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 又一度大选尘埃落定,而后只过了短短两个月,冷宫里就多了两位新人。
这样的事其实并没什么稀奇, 似乎每一次大选之后都会闹出些是非。只不过上一次,正碰上徐思婉入冷宫的时间也还不长,手头又有许多事情在料理,便顾不上为这种闲事分神。等她将念珺平平稳稳地接来,心弦得以松上一松的时候,进冷宫的那位已经不知不觉地香消玉殒了。
但如今,她却正闲得慌,也正好有些消息可以从这些人身上打听, 省得再差身边的宦官出去走门路了。
她于是便让花晨去问了问冷宫的宫人们,问他们进来的两位都是谁、哪一年入的宫、为着什么缘故、现下神志可还清楚?
花晨依言去了,掌事宦官早就巴不得和这位进了冷宫都排场十足的废妃混个人情,见花晨寻来,立刻客客气气地见了她。
待花晨回到徐思婉跟前, 一应事宜都已打听清楚, 绘声绘色地禀道:“其实进冷宫来的不是两个, 是三个。只是还有位杜少使, 从前算不得正经主子,落入冷宫也就只依着落罪宫女的身份记了一笔。另外两位一个是妩贵人郭氏,是三年前入的宫;还有一位是晴充衣齐氏, 是今年入宫的新人。听闻她们是因嫉恨莲嫔得宠, 就想除之而后快。这晴充衣呢,恰是云南人士, 便想法子弄了一种叫见手青的蘑菇入宫,托人下到了莲嫔的汤里。”
徐思婉眸光微凝:“这蘑菇有毒?”
“正是。说是有剧毒, 稍稍喝上几口就能殒命。”花晨颔首,“但莲嫔命大,那碗恰因新人入宫的事吃着味,气不顺,宵夜呈进来也没心思用,便赏给了身边的宫女,事情就这样败露了。陛下对妩贵人与晴充衣都不上心,次日清晨就下旨将她二人废入了冷宫,又晋莲嫔做了贵嫔,以示安抚。”
“莲贵嫔。”徐思婉念着这三个字,眼中有了几分若有所思的笑意,“这人我从前倒听说过几次,好似是皇后的人,和莹姐姐极不对付。”
“是。可妩贵人,也是皇后的人。”花晨边说边为她添了茶,“看她们这样狗咬狗,奴婢倒高兴。”
“我也爱看这样的热闹。”徐思婉一哂,“更多的热闹,我要她们直接说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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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婉抿着茶想了想,问她:“我记得咱们冷宫的厨房都是在同一处,给咱们备膳的和给她们备膳的,应该都是在一个院子里?”
“是。”花晨点点头,“是一方前后两进的院子,前院存放食材,后院才是正经的膳房。膳房拢共六间,当中有三间是为咱们这边忙的,余下三间为旁的冷宫嫔妃和宫女宦官做饭。”
“好。”徐思婉心里拿定了主意,笑意愈显轻松,“这两日你留意一些,争取在提膳时与这二位身边的人打个照面。余下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花晨一听就懂了,垂眸福身:“奴婢明白,娘子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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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里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地方,一个人进来若病了、疯了,手头又没有银子,自然只有等死的份儿。但如今这二位神志都还清楚,手头也尚有余钱,冷宫便按规矩给她们各拨了个粗使的宫女。
余下的那位杜氏因位份太低,则凄惨些,身边没宫女可用,凡事都只能自己撑着。
花晨算准了时间,在晌午提膳时碰见了郭氏和齐氏身边的宫女,还有杜氏本尊,其中郭氏身边的宫女正在院子里和膳房的人理论。
“两钱银子使出去,让你们置办个荤菜,就这么几根肉丝?你是当我们娘子好糊弄?两钱银子都能买上几斤肉了!”
掌勺的宦官不疼不痒地笑道:“两钱银子几斤肉,你那是外头的事吧?冷宫就这个价,爱吃不吃吧。”
说话间已有小宦官端了菜出来,花晨扫了一眼,其中一只托盘里头有两道还勉强看得过眼的小炒,该是郭氏使了银子的结果。另外两个托盘里的瞧着就都不堪入目了,菜不知是何时剩下来的,都已不太新鲜,搭着两个瞧着都硬邦邦的面饼,这便是冷宫废妃平素能见得到的饭食。
花晨没多说什么,只做没看见。轻车熟路地去寻了素日给徐思婉备膳的厨子,立在门口笑道:“黄公公,我来提膳了。今儿得给您添个麻烦,我们娘子适才突然说想吃些清爽解腻的东西,您瞧着有什么凉菜好备,给我们添上一个?”
黄公公听着眼睛一转,问她:“拍黄瓜行不行?”
花晨也想了想:“若有青笋丝,来个凉拌笋丝吧。您上次拌得酸甜可口的那种,我们娘子吃着喜欢着呢。”
“那个也简单!”黄公公应得大方,这便转身忙去了。身边帮厨的小徒弟自然也没闲着,先将备好的菜一道道装进食盒,拢共是四热、二冷、一汤、二点心,装了两只食盒。
等他这厢装好,黄公公那边的凉拌青笋丝也妥了,亦添进食盒里去。那小宦官抬头瞧见花晨就一个人,立时机灵道:“姐姐一个人怕是不好拿,我送送姐姐?”
“不必了,我一手一个,也就拎回去了。”花晨笑吟吟的,一边推拒了他的好意,一边照样塞了一块碎银给他作为感谢。黄公公亦得了赏钱,乐呵呵地寻摸了几块刚出炉的点心出来,拿油纸包着塞给花晨,“你们几个姑娘家拿去分着吃。”
花晨再行道了谢,接过点心便拎着食盒走了。
不及回到徐思婉的住处,如料被适才见到的那三位挡了去路。
除却从前封过少使的杜氏还有些自持身份外,另外两个本就是冷宫的粗使宫女,没什么可在花晨面前摆谱的,立刻姐姐长姐姐短地唤了起来,央她指点指点,如何从膳房得几个好菜。
宫里就是这样,不论从前有多尊贵,进了冷宫这样的地方,首先便要为口腹之欲打算起来。花晨也没卖什么关子,大大方方地告诉她们:“说到底,是几位娘子进冷宫的缘故不一样。我们娘子并未落罪,只是为着太后的病情自请入了冷宫来,乃是尽孝,宫里自然要顾着她一些。不过我们娘子素来与人为善,你们回去大可回话,就说二位娘子若肯与她说说宫里头的趣事,她也乐得结个善缘。太多的麻烦咱也不好给膳房那边添,但一顿嘱咐人家多备两个像样的菜还是办得到的,开支自是从我们娘子这边走。”
两个宫女听得眼睛都量了,半是为着自家主子高兴,半是也为着自己。
依着宫里的规矩,主子吃不完的菜就赏给下人。徐思婉肯抬手帮帮忙,让她们侍奉的冷宫妃嫔得两个好菜,她们也就都能跟着沾光。
这话倒听得杜氏不是滋味,她本就是宫女得幸封的少使,比不得大选进来的闺秀们风光。现下看着花晨这样的作派,只觉得自己便是得宠的那几天,也没比这个宫女过得好。
她于是不再等那二人,自顾端着一托盘的馊菜走了,口中不轻不重地留下一句:“都是冷宫废妃,摆什么架子呀?横竖都是一辈子也出不去了,还分什么有没有罪的。”
这话落入花晨耳中,花晨也不恼,径自回到徐思婉跟前,将前前后后的经过都讲给了她听。徐思婉听罢心里就拿定了主意,气定神闲地告诉花晨:“郭氏与齐氏若差人来求见,就告诉她们我改日去看望她们。不论谁差人来,都从今晚开始就给她把菜备好,宵夜再另赏一道点心。至于杜氏那边……”
她沉吟一瞬,清冷地笑了声:“她既然还糊涂着,我就帮她清醒清醒。你去跟掌事的说一声,就说她冲撞了我,让掌事的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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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徐思婉本无心和杜氏计较,只是近些日子,关于太后病重的消息传得愈发频繁,她走出冷宫便也该快了。既然如此,能多打听些事情自然是好的,哪怕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听一耳朵也不吃什么亏。
既是这样,从这三人口中打听就是最简单的。但她们也实在不值得她去做什么戏,恩威并施地将人镇住也就得了,毕竟那三位想来是真的离不开冷宫的。
是以当晚,郭氏与齐氏的晚膳都成了一道色香味俱佳的糖醋小排与一道荷塘小炒。杜氏则被掌事的带着人,硬是按在院子里跪了一宿,之后一连四五日起不来床。
有了这一遭,徐思婉打听什么都方便了。她便得以知道太后的身子当真是不好了,如齐氏这样今年刚入宫的新人,入宫后连去长乐宫磕个头的机会都没有,一个个都不知道太后娘娘到底长什么模样。
她还知道了,在思嫣诞下“三皇子”后,宫里又陆续添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其中以芳昭容所生的四皇子最为得宠。而芳昭容虽然不算聪慧,却实在美艳。郭氏提起芳昭容时说:“她美得毫不收敛,盛气凌人,就像盛夏里最烈的艳阳。”
几年来后宫的局势变动与各种大事小情,亦被她摸了个明明白白。郭氏从前做贵人时大概就是个爱嚼舌根的,三年多来的勾心斗角,她都能说个七七八八。
七月末,丧钟终于撞响,宫中的哭声连成一片。碍于宫规,哪怕是与太后毫无情分的宫人也不得不哭上一场,以表哀思。
徐思婉听闻消息后,按兵不动地在冷宫里等了三日。三日后,仍未见准她出冷宫的消息传来,她就知太后应是把昔年的允诺忘了,并未留下遗旨。否则太后遗愿,底下人必是要立刻照办才好的。
这不稀奇,太后在病痛折磨中早已不是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这几年病况愈种,只会更顾不得其他。
而她赌的,本也不是太后的慈心。她做宠妃做得那样努力,最后若要靠太后才能走出冷宫,那可真是使劲没使对地方。
第八日,头七已过。徐思婉在午后听闻有御前宫人浩浩荡荡地往冷宫这边来了,就不动声色地一睃唐榆。
唐榆心领神会,含着笑蹲身揽住念珺:“念念,叔叔带你去院子里捉迷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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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榆领着她出门,徐思婉很快听到念珺数起了数,便是在等唐榆藏好。但不待她数到十,唐榆已默不作声地走出院门,去迎来冷宫传话的御前宫人。
片刻后,一行人在院外地方见了面。为首的是王敬忠的得意门生,如今也算宫里数一数二的大太监,可经了王敬忠的叮嘱,在唐榆面前也客气,见面就揖道:“哥哥,小的奉旨来给娘子传个话。太后娘娘临终时已无力说话,便也没有遗旨留下,但陛下记挂着娘子,近来正想办法,只是太后娘娘刚去,这国丧期……还得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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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院中女孩兴奋的喊叫就荡出来:“唐叔叔!你到底藏哪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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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听上去太过年幼,宫中年纪最小的小宫女也显有这样小的。为首的那宦官瞳孔骤缩,心中呼之欲出的猜测让他死死盯住唐榆身后未曾关紧的院门。
他因而甚至没有注意,在过去的三年多里,便是他们御前的人来传话也从未能离这道院门这样近。每每来时都会有徐氏身边的人在至少二十丈外就挡了他们,总说徐氏心烦,无意见人。
空气凝滞半晌,这人总算回过几分神,犹是倒吸了口冷气,才说出话来:“哥哥,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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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只得说得更明白些:“我听见……有小孩子?”
“哪有小孩子?”唐榆状似平静,眼中却恰到好处地闪过一抹慌张,接着他上前一步,抬手勾住那人的肩头,端是在有心阻拦他的近一步探究,“你听错了。走,哥请你喝杯茶,陛下前阵子新赏的龙井,不易得的。”
那宦官哑了哑,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他觉得自己撞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但就算再借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就这么冲进去搜徐娘子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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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珺又喊了声:“娘,有人!有人呀!”
眼下天光正亮,她坐在廊下虽不足以看清门缝外有什么,却也能隐约看到门缝被人遮挡。她不必多想,也知外面要么是他差来打探虚实的御前宫人,要么就是他自己急不可耐地来了。
齐轩一路走得很急,急于探究答案,也急于见到那个让他思念三年的人。王敬忠知晓他的心思,不想多作打扰,眼看徐氏的院门已离得不远,就带着宫人们先一步停住了脚,以便他自己前去相见。
她知道徐家世代忠良,可养出这样一个蛊惑君心的女儿,也怪不得她不留情面。
元珏恭谨颔首:“儿臣明白。”
听琴每一个字都在打颤:“前阵子那三位……是不值得的,陛下这样,莫不是……莫不是……”
从她两岁开始,满院子的人闲来无事都会带着她念一念诗。但这么小的小孩子,记这些本就不大容易,又被徐思婉冷不防地这么一问,她一下子更想不起来了。
徐思婉对院外的一切心里有数。
徒弟说出的话,让他头皮都麻了。
但很快,她死死压住了这份不安。
只这么一眼,他就看到了坐在廊下的那抹倩影。她与印象中好像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因为在孝期,她穿了一身素白,看起来更典雅大方了。
本朝从来没有冷宫废妃重新册封的先例,不论徐氏是因怎样的缘故进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来了。
“儿臣告退。”元珏一揖,就退出了寝殿。
那宦官只觉上好的西湖龙井都喝得不知其味,等一盏茶喝尽,他就带着人匆匆溜了。一路上他耳提面命,不许同来的几个胡乱多嘴,自己回到御前也只敢谨慎地将王敬忠请出来,先将始末说给他听。
又何况,她手里还有徐氏的错处——徐氏的出身不干净。
他摒着呼吸,跌跌撞撞地走到念珺面前,蹲下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念珺从她腿上滑下去,往前跑了几步,又警惕地停住脚,好奇地张望来者。
“诺。”花晨福身,又言,“奴婢再多备些纸钱吧,只当是孙女给祖母的。”
徐思婉闭目假寐,没过太久,就听到了院门的轻微响动。
徐思婉皱皱眉,拢着她的手松了松,含糊不清地道了声:“去玩。”
昔年由于徐氏已入冷宫,那件事才不了了之。现下若皇帝敢接徐氏出来,她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真相挖得明明白白,让徐氏怎么出的冷宫就怎么回去。
她不必怕皇后听到消息先一步寻来,因为御前宫人若连这点轻重都分不清,估计早就已被拖出去打死。
皇后这两年便很有些春风得意,如今太后又走了,她这个做儿媳的少了一桩烦心事,连气色都好转了不少。
花晨一愣:“娘子?”
冷宫,天子突然驾临吓得沿途宫人们一个个矮下去,扑跪在地不敢吭声。郭氏与齐氏听闻消息,不管不顾地想要从关押她们的院子里闯出来,却被冷宫的侍卫们死死挡住,只余一声声哀怨的叫喊遥遥回荡。
她转着佛珠又念了两句经,念珺在唐榆的怂恿下从屋里走了出来。她转头看了看唐榆,扑在徐思婉膝头,仰着头道:“唐叔叔说娘心情不好,念念来哄娘!”
午后,皇后将皇长子叫到跟前,问了问他的功课。
然而一行宫人却见皇帝走到院门前,忽而触电般地刹住了脚。
王敬忠刚听了两句,脸色就变了:“什么?!”
念珺也眨巴着眼睛打量他,对视几息,他终于说出第一句话,声音压得极轻,像是怕惊动了孩子,更像是怕惊动身后熟睡的母亲:“叫父皇。”
“念念真好。”徐思婉将她抱起来,拢在怀里,径自倚向旁边的廊柱,阖上眼睛,“娘小睡一会儿,念念陪着娘,好不好?”
齐轩一怔,却不恼,笑问:“为什么?”
徐娘子动怒他惹不起。若惊动了小公主,他更受不住。
“我今日会歇一歇的。”徐思婉笑笑,“今晚烧纸,你带着念念一起吧。”
“好。”徐思婉点点头,手向下一垂,原本掩于袖中的佛珠滑到手里。
念珺认认真真道:“娘说了,爹才叫父皇!”
她不爱这样乖乖坐着,但感觉到母亲今日情绪古怪,就陪着她好了。
“……”念珺被难住了。
言下之意,一应丧期不该做的事,就碰都不能碰。
她是皇后,她自知熟悉后宫与朝堂的一切规矩,便也有自信阻止这一切荒唐事。
徐思婉只作未闻,犹自阖着眼睛。
她任由外头的人看了一会儿,心平气和地唤来花晨,问她:“今日的纸钱可备好了?”
徐思婉轻喟:“冷宫本就阴气重,她年纪又小,还是女孩子,我不敢让她在头七之内接触这些。可如今头七过了,阴气多少消散了些,她身为太后的孙女总要尽一尽孝道。今晚你带她好好的烧纸,告诉她这是给她奶奶的,只是要记得注意着点火势,别让她伤着就好。”
“喔!”念珺应得闷闷的。
皇后心下生疑,面上慈爱的笑容不改:“你先去吧。晚上还要去给你皇祖母守灵,白日里多歇一歇。”
徐思婉笑了声:“那念念背诗给娘听吧。”
皇后悚然一惊:“什么?”
齐轩望着眼前小小的女孩子,只觉恍如隔世,脚下直打了个趔趄。
她于是问完功课,就又和颜悦色地叮嘱了儿子几句:“你皇祖母刚离世,你近来行事要更谨慎些,切莫闹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让人抓了话柄。”
念珺缩了缩脖子,认认真真道:“我不!”
为官做宰的人家收养个女儿本不是不行,入宫参选也有先例。但参选时对养女的身份瞒而不报、更称以“嫡女”,就是欺君的重罪。
哪怕皇帝色迷心窍,想做出些有违礼法的事,也还有满朝文武盯着看着,这事由不得他。
一瞬间,他的心跳变得很快。
他本已抬起了手,但心下莫名生出一股怯意。他不知自己在胆怯什么,过了半晌,却还是循着心思小心起来,摒着息顺着门缝往里看去。
皇长子如今已十七岁了,生得丰神俊朗,眉目越来越像他的父亲。
怀里的念珺立时扭动起来:“娘,有人来啦!”
总之,徐氏休想东山再起。
皇后心底生出一股惧怕,怕徐氏真的能出来。
皇后点点头,忽见余光中人影一晃,定睛一扫,就见听琴慌慌张张地进了殿来。
花晨颔首:“娘子放心,日日都按娘子的吩咐备着呢,一日都不敢忘。只是如今头七已过,奴婢倒觉得娘子不妨歇歇。总这样白日里抄经祝祷、晚上又诵经烧纸,太费神了。”
至于若牵连了整个徐家,那也只好对不住了。
听琴默不作声地立在殿门边,等他走远,才提心吊胆地上前:“娘娘,奴婢听说……陛下往冷宫去了。”
这个年纪的皇子,本已可以大婚,接着便是出宫开府。但皇帝至今没有下旨,这就是要立储的意思。
憋了半天,念珺背了一首《春晓》、一首《静夜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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