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静默了好久,所有人都看向夜星辰,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推到冰天雪地中。于是畏缩了一下,想躲闪到王后身后,把母亲的手抓的更紧了。王后抚了抚他的脸,柔和一笑,说:“没事的!”

    “皇族是什么意思?”白颜王后转过头直视着大长老,冷冷的问道。很奇怪,她的声音很轻,却传遍了整个大殿,那声音仿佛直接在人们脑海中响起一样,说不出的诡谲。

    夜青山阴沉的面容闪过一丝揶揄,说道:“很明显,皇族不相信诸侯王,怕诸侯王带那么多兵力谋反,扣押下世子起码能起点约束作用。”他看着皇后,也只有他一人敢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王后了,轻浮的说:“难道王后以为皇帝诏世子去是封官拜爵吗?”

    王后没有理会夜青山,夜青山继续说道:“不过,要是诸侯王们真的要反,就算是牺牲掉一个世子算什么?一个世子没了还可以再立一个,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不是吗!万俟家还以为自己是这个帝国至高无上的存在?哼,老皇帝已经驾崩了,太子和二皇子也离奇死去,现在住持大局的是三皇子,万俟家的男人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了,现在的万俟家,只是一息尚存的狮子,诸侯国们等这一天等了不知道多少年,有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估计三皇子是想给自己拉个挡箭牌,才诏令各国世子!哈哈,天真!”

    大家看向夜星辰的目光又变的同情起来,夜家都知道这个新世子很软弱,可这么小就要送去做人质吗?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应该放着风筝在草地上奔跑,捧着糖葫芦听大人讲故事,怎么能卷进黑暗的官场斗争中?虽然夜家人对王后白颜并不怎么看好,可这个世子很礼貌,很文静,很讨人喜欢。谁也不愿意他这么小就卷进去。

    大长老叹了口气,看向王后,说道:“放心吧,皇族会保全世子的,要是世子出什么意外,我就算是拼了这把老骨头都会灭了万俟家。我们夜家的男人不能死的不明不白!”话虽这么说,可他的心情还是很不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说出实情,否则夜家会上下大乱。现在国主不在,只有先稳住家族了。

    夜星辰突然觉得很倦很累了,他听明白大长老的话,他要被带进皇宫中作为人质控制起来,防止父亲率兵反叛。必要地时候,甚至可以把他杀掉——就像渊鸿哥哥那样死掉吗?听说渊鸿哥哥是被人用刀斩断头颅的,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把自己羚羊般好看的脖子缩了缩,白净的面庞上渗出冷汗。仿佛有人用刀尖顶着他的后脖颈般。王后感觉到孩子心中的不安,对着他笑了笑,温暖的笑容美好如春。

    大长老看着夜家的人,说道:“好了,事情就是这些。国主来信说,大王子的遗体会尽快送回来,待赤那思退去,祭祖大葬!”然后夜家人纷纷对大长老鞠躬行礼,恭敬的退去。大长老寻而看向王后,以微不可查的幅度对她摇了摇头,王后立刻会意了。

    待人走尽,大殿一下子空旷起来。只有王后和夜星辰留着,大长老从王座前走下来,神色悲悯的看着王后,竟深深鞠了一躬。他消瘦的身体像弓一样弯着,神色无比歉疚。王后诧异片刻,随即站起来,伸手将大长老扶起,俏美的如天神般的容颜悲容微露,声音也不似刚才那样高寒冷漠,竟有江南水乡般温婉动人:“大长老您这是为何?”

    大长老苍老的面容不复刚才的平静威严,反而有些激动,说道:“老朽刚才没说实话,皇族的诏令并不是要求所有诸侯国都把世子送到帝都,只要求我夜国世子!”大长老不安的说:“难道是国主叛变被帝都察觉?不绝对不会,我的我儿子我很清楚。那会是什么原因?”大长老弯腰牵起夜星辰的手,慈爱的看着他。他也说不出为什么,对这个孩子格外喜欢,甚至超过了对夜渊鸿的喜爱。

    王后宛如天鹅般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安,黛眉弯月一样蹙起,珊瑚红色的瞳孔流转出不安的光,她转向夜星辰,问道:“星辰,最近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古怪的人?”

    星辰的脑子里一下全是那个穿着猩红色长袍的身影,那邪气的笑容和张狂舞动的头发。可那个人说过,不要说出去,否则就是杀身之祸。孩子的眼睛像阳光下的琉璃般闪着不安的亮光。他摇摇头,说:“不,没有,什么人也没有!”

    殿外的夜风吹进来,九支鹤嘴铜灯上的火光摇曳跳动。三个人的影子被怪异的曲扭拉伸,绣着风信子的帘幕像水波般晃动着,整个大殿都阴森起来。

    孩子惊慌的看着他的爷爷和母亲,强装镇定的说:“真的,什么也没有!”

    可王后正盯着他的眼睛,两人都有着珊瑚红色的眼睛,眸子里的光交织在一起。透过孩子明澈动人的眼睛,白颜分明看到一个猩红色的身影正邪气的笑着,在孩子眼睛后张狂的晃动。她的身子震颤了一下,仿佛封印在心灵深处的一个妖魔突然惊醒,王后失神的说:“竟然,竟然是他——”

    三百多年前的记忆像兽一样向她扑咬过来,完美如神的王后眼睛中分明是晶莹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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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缥缈城外,南梁国大营。

    南梁国国主姓梁,名谷之。他正站在军营大帐中看着悬挂起来的缥缈城城防地图。四四方方的缥缈城中心是星坠殿,就是星坠殿的皇帝一声令下,他就要带着南梁国的男儿来帝都勤王赴死吗?南梁国主那张朴实的脸上满是不忍,他没什么野心,只想偏安南梁一隅,国民安逸的耕种,烧制瓷器,加工玉器,国家上下安居乐业,这就够了!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乱世之中,怎能容他独秀于林?

    国主叹了口气,这次带来了三万步旅,他不求勤王立业,进京封赏,只愿这些武士能活生生的带回去——这世上还有比埋骨他乡还要凄惨的事吗?他仰头看着地图上的云岚山脉,据斥候探回的消息,赤那思族十几万大军已经在山中了,不久就会到达缥缈城前。那十几万军队中,仅仅四万多轰烈骑就足以荡平他的武士了!轰烈骑是什么概念?那些黑马黑甲刀枪不入的草原武士挥动五尺斩马刀时,分明就是战场上的皇帝!轰烈骑出战,为的不是胜负,他们只为了荣耀,为了作为战场上无敌的皇帝般的至高荣耀。

    “轰烈骑啊!”国主喃喃自语道!眼神满是疲惫,才四十多岁的他已经头发斑白了。他想起那些关于轰烈骑骇人的传闻,忍不住下令想带大军回返南梁。可他不能,那样就是违抗皇命,是死罪。其他诸侯国事后肯定不会放过他,诸侯国间的斗争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凌国,秋月,申国都曾拉拢过他,但都被他拒绝了——这种事请参合越多越危险!

    他抚了抚腰间佩带上挂的那个玉质平安符,已经十四岁的女儿在他出征前送他的。他将平安符捧起来,低头看去,眼睛不禁又温柔起来,温润的白玉多像女儿粉嫩嫩的脸蛋啊!那个丫头现在估计已经睡了吧,毕竟都快子夜时分了。想起女儿,国主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他的夫人去世的早,全是这个女儿带给他慰藉,他也对这个宝贝女儿十分宠爱!国主此刻真想立刻赶回去看看她!

    “管他什么皇族!到时候就带军队做做样子,打完后立刻回国,我也不要什么封赏……”国主脸色阴郁之极,神色严峻的自语道。他没什么野心,只要国人平安无事就好。

    “梁国主对陛下的事这么不上心可是死罪哦!”一道缥缈虚无的声音传来,冷的像三九天的寒冰。

    “什么人?”国主抬起头,怒目而视,只见一道猩红色的身影像鬼魅一样漂浮在空中,那是一名男子,妖异的面容挂着盈盈如月的笑,他猩红色的长发火焰般跳动飘舞着。

    “莫要装神弄鬼!”国主从腰间抽出佩剑,向那道身影斩去。剑影破空而下,眼看就要斩中那道身影——须臾间,影子竟突兀的消失了,对,就是消失!国主收住剑势,狼顾鹰视的看着周围,营帐中再无那个猩红色身影,国主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你在看哪里啊?”那道缥缈的声音竟从身后传来,妖异男子站在国主身后,下巴搭在他肩上,轻笑声是满满的讽刺之意。

    国主微微扭过头,看到那张白皙的脸正搭在他肩头,完美的简直分不出性别,可那头猩红色的长发实在邪异得令他难生好感。借着收剑的力道,他果决的反手握剑,顺势向后刺去。国主很自信,刚才那一剑能让他逃过,这一剑绝不会失手——刺击永远比斩击更快。

    可是他发现自己的剑仅推出半尺就再难推进分毫,他回头一瞥,竟发现男子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剑,死死的制住。他的力道有多大?可自己全力刺出的一剑竟然被人用两指制住,怎能不让他惊惧?

    “啪——”一声脆响,男子仅用两指折断宝剑,接着捏住断剑,将剑锋抵在他脖颈出,国主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都能感觉到冰冷的剑锋上那骇人的冷酷杀机。可妖异的男子正站在他身后,他**的胸膛上散发出的炽烈力量又让国主如火中烧。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同时出现,他只觉得自己走进一场梦魇中。

    “你是什么人!”国主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因为剑尖抵在脖子上就慌乱。这就是一国之主的威仪。

    “我啊!我是谁呢?我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修罗’啊!”男子笑呵呵的说,白皙的面容竟有种风尘女子的韵味。

    “妖孽!是蛮族派你来的吗?”

    “蛮族?不不不,不是蛮族!呵呵,派我来的人估计你怎么也猜不到!派我来的人,正是当朝皇帝啊”修罗阴寒的说。

    国主的眼睛张大了,满是难以置信!

    修罗没有再说什么,他默默伸出左手,点在国主后脖颈上。国主突然发现自己竟动也不能动,像僵住了般,四肢里沉重的像灌满了铅,又像是山岳正压在他身上。修罗转到他面前,脸上是明媚的笑容。白净俊美的脸满是盈盈笑意,国主这才发下这个人的眼睛是野兽般的通红!修罗捏着断剑,剑尖向下刺去,锋锐的剑锋入肉一寸,然后他缓缓的从国主的脖子向下划去,顺着锁骨,胸骨一路划下……锋利的剑锋顺利的割开皮肉和骨头,再到腹腔……国主痛苦的吼叫出来,凄厉的声音在夜空下分外尖锐,营帐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闻声而来的梁国武士立马赶过来。

    “切断胸骨,接着是腹腔膈膜,划开小腹,不能伤了肠子,要不然视觉效果不怎么好……”修罗看着国主被剖开的身躯,喃喃自语道,那神情像是在玩最好玩的游戏般。国主的脸已经曲扭的没有人形,可他的身子还是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修罗用剑割下去……

    “国主,国主——“闻讯赶来的南梁武士掀开营帐,赫然看到一个妖异的红发红袍男子正用断剑划开国主的胸膛和腹腔,所有人都惊呆了_——谁也没见过这么残忍的手段。

    修罗仿佛没看到十几名武士冲过来,依旧沉醉在玩弄国主的快感中。嘴里喃喃道:“好了,保持住,别乱动哦!”他将断剑扔掉,此时国主从脖颈到小腹都被切开了,修罗左手伸到他的胸膛中,右手伸到腹腔中,接着双臂猛地一震,国主的腑脏被生生撕扯出来,“啊——”他惨叫一声,接着猩红的血泼出来,溅了修罗一身。修罗左手捏着一个心脏,右手扯着一把肠子,真如噬人的恶魔修罗般。国主的身子还站着,他满身是血,眼睛已经失去神采,只有腰间玉质的平安符上光洁如初——上乘的美玉是不会染上污渍。

    修罗转过身,满是血的脸上对着武士们绽开一个笑容,洁白的牙齿闪着亮光,国主的腑脏还在他手中,随着他这一转身,国主的尸体轰然倒地。修罗看着惊慌失措的武士们,声音无比轻柔的说的说:“杀人者,申国死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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