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宇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置?真拿本郎主当你家钱庄,无限额给你们吴家兜底。你们家没钱买镜子吗?几斤几两不知道?好厚的脸皮!”华自闲疾风暴雨,毫不客气。

    吴仲宁不明所以,可又不敢招惹这位高高在上的郎主。翰林院这一个多月,让他明白了很多事情。自己这枚被贪心蛊惑的棋子,成为了华家旧年恩怨的祭品。

    涉足其中的每个人,都有能捏死自己这是小蚂蚁的能力。鄙夷也好,看笑话也罢。既然选了这条不归路,总要得些好处,才不枉卖了良心低头服小。

    至于那位传说中的指挥使大人回京后,自己会落得何种下场。吴仲宁倒是不太担心,只要有用,便不会被抛弃。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机会不多,这位高高在上的五郎主是个什么脾气秉性,还是了解几分的。

    这位精神世界强大、眼光长远不拘于内宅的主,完全不拘泥于小情小爱。比起当个父母健在、子女双全的福气女子,更在意自己过得快不快乐活。

    可这世间对女子苛责太多、要求太过,总要披层世俗的皮,才能过得安稳。就像这洛阳城中,家家户户都会有的围墙门脸一样,都长得差不多,没谁会在意宅院里面,根据主人的喜好,做出了怎样的改变。

    光怪陆离也好、惊世骇俗也罢,自得其乐,又有何不可?时间长了,自然会给人一种,华家女本应如此的感觉。华五郎主婚后一直住在娘家,也没什么人觉得奇怪且不可接受。

    “静做错了何事?还请五郎主赐教。”不将高高在上的五郎主当成妻子,其实也是位很不错的主上。只要想得开,心态摆得正,日子好过极了!

    “你要想在官场上有所建树,管好你那个大哥!要不然哪天引咎辞职,得不偿失!”华自闲提醒说。

    吴仲宁不解:“大哥找了份差事,在洛水上当船工,怎么又出事了?”这是真的不知道,华自闲问他:“谁跟你说的?”

    吴仲宁知道情况有变,依旧不愿相信:“母亲说的,说是托了您的关系,当了纪数的工头,就是薪俸不高。”华自闲将利通钱庄找上门的事情简短说了一遍,单刀直入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吧!”

    吴仲宁是后悔自苦的。大哥自甘堕落的时候,他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苦读,家里的一切大事小情,都与他无关。心中总想着,只要能金榜题名,苦日子就会过去的。苦日子是过去了,大哥已经歪的扭不回来了。可毕竟是亲哥,兄弟两幼时感情极好。

    “不能不管他,但也要给他些教训。”吴仲宁可算没傻透,没一味护着那人|渣。华自闲懒得管这闲事:“你心里有数便好,当好你的一家之主!”

    吴仲宁就这样被赶出白园。

    刚“送走”吴仲宁,王娘子这个属鹌鹑的竟然前来求见,又是来求情的?华自闲内心戏不断,秉承着有好戏不看王|八|蛋的原则,请王娘子进来。

    谁知这位别说大声说话,连抬头看人都不敢的女子,竟然一下子跪在华自闲脚边:“小女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郎主应允。”

    这个开场,着实有些没想到。华自闲戏瘾正浓:“你说。”王娘子情真意切:“郎主万不可出手救助吴伯宇!他就是块甩不掉的滚刀肉,永远不会长记性!甭管缺胳膊还是少腿,都是他活该!他胆敢欠八百两赌|债,就是仗着您身后的华家。如此放纵下去,银钱是小,要是连累了两位华大人,怎生是好!”

    动作还真快!“吴老太太找你了?”华自闲明知故问。王娘子低头,看来是勇气用尽:“有知毕竟是她亲孙子,并且待有知很好。祖母要见孙子,天经地义。”

    华自闲还真没想到:“有知也知道了?他同意你这般做吗?”王娘子点头:“不怕郎主笑话,吴伯宇良心被狗吃了。他残废了,我伺候他一辈子!只要他老实在家里面待着,不出去招灾惹祸,不用日日挂心他混劲上来卖了我们娘俩,怎么都行!”

    这是将人逼到什么份上了!“白鹤姑姑,扶王娘子起来。”王娘子不放心,恳切道:“郎主?”

    华自闲给她吃定心丸:“你放心,吴家舍不得倾家荡产救吴伯宇的。你安心在白园住着看好戏吧!”

    吴家东拼西凑,凑了一百两现银,由吴仲宁出面,与利通钱庄交涉。吴家不是没钱,而是一时拿不住怎么多银子,还请宽限几日,能不能先接吴伯宇回来。

    利通钱庄的掌柜的,对吴家之事一清二楚。先是嘲讽一番,乡下人进城,没见过世面。也不打听打听利通钱庄是什么地方。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白纸黑字的字据,自己押当的手印,谁也没逼迫谁。就算见了官府,利通钱庄也不怕。怎么着,花着华五姑娘的嫁妆,就拿自己当人上人了?要是能请动华尚书亲临,八百脸银子一分不要,人你带走!

    眼见毫无转璇余地,吴家父母动了变卖嫁妆的心思。杨泠泠心疼呀,她好不容易当上了官家娘子,支撑起了体面,深知银钱的可贵,怎能为了个地痞无赖断送大好前程?

    私心包裹上高大上的糖衣,说出来,还挺好听的。“吴二哥有今天,我们吴家能在洛阳城站稳脚跟,全靠华家。再惹出事端,万一华家姑娘真的要和离,吴家怎么办?华家姑娘找个和静哥哥差不多的夫君,轻而易举。我们吴家呢?还能再娶到高门闺女吗?华家姑娘贤惠大度、品德高尚的名声,都传出洛阳城了。华尚书是什么人?天下官员的任免,都要经过他手。万一将静哥哥调去偏远县城,这辈子还有什么前途?他十年寒窗,不就白费了?”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二儿子同样重要不说,还是全家的指望。为了大儿子,毁了二儿子,岂不就是竭泽而渔,自取灭亡吗?

    就算如此,吴家人也竭尽所能凑足了三百两银子,全力营救吴伯宇。利通钱庄也是鸡贼,吴伯宇一条手臂是保住了,毕竟还了钱的,总不能不近人情吧,毕竟开门做生意的,和气生财。留下两根手指,剩下五百两一笔勾销,毕竟是华尚书的贵婿,重要给些面子的!

    吴伯宇是个右撇子,利通钱庄特意留下了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和废了他一只手,也差不太多了!

    利通钱庄更是找了副担架,大张旗鼓,将吴伯宇给抬了回来。吴家接到人,起先是又惊又喜,接着是心疼咒骂。

    没过几天,更是打听到了华家、准确来说是华自闲与沈家的恩怨。这下好了,一切的忿恨都找到了突破口,吴家二老将长子的遭遇,全都怪在了华自闲头上。

    滥|赌|成性的无赖,一下子变成了代人受过的可怜人。凭什么华家人做错事,还要他吴家人受过。

    全然忘了,脚长在吴伯宇自己身上,不过是身边之人吹捧几句,便找不到东西南北,飘飘然的进了洛阳城最大的销|窟。只留下两根手指便能全身而退,还想怎样?

    华自闲脾气向来不好,断不会白养着不知感恩的地痞,将崔妈妈找了来。“我那嫁妆,还剩下多少?”

    崔妈妈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原本还存着几分心气,想要拿捏这位五姑娘,京城人家,主母难为一个小小庶女,手段可太多了!

    偏偏华家这位主,不按常路出牌。寻常手段,对付不了她。索性放手不管,让她自己折腾去。

    这样一来,可就可怜了崔妈妈。作为陪嫁嬷嬷,她是回不去华府的。太太将她一家的卖身契,尽数送到了白园,将自己摘了个一清二楚,崔妈妈顷刻之间沦为弃子。

    背主的奴才谁会待见?谁会信任?一家子大小,别说前程,性命都掐在主子手中。万一被五郎主发卖了,可怎生是好!

    华自闲呢,这段日子冷眼旁观下来,发现这位崔妈妈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她自己懒得搭理吴家那群烂泥,总要有人给她守住门口,别让粪水污了白园。

    崔妈妈合适不说,家里面人丁也兴旺,交代下去的事情,不说办得漂漂亮亮,总能妥妥当当。

    再说了,崔妈妈在新主子面前如鱼得水,将被淹没的本领发挥出来,老主子也跟着高兴,脸上有光彩不是?

    崔妈妈办事妥帖,一听五郎主召见,直接将账册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好不容易见到新主子,不好好表现一番,怎么行!

    “田庄和铺子的收益、吴宅的支出,都在上面,还请郎主过目。郎主放心,杨娘子虽有管家权,奴婢将房契地契管得死死的,她断无可能染指。还有就是新添置的脂粉铺子,杨娘子经营有道。奴婢擅自做主,分了她一成利,还请郎主恕罪。”崔妈妈自问对得起良心,不怕查账。

    华自闲问道:“吴家的三百两现银,如何凑齐的?”崔妈妈回答说:“大部分是月例银子。还有就是杨娘子变卖了自己的嫁妆。”

    华自闲好笑:“真会装好人,她那嫁妆还不是我的东西!借花献佛,好本事!行了,你估摸着,杨泠泠手头还有多少银钱?”

    崔妈妈皱眉,杨泠泠也不傻,向来防着她。“奴婢听说她远在扬州的母亲过得并不好,杨娘子想办法送了银钱回娘家。想来手头并不宽泛。”

    华自闲吩咐道:“杨泠泠有几分本事。你管钱,她管经营,每人一成收益。我要钱生钱、利滚利,你可能做到?”

    崔妈妈表忠心:“奴婢必当竭尽全力!”华自闲没让她起来:“听说你长子一家在庄子上当管事?”崔妈妈回答说:“那孩子愚钝,没太多心思。”

    没心眼,挺好的。华自闲交代道:“送吴伯宇到庄子上休养去!好吃好喝供着,不许他出门。找几个青壮看管他日常起居,不听话揍一顿也无妨。但下手别太重了,总要养得白胖些才好见人。如若人还是跑了,也无需寻找,前来报我便好。”

    崔妈妈马上领会了华自闲的意思,保证道:“郎主放心,奴婢一定办得妥妥帖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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