏都愣了,他明明是来听相声的,台上这些相声演员怎么开始唱起小曲儿了,还有这些观众怎么也跟着唱了,说相声不都是两个人站在台上说嘛,这是什么鬼?还带互动的?
带着满心的不解,康大鹏也只能问跟他坐一桌的那个大哥。
那位看了他一眼,带着一点儿嘲笑的味道,优越感再度油然而生:“不知道了吧,电视上那些相声都是在糊弄事儿,这里才是正宗的老味道,这叫发四喜,我们是在喊板眼,等会儿还有架子曲,我估摸着得有两番儿,就不知道公道老爷劝善歌会不会唱。”
康大鹏都听懵了,感觉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疯狂的摩擦,他完全听不懂那个老观众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好厉害啊,他这种状态,就是最典型的不明觉厉。
那位大哥发现自己身边坐着的这位俨然就是个棒槌,完全不懂行,台上唱的热闹,台下更是热闹,大哥感觉心态都要爆炸了,随口说出几句旁人听不懂的术语,享受着对方的目瞪口呆,太有优越感了,这淡淡的装逼感觉真特么的爽。
台上郭德强已经唱完四喜了,也不休息,接着说道:“好,下面这个牌子就是架子曲。”
那位大哥瞬间兴奋了:“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吧,等会儿就要唱一门五福了,不然就是一上台来细留神。”
康大鹏更傻眼了,这都是什么鬼啊?突然莫名感觉有点儿高大上啊。
相声不是市井艺术吗?
为啥,我突然有种配不上的感觉啊!
正黯然神伤,觉得自己格调低呢,台上的郭德强已经开唱了:“一门五福,三多九如,七子八婿,满床笏,胜似那文王百子图。寿星佬跨鹤在云端舞,龙头拐相衬着紫金葫芦。那金葫芦里面飘仙气吧,你呐……”
这里本来应该是台上演员一起合苏喊“怎么样”的。
台上演员喊了,只不过底下的观众们喊的更厉害了,声音响彻云霄啊:“怎么样?”
这就是典型的看着都觉得不过瘾,恨不能冲上台来抢话筒,花钱不是来听相声的,而是来说相声的。
这么说可不是开玩笑,解放前在天津的三不管茶馆儿里还真曾出现过,台上的观众演的没精神,台底下的观众就起义了,真跑上去两个,把演员轰下台,自己在上面说。
这也就是为什么网上会有那么一个梗,外地人见着天津卫的人会问上一句:你们天津人是不是都会说相声?
郭德强都被吓一跳,不过他还是稳稳接着唱:“飞出来十万八千燕蝙蝠啊。”
“好。”
全场老观众鼓掌,尤其是那个刚刚给康大鹏普及了知识点的大哥,喊得那叫一个响,听个相声都能听出优越感来了,这也是没谁了。
康大鹏已经完全傻了。
第一次听这样的相声,完全被震撼到。
以前,他也曾去小剧场听过相声,可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那些小剧场里都是上来就说,都不管台底下观众的反应。
哪像现在这样,太热闹了,气氛太好了。
这让他不禁有种穿越的感觉,仿佛置身于解放前老京城的茶馆儿,想来,那个时候的相声就应该是这么说的吧?
今天真的是来对了,这德芸社确确实实有真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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