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的宫殿之内,宫灯昏暗摇曳。

    宇文化及独坐殿中,双目如鹰,面色十分阴沉。

    李唐的使者来到殿内,向宇文化及行礼之后言道:“微臣许敬宗拜见陛下。”

    宇文化及言道:“许敬宗,你在李唐官居何职?”

    许敬宗言道:“回禀陛下,暂居涟州别驾。”

    宇文化及听说只是一个区区别驾,当下露出轻蔑的神色,言道:“你有什么事来见我?莫非安抚使是要投降我许军吗?”

    许敬宗闻言笑道:“眼下我李唐势强,何……”

    许敬宗的话宇文化及的长笑打断。宇文化及言道:“既然不是来投降的,我要你何用,李唐的使者你给我个理由,我就不拿你试我的宝剑。”

    许敬宗被宇文化及那冷若冰霜的目光一扫,顿时心底一凛。这位出身匈奴破野头之人,在江都之变中的残暴众所皆知。

    许敬宗前倨而后恭,当下低下头,言道:“陛下实在错怪我了,你有所不知黎阳仓有失,吾奉安抚使之命前来告之。”

    “黎阳仓,”宇文化及霍然而起言道,“是李重九干的?”

    “正是,”许敬宗言道,“陛下向李重九求援,但其狼子野心,无异于是开门揖盗。此事千真万确,陛下一查就知。”

    “滚出去!趁朕还没有改变心意。”宇文化及双目狰狞。

    “陛……”许敬宗本想用此事来劝宇文化及与李唐一边一起对抗李重九的。但见宇文化及杀意毕露,当下吓得身子发颤。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仓皇下殿。

    待许敬宗退下之后。宇文化及锵地一声拔出宝剑,重重地砍在大殿的石柱上。

    金石摩擦,火花一阵闪烁,众侍从皆是远远推开,生怕为宇文化及余怒波及。

    宇文化及当下喝道:“来人!”

    众侍从宫女们身上皆是发抖,无人敢于应前。

    “不来者,一律杀之!”宇文化及大喝道。

    当下十几名宫女侍从上前,跪在宇文化及身前。宇文化及言道:“给朕温酒。再给朕传裴卿来。”

    裴矩来到殿内时,宇文化及已是第三杯酒下肚,五石散的药性也是发作差不多了。

    裴矩见宇文化及如此样子,没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宫娥等皆是退下,自己坐在了宇文化及下首。

    宇文化及看向裴矩,言道:“裴卿。黎阳仓失陷的消息知道了吗?”

    裴矩捏须言道:“刚刚听说,陛下,李唐使者前来是有结好之意,为何将他逐之。”

    宇文化及冷笑言道:“李神通不过是个守护犬罢了,有着今日,仰仗着李渊之势罢了。朕懒得与他呱噪。他不过想利用我宇文家来阻扰,李重九眼下横夺河北之势,我又岂会如他所愿。”

    裴矩听了长叹一声,言道:“陛下,请恕老臣直言。李神通的想法,这确实是眼下我们最好的出路。”

    宇文化及抬头看了裴矩一眼。问道:“裴卿,你认为我大许真的不行了吗?”

    裴矩言道:“陛下,事在人为,我们还有数万精兵,大可坚守聊城,魏县,就算万一守不住了,退一步也可去山东,与王薄会师,与李唐,赵国周旋,天无绝人之路,陛下这时万万不可失了斗志。”

    宇文化及拍腿笑道:“还是裴卿知我,我宇文化及岂是屈居人下之人。我当初说过,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李唐想招降我,他李渊算什么,我爹在时,李渊不过是俯首帖耳一头狗罢了,而今成了气候,却开始指示人了,别人说我宇文化及是匈奴之后,他李渊不也是攀附陇西李阀吗?”

    说到这里,宇文化及言道:“黎阳仓不能丢,眼下我无法分兵,你就派人去齐郡,让王薄率军过河。李重九要应对刘黑闼,不可能同时对抗两路大军,就乘他腹背受敌之时,给我夺下黎阳仓即可。”

    裴矩言道:“理当如此,不过微臣担心王薄恐怕力有未逮。陛下有所不知,赵军的番骑攻势极猛,河间郡仅剩下高阳一座孤城,信都郡已被推进至长乐,煌阳,甚至李唐的赵郡,襄国郡都遭到了攻击。我看用不了几日,赵军主力就会攻到了洺州。”

    宇文化及皱眉言道:“无事,我只要黎阳,其余的不必管,你知会王薄吧。”

    裴矩言道:“不过陛下王薄此人乃是好利之徒,若不以赏钱诱之,恐怕……”

    宇文化及冷笑言道:“朕知道,就将当初从隋宫里取出的珍玩拢一些来给王薄送去。”

    齐郡之地,乃古齐国都城临淄之地,当初秦国破齐,以齐地设齐郡,琅邪郡。齐郡保留了齐故称,齐郡冠带衣履天下,齐人读书好学尊儒,如打响反隋第一枪的王薄,就是齐郡邹平人。

    出使齐郡的许国使者,第一眼看到王薄后,吃了一惊。他未想到这位看得显得温文尔雅,好似一个饱学的儒者之人,竟是天下闻名的王薄。

    是的,能作出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这首传唱整个山东反诗的王薄,怎会是一介武夫。

    王薄说话声音十分好听,言道:“蒙陛下奉为山东总管,王某一直感念恩德,不知贵使前来,有何陛下的旨意示下?”

    许国使者将宇文化及的意图说了一遍,王薄听了没有反对,也不赞同,只是点了点头,言道:“贵使远来辛苦了,暂且休息一番。”

    许国使者脸上一僵,言道:“这是陛下的旨意,总管可不能推脱啊。”

    王薄将脸一板言道:“何来推脱,我王薄要行要做之事,还用得着推脱二字。”

    许国使者言道:“王公的谨慎,我是知道的,只是眼下黎阳仓在李重九手中一日,我许国的声势就下落一日。陛下说了若是总管能攻下黎阳仓,可奉黄金十万两作为酬劳。”

    “十万两!”王薄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薄笑了笑言道:“贵使方才误会我了,人人都说读书人造反十年不成,我王某也是读书出身,但天下就属我敢第一个反隋。陛下杀了那无道昏君,就是我王薄的恩人,此事不用二话,我与属下商议一番,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许国使者听了这才告退,王薄召集众将前来商议。

    众将听说要与赵军开战,皆是发言。

    一名将领言道:“大当家的,赵军听说可厉害了,从关外打到关内,又从辽东打到了黄河边,弟兄们虽说都是和官军干过多战的,但这硬骨头还是不啃的好。”

    另一名将领言道:“总管,宇文化及那小子听说都快灭了,你还奉着他做啥?什么黎阳,不黎阳仓的,我们在齐郡好好的犯不着过河。”

    王薄言道:“各兄弟不要说了,赵军再厉害,能有张须陀厉害。”

    听到张须陀的名字,众人都是脸色一变,当初张须陀为齐郡丞时,将山东义军犹如蚂蚁一般,一个个摁死,哪路义军没在他手上吃过大败。

    王薄说了顿了顿言道:“张须陀如何了得的人物,最后还不是给李密拔了,我们只要打下黎阳就好了。宇文化及说了,一旦攻下黎阳,就给我们二十万黄金的赏格。”

    “二十万?”

    “真的假的?”

    “宇文化及有那么多钱吗?”

    王薄言道:“你别忘了宇文化及可是抄了当初昏君的老底的,大隋立国数十年,什么家当没有,听闻当初从彭城过时,车里载的都是金子。兄弟们干完了这一票,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听到这里众将一并言道:“大当家听你的。”

    “你说去哪就去哪。”

    王薄见众将如此,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次日王薄从齐郡出兵,自白马渡浮舟渡口,直向黎阳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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