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情深”表演结束后,天德帝让两位皇子在偏殿休息,晚上吃一顿简单的家宴。仿佛之前所有的算计隔阂,都是不存在的。
至于天德帝对两个儿子,还有多少感情,真相只有华寄锦知道。两位皇子离开后,天德帝立马收起了脸上的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奏折。
不多时,小太监东顺端着药膳走进来,小声道:“陛下。”天德帝听不见。东顺向华寄锦求助。华寄锦摆摆手,东顺将药膳交到华寄锦手中,退下。
华寄锦随意的找了个地方,坐好。掀开盖子,闻了闻。意外的发现,这药膳汤还挺好闻的。当即舀了一小碗,自己喝起来。
被冷落的天德帝不高兴了:“当心朕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华寄锦并不怕,不慌不忙咽下口中食物:“小臣知错。”
华寄锦见天德帝对药膳的兴趣不大,继续道:“知道陛下不喜欢喝黑药汤,小臣特意请太医研制出了几种滋补药膳。又经过御厨的审核改良,将里面的药味完全剔除,真是新鲜又美味。陛下不喜欢,可就便宜小臣了!”
天德帝估计是被华寄锦烦死了:“拿来吧!”华寄锦只递上去一小碗:“陛下尝尝,御厨那准备了好几种口味,不重样换着喝。”天德帝一饮而尽:“赏你了!”
“陛下……”华寄锦很犹豫。天德帝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朕最烦不知当讲不当讲这一套了!”
华寄锦整理好情绪:“成喜叔要不行了。他想给陛下磕个头,要不然闭不上眼睛。”天德帝长叹一声:“他这是记挂朕,不看一眼不放心。这老东西胆子小,有了银钱只知道攒着。不买房不买地,就连干儿子也没一个。”
“成喜叔的致命伤在后腰,治疗不及时。如果不移动,好好养着,还能有半年的寿命。可要是舟车劳顿,我怕成喜叔……”剩下的话华寄锦没忍心说出口。
天德帝决定道:“这么多年了,朕也不放心他孤零零一个人,接他回来吧。给他过继一户人家,有香火祭拜。”华寄锦表示这些都不是事儿:“小臣明白,陛下放心。”
天德帝拜拜手:“行了,你也回家里看看吧。”华寄锦不走:“太医说了,陛下的腿要每日敷药按摩才行。”
天德帝算是服了:“我自己的身体,绝不会亏待他!”华寄锦还是不放心:“陛下,太医还说了。您不能饮酒,要是饮酒,太医院有药酒。”
离开洛阳东巡之时,还是壮年模样。狼狈归来后,背驼了、人瘦了、头发白了、脚跛了。不知天德帝是否后悔,这狂妄又草率的决定。
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这里是太阳照射不到的九幽之地。华寄锦快步走进,自有力士端茶倒水,汇报进展成果。
“老大,该抓的都抓完了,该用的刑也都用上了。供词都差不多,看来这群刺客知道的不多,幕后之人连尾巴都没露出来。”
华寄锦简单翻了下供词,问道:“身份来历都调查清楚了吗?”来人站在华寄锦身边,低声道:“不用查,人家大意凌然,交代的清清楚楚。全都和军粮案有关。”
当年军粮消失案,牵扯极广,又遇定襄肃慎寇边,朝廷索性快刀斩乱麻,将涉案不深的相关人员全部流放边疆。
至于这些人流放后的生活,无人关心、无人过问,就当他们死了。谁知死了十八年,还能复活。
“马上派人去核实这些人的身份,看看当年的边境到底发生了什么。”华寄锦对手下说道。
“老大,这事儿不会是真的吧?”锦衣卫也是人,锦衣卫也有心。华寄锦反问一句:“你说呢?”
手下之人很害怕:“老大你别吓我!”华寄锦不搭理他:“没什么事我进宫一趟。”手下人拦住:“别呀老大!”
华寄锦不耐烦:“你还有什么事?”那人神秘兮兮道:“老大你说,就凭我们北镇抚司,只能查出些边角余料。背后掌控全局之人,不会就在朝堂之中吧?”
华寄锦笑了:“你小子不傻呀!”那人苦笑:“我情愿傻些。”华寄锦指出事实:“程指挥使够有本事了吧,还不是死在他们手里!”
手下人不明白:“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都快二十年过去了,能改变什么?”华寄锦想了想:“当年恐怕是没人没实力。厚积薄发这些年,终究是功亏于溃。”
手下人站在刺客的角度努力还原事情经过:“就算刺杀真的成功了,又能改变什么呢?”华寄锦猜测:“出口恶气。以及将范阳九州夺回来。不过能想出刺杀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主事者的脑袋,也不怎么样。”
手下人突然想到:“豢养杀手,花费可不少,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大宗的银钱流动上查出蛛丝马迹。”
作为家缠万贯的阔少,华寄锦很有发言权:“不好查。再说了值钱的不止金银,盐铁茶利润可都不小。真想查,还不如查查他们的武器从哪里来,在哪里训练。总要有住的地方吧,有的人还有家眷。”
手下人可不傻:“大齐境内比较危险。最混乱最安全的地儿,非范阳九州莫属。莫非这事儿,是定襄肃慎在幕后捣鬼?”
华寄锦是这样说的:“八万石军粮,可不是个小数目,总不可能丢在路边吧?朝廷查不出军粮去了哪里,总有接手的人知道,并且留下确凿证据。被军粮案牵连的人,想查明白事情经过,想给自己以及家族翻案,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手下人这才明白:“敢情这事儿和定襄肃慎有关!要我是居延可汗,赖也要赖在范阳头上。这样一来,陛下一定会治李留守的罪。没了李留守的范阳,就是没了爪子的老虎。”
华寄锦补充:“这位居延可汗好不容易降服了肃慎诸部,正是一展拳脚的大好时机。吞下范阳,肃慎国力提升。下一步是南下洛阳,还是西进鞑靼,都不错。”手下人要哭了:“我大齐危矣!”
华寄锦站起身:“我进宫一趟,你们继续查。再无进展,当心你们的脑袋!”手下人犹豫:“还要往下查?”
华寄锦好笑:“记住自己的身份。我们是爪牙,是工具,唯独不是人,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陛下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徽猷殿外,名唤东福的小太监迎了过来:“楼大人来了,陛下正念叨着,让小人在此等候大人。”
华寄锦二十岁及冠后,华北溟为其取表字西楼。除了亲近的长辈,大多数人称呼华寄锦为西楼兄、楼兄、以及华千户。
随着华寄锦升官发财,由华千户变成华同知,很多人称呼他为小华大人。由于华西楼太过于位高权重,溜须拍马之流开始称呼他为楼大人。这样既能区别其父,还能规避小字。
华寄锦问道:“陛下身体可好?药膳可有按时服用?”东福苦着脸道:“陛下将太医给骂了出去。身体还行,膳食用得少些。”
成喜受伤留在泰安行宫养伤后,天德帝的贴身太监换成了东顺、东福二人。两个加起来都没有成喜顺心,一时间找不出更好的,勉强凑合中。
华寄锦没理东福,向理政殿方向走去:“两位殿下可还在?”东福小碎步跟在身后:“今日李阁老病了,陛下让两位殿下主持大局,已经送过一轮茶点了。”
这话很委婉了。李阁老行事作风爽快利落,内阁议事,也是这个风格。在他的带动下,效率尤其高。
如今没了李阁老,来了两个捣乱的,可不就越拖越久。可怜了几位老大人,今晚是回不了家了。
天德帝对阁老之位很是小气。想要成为阁老,必须满足两个条件:年纪大+官位高。像华北溟这种官位到了年纪不到,熬着吧。
但是呢,阁老虽然少,可六部主官都有资格到理政殿参加议政。
理政殿和宣政殿原本在大业殿东侧。看名字就知道,一个是议政的地方,一个是草拟圣旨颁布政令的地方。两座宫殿连在一起,是大齐王朝的政治中心。
天德帝登基后,基本废弃了大业殿,以徽猷殿作为日常生活工作的核心,将徽猷殿的东侧殿改成了理政殿和宣政殿。
又因为徽猷殿完全属于后宫范畴,大臣官员出入不太方便。天德帝直接用围墙将东侧殿围了起来,另开了道东门,以供出入。
华寄锦走进理政殿时,有不少人向华寄锦打招呼。“楼大人来了。”“楼大人安好。”之类的。除了各部主官,理政殿内还有不少负责文书的翰林,以及被临时叫来的官员们。
“我当是谁这般威风,原来是楼大人大驾光临。”阴阳怪气的是三皇子安王。“西楼来了,快坐吧。”客气温和的是二皇子康王。
天德帝是个爱面子的人,受伤的腿短了一截后,很少在外人面前走路。就连理政殿都很少去了。大臣们想见皇帝,都要通过太监或者华寄锦递话,皇帝心情好会接见。
内阁廷议的内容,需要皇帝定夺的,会送去徽猷殿正殿,不太需要的日常事务,内阁决定就可以的。但是也要将当日所有的审议内容,纪录在案,交给皇帝查阅。
也就是说,华寄锦成为了朝臣与皇帝沟通的桥梁之一。可见其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好在华寄锦足够谦逊,并不是结党营私之辈,御史台弹劾他的折子不太多。
李阁老之下,内阁第二人是工部尚书。这位老大人出身山东士族,枝繁叶茂。刺杀事件,家族受到了些许牵连,好在影响不大。对秉公执法的华寄锦很是客气。
和几位大人讨论了一下今日大事,带着一身重任,华寄锦辞别两位殿下,去见皇帝。
华寄锦走后,安王元礼来了句:“也不知道谁是父皇的亲生儿子!”康王元祯低头看鞋尖:“亲生儿子比不上一个外人。不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吗?”
安王气急:“好你个老二!”康王根本不和他一般见识,起身走了。安王见状追了上去:“干嘛去呀?”康王回他:“去给母后请安。”安王脚下不停:“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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