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寻山下,静静停了一辆马车,许声不停的向七寻山的方向望去,在马车前焦急的来回踱步。

    “许声!”有声音唤他。

    许声转过身,许枕眠扶着秦险和他招手。许声惊喜的跑过去:“老大,你担心死我了。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你在山上是不是吃不饱穿不暖。他们是不是变着法的苛待你,每天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干的活比……”

    “许声!”许枕眠打断他的话,一头黑线。他还真是一点都不盼着她点好。

    秦险含笑看着她们斗嘴,打断了他们的话:“先上车再说吧。”

    许声注意到了秦险的虚弱:“马车上备的有药,秦大哥先上去吧。”

    秦险点了点头,转头看着许枕眠:“你先上去看看这些药是不是你需要的,我交待许声几句话。”

    许枕眠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也没有多疑,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外,没了许枕眠的存在,许声一个人面对秦险时略显不自在,但还是先出口打破了这份寂静:“秦大哥,你交代给我的事我都做好了,我一见村子里出了事就偷偷去找了参领,没想到这个参领这么好说话,嘿嘿,我不过装的可怜些,掉了几滴眼泪他就答应出兵了。真是个好人啊,咳,好人。”

    秦险观察着他左右躲闪的眼神,却始终没有拆穿他话中的漏洞。他是安排许声去找参领,不过也是在赌参领骨子里的那一点血性。其实连他自己的把握都不大。

    可是许声成功了,却绝不是他方才说的那番理由。看来,这个许声也不简单。只是不知道许枕眠知不知道呢?

    秦险没再追究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不明:“你做的很好,上车吧,吴楚马上会跟过来。”

    马车连夜启程,他们很快离了阳城,去往西京。

    吴楚比他们慢了几个时辰,留在阳城了解了七寻山事件的结果。

    参领果然在杏树林里挖出了官银,很快送去了漠北。七寻山上众人也都由知府审判定罪。至于知府,由于追查官银有功,被朝廷大肆嘉奖,竟也不再追究秦险事宜。这件事到这也就不了了之了。

    许枕眠不知道的是,知府早就向朝廷递了折子,报了秦险之事。若能将秦险斩杀于阳城境内为他之功,若不能,也不能强加于他罪责。

    官道上,一辆马车快速的行驶。秦险的伤一直都是由许枕眠照料,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闲来无事时候,秦险几乎是逼着她在读书写字。许枕眠烦不胜烦,却不可否认,秦险他的确是个好老师。许枕眠觉得自己已经算小有成就了。

    这天,秦险在教许枕眠写自己的名字。许枕眠盯着他皱起眉头:“我觉得你这个名字起的很奇怪。”

    秦险正不紧不慢的替她磨墨,闻言挑了挑眉头:“哦,哪里奇怪?”

    “怎么会有人起名字是一个险字呢?你看啊,只要一想到险,和它联系起来的就是阴险狡诈,奸险,险恶……”

    秦险只静静的含笑看着她,也不说话。许枕眠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她略不自在的转了转眼珠子:“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觉得,许声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许枕眠拿胳膊捅了捅许声,许声却不接她的话,瞪大了眼睛表着忠心:“老大你别瞎说,我可没有这样想。”

    许枕眠瞪了他一眼摇着头:“不过我的名字也不太行,枕眠,枕眠,一听就能让人犯困。”

    “但是”许枕眠面露喜色“许声这个名字可以吧?这是我起的。取'大音希声'之意,怎么样有深意吧?”

    许枕眠满脸自豪,许声撇了撇嘴,没好意思说她最初给自己起的名字,什么楚天霸,王霸总。简直不堪入耳,许声这个名字还是在自己的引导下才取的。

    十二月中旬时,他们的马车终于驶进了西京城。不知道为什么,离西京越近,许枕眠心里就越慌,越没底。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可如果不来西京,她又应该去哪呢?

    早饭后,西京城门外,安静的停了辆古朴低调的马车,马车上不做任何装饰,做下人打扮的小厮低了头,静静的立在马车旁。不多时,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位着深蓝色棉袍的男子,小厮急忙摆放好马凳,扶那人下来。却被他挥退:“你先自行找个去处,我一人等在这就行。”小厮点头退下。

    许枕眠的马车是在午后到达西京城外的。马车停在城门外,许枕眠打开车帘出去看了一眼,城门外有辆马车,旁边背对着她站了个人。除此之外冷冷清清。

    听到她的动静,闭目养神的秦险也打开车窗帘往外看,收回了目光后看了许枕眠一眼。许枕眠没有反应。

    她不知道秦险是怎么知道自己来京城是寻谁的。但他却切切实实说出了许平奴的名字,猜的如此之准。她当然没有蠢到说出自己前朝皇后的身份,只说自己是许家远方表亲。殊不知她费尽心机的掩饰,于秦险早已是洞若观火。

    秦险说他同许平奴已书信打过招呼,他会在城门口接自己。就这样又等了半个时辰,许枕眠时不时打开车帘去外面看,引的秦险和许声都对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等她再一次准备打开车帘时,却被秦险按住了手腕:“许大人已经在那等你多时了,你迟迟不愿意下去,可是有什么疑虑?”

    什么?许枕眠如惊天炸雷。

    她又一次打开车帘,终于看清了远远的朝这边走来的人的样子。知晓许平奴的生平事迹后,她就在心里默默为她这个爹画了幅肖像。不说是成熟稳重,气质温文尔雅吧。怎么也得是美髯飘飘,文质彬彬啊。

    可是,可是,眼前这个大腹便便,一脸贪官奸臣相的男人?谁能来告诉她这是谁?

    许枕眠放下车帘,使劲冷静着自己,她真的不能想象,据说她那个倾城倾国的公主娘亲到底看上她爹什么了,难道?真的是有趣的灵魂?她现在就是见到偶像后,想象幻灭的心情。

    许声观察着她的反应,关切的问:“老大,你怎么了?”

    许枕眠摇摇头:“我没事,让我适应适应。”

    秦险已经挑开车帘走了下去。西京城的城门牌匾依旧金碧辉煌,他能想象到城内百姓安居乐业,繁华依旧的样子。京城的天还是以前的天,却已经不是他想要的那片天了。

    许平奴已走到了秦险身旁,双手交叠身前就要向秦险作揖行礼,却被秦险双手扶起,秦险脸上是他惯常的温和笑容:“当日一别,太傅别来无恙啊。”

    当日,当日见面还是在宣政殿,正大光明牌匾之下。他为君,他为臣,论的是君臣政见,商的是国家大事。当日一别,故人非夕。

    听到秦险此言,许平奴也顺势收回了手,眼里端的是不卑不亢:“多谢公子一路照顾,我这就接小女回家了,公子可要去府上坐坐?”

    秦险的笑容敛去大半,嘴角只余下浅浅的弧度:“如今之境,怕是多给太傅招致不便。来日必当亲自登门,给太傅赔礼。”

    许平奴点了点头,有心想提醒他,自己早已不是太傅不是他的旧时老师,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秦险做了个请的手势:“许姑娘在马车上,她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知道太傅日后有何打算?”

    许平奴也看向马车的方向,语气这才有了浅浅的变化:“幸好她未出阁之时也多在内院之中,几乎不出门。她母亲去的早,也没人带她在京中去参加那些夫人小姐的交际,倒也是好事。旁人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对外我只宣称公主那边的远方亲戚,这丫头也不像我。”

    “家中之人,当年政变家中的奴仆我已经换了一批,至于主子……能瞒过就瞒,若是不能瞒,许家上下本一体,这种大事,只要不是个蠢的,应当都不会赌上家族满门去害她。她是我女儿,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秦险点了点头:“可否允我再同她说几句话?”

    许平奴盯着他,迟疑片刻,终是点头答应。

    马车上,秦险从一本他经常翻的书里拿出一张纸条,折了两折塞到许枕眠手里,用手包住她的手握紧,眼睛里是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许大人已经在马车旁等着了,下去吧。”

    许枕眠跟着秦险下了马车,许声已经在搬运她的行李细软了。许平奴上下打量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微微点了点头。见到许枕眠下来后杵在秦险身旁,眼神左右飘忽的样子后微微皱了眉声音严厉:“怎么?出去几年连人都不会叫了?”

    顶着他的眼神,许枕眠颤颤巍巍的试探着叫了声:“爹?”

    许平奴嘴角多了分不起眼的笑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往后于人多之处只能叫伯父。”

    说着拱手向秦险告辞:“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说着又看了许枕眠一眼转身离去。

    许枕眠却下意识的抓住了秦险的衣角。秦险略有些疑惑的转头看着她,却在她脸上见到了几分茫然,他于心下长叹了口气,还是个不会隐藏情绪的小姑娘呢。而后柔和了眉眼,伸出手替她扶正了头上的簪子,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坚定:“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路,跟他去吧,别怕。”

    许枕眠也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缓缓松开了手指。秦险立在原地看马车越来越远,直到再不见踪迹。不多时,一队京畿卫过来,将他与吴楚团团围住,押解入京。

    马车上,许枕眠趁许平奴不注意打开了纸条,是秦险的字迹,上面只有一句话“玉困花柔并枕眠”

    “我觉得我的名字寓意也不好,枕眠,一听就让人想睡觉。”

    “玉困花柔并枕眠。”

    你的名字是这个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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