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诏曰:吏部尚书华北溟之幼女,锦衣卫指挥使华西楼之幼妹,知书识礼,贵而能俭,性情温良,淑德含章,堪称表率。兹特赐尔为超品苍梧郡夫人,食邑三百户。锡之敕命于戏,龙章下贲播音以于彤管,凤阁颁书表懿美于金阶。敕命齐天德十九年四月十五日之宝。”
翰林院的效率就是高,大朝会刚结束,圣旨就发了出来。华自闲稀里糊涂,跪在白园大门口,领旨谢恩。
心中庆幸着,幸亏今儿起得早,要不宣旨的内侍都到大门口了,自己还没梳妆打扮,且不贻笑大方!
由于白园的特别来历,更是出于尊敬,华家成为白园的新主人后,正门从未开启。要不是这次圣旨来得突然,也叫不开白园大门。
圣旨不长,内容非常值得细品。要知道,大齐诰命夫人,划分非常简单粗暴。凡二品及以上官员母亲及妻子,可请封为夫人。
六部尚书属二品大员,阁臣不挂个其他官职,一律按五品官待遇发薪俸。至于一品文官,只有三公三孤。大齐还没有活着的三公三孤。
实权武官,做到头也只是二品。再往上面,就是爵位了。国公府、侯府、伯爵府什么的。各有品级。一品国公、从一品侯爵、二品伯爵,以此类推。
除了军功,只有皇后以及太后的娘家能得赐爵位。至于是世袭罔替,还是几代而终,那就要看当时的皇帝了。
国夫人、郡夫人那都是前朝的称谓。到了大齐,一律统称为“太夫人”和“夫人”。简单直率,大家都很尊贵!
超品郡夫人,大齐立国以来,第一次出现的诰命夫人称谓,竟然降落在自己头上,老哥呀,你是不是马|屁拍大发了?
皇帝好大方,真舍得。苍梧那可是尧舜时期的古国,而后设郡。这可是实打实的古郡名,郡夫人也不用这样实打实吧?
比郡夫人还微妙的是后面那句食邑三百户,这可是公主才有的待遇的。公主得封号,三百户食邑是基础。嫁人的话,有时会酌情增加食邑。到了长公主、大长公主,才能食邑千户。外命妇,于国无功,这个待遇,未免有些吓人了。
想到这里,华自闲忍不住好奇,诰命礼服会是什么样子?还有就是逢年过节、亲蚕礼等等一些列重要场合,自己这个超品郡夫人,要站在所有太夫人、夫人之前。那感觉,真是太好了……
前来颁旨的是东顺公公,很是客气:“恭喜苍梧郡夫人。”华自闲自然的将一荷包金珠塞到东顺手上:“劳烦公公亲自跑这一趟。”
东顺笑得亲切,声音也温温柔柔的:“夫人说什么呢,这可是奴才的荣幸。”华自闲客气道:“过几日我在家中设宴,公公得空,可否赏脸前来喝杯薄酒?”东顺笑得更加亲切了:“夫人客气了,东顺恭敬不如从命。”
颁旨的人走了,吴家的人来了,真是一刻不得停歇。杨泠泠扶着吴家老太太走了进来,华自闲没动,坐在主位上看着她们。
吴老太太总算体会到华自闲的说一不二,收敛了许多,是不太敢摆谱,倒是对着杨泠泠架子越来越大,总拿她跟华自闲对比。
“儿媳妇恭喜呀,听说你当了好大的官,这可是喜事,应该庆祝一下。”杨泠泠在一旁纠正道:“娘,不是官,是有品级的官夫人。”
吴老太太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但也不傻,这样大的阵仗,肯定是好事。“都一样,都是为我吴家争光,都值得庆祝。”
华自闲问她:“吴伯宇身体如何?”吴老太太起先对华自闲的擅作主张非常不满意,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吗?为了这事,老太太没少跟二儿子哭,说他发达了,看不起家里面的穷亲戚了!
吴仲宁没有办法,亲自驾车带着老太太去郊外看望大哥。老太太亲眼见到儿子过得很好,有人照料、有人管束,这才方下心来。
吴仲宁心中忧愁,不知与谁诉说。大哥早已经成家立业,再过几年,有知长成娶妻生子,都成老太爷了。
再这般孩子气不知悔改且需要人管教,可怎么办?好吃好喝,这才过了几天,大哥明显好了伤疤忘了疼,断手之痛都不能让他长记性,难不成关他一辈子?
提到长子,吴老太太再次抹起眼泪:“恒儿遭了大难,老天保佑我儿少些灾祸才是。”真是好厚的脸皮,你儿子的不是倒霉遇上灾祸,而是自己上门去找人家,还老天保佑!灾祸都不待见吴伯宇吧!
华自闲敷衍道:“好日子还在后面,保重身体。”这话说到吴来太太心坎里,连连点头:“还是儿媳妇懂我。”仿佛一直伺候在身边的杨泠泠应该应分似的。
杨泠泠可能是习惯了,并不生气,更关心的是:“姐姐受封超品郡夫人,大齐朝开天辟地头一份,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可想好如何庆祝?”
华自闲交代道:“我要举办一场宴饮,想要邀请什么人,与葛妈妈说。”杨泠泠主动请缨:“不知妹妹能帮上什么忙?”华自闲想了一下道:“到时候你帮着待客好了。”吴老太太高兴:“这才是一家人。”
华自闲喝茶送客,吴老太太关心道:“儿媳妇,听说你大哥回来了?”华自闲点头:“我这个苍梧郡夫人,也是兄长向陛下求来的。”
吴老太太发现,和华自闲拐弯抹角没用,她不接你的话,不理会言下之意。就算豁出老脸直白简明,人家也不知面子为何物,当面拒了回去。
“那个,儿媳妇,听说你娘家大哥回京了。楼大人这一离京就是大半年,连你的喜酒都没喝上,未免遗憾。毕竟是自家人,总要吃顿团圆饭,一家人认识认识。再说了,儿媳妇和泠泠不同,泠泠娘家远在扬州,没法回娘家住对月。儿媳妇你不同,你可是洛阳城数一数二的贵女,该有的规矩礼数,一样都不能少。我们吴家,更不能委屈了你。”
华自闲继续喝茶:“太太费心了,家父也是穷苦出身,没那么多讲究,您老保重好身体,来日方长。葛妈妈,将广善堂新送来的定襄灵芝拿来。”
吴家婆媳,就这样被华自闲“请”了出来。回到怡安居,杨泠泠委屈:“娘!”吴老太太也生气,不过大户人家的儿媳妇,就算“请”人都体体面面,让你说不出话来。
“行了,人家娘家得力,还圣上面前极有脸面,又是超品诰命夫人,摆谱怎么了?给你脸色看怎么了?有这个底气!真拿自己跟人家比,人家有什么你就要什么,也不拿块镜子好好照照自己!行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休息吧!”
吴老太太痛快了,杨泠泠更加憋闷了。她本就生活在华自闲的无死角监控之下,一应情绪,都不能如实的反应出来,唯恐被华自闲抓住把柄。
回到怡心居,自有小丫鬟迎了上来。天光和云影模样太过周正,杨泠泠唯恐吴仲宁被迷昏了眼,不让她们在跟前伺候,又不能薄待了她们,索□□给崔妈妈,当起了管事姑姑。
怡心居的小丫鬟,都是杨泠泠做主买回来的,用起来放心多了。对于她的小心思,华自闲看在眼里,并不放在心上。
养着这一大家子人,无非是为了一个好名声。至于这个“名声”做了什么,完全可以用不知好歹、恩将仇报来盖棺定论。
“娘子,东院毕竟是大喜事,我们要不要送礼过去,以示庆祝。”小丫鬟没什么坏心思,很为杨泠泠着想。
杨泠泠坐在梳妆台前余怒未消,心道:一个两个,都只会自己面前耍威风!华自闲倒也罢了,人家命好,比不了!吴老太太算什么东西,忘了当年求着我爹施舍银子给你儿子付束脩时的模样了?杨泠泠不由得想到了父亲,丧期出嫁,实在对不起他老人家的教诲。想当初定下这门亲事时,父亲拉着自己的手,说吴家是本分人家,吴家儿子品貌尚佳,将来要是能金榜题名,吾儿也能当官夫人威风威风。
父亲在能选择的范围内,给了自己最好的。可谁料到,富贵害人,吴家转眼便忘了昔日恩情,攀附起更高的大树。要是父亲还在世,可会为自己讨回公道?可会向华自闲的兄长一般,讨个诰命为自己撑腰?
父亲一去,犹如天塌。这有名无实的官夫人,越发没滋没味。“原来是吴家娘子……”那神色、那语气,探究中带着羡慕与不屑,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自以为高贵。
撕掉外面那层光鲜亮丽的皮囊,谁又能分得清黑白?
“还是你妥帖,我都忙忘了。”杨泠泠很满意侍女的提醒。小丫鬟低头表忠心:“这是婢子的本分。”
杨泠泠犹豫:“送什么好呢?”侍女道:“苍梧郡夫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里会在意这些小玩意。最要的不是东西,是心思。”
可杨泠泠事事都要和华自闲做对比,大事上比不过,小事上很是花心思。要是自己送去的东西,被嘲讽、被丢弃在角落,绝对不行!
这边杨泠泠还没想到送什么贺礼妥帖精巧,那边华自闲来人请。杨泠泠奇怪,眼睛长在脑瓜顶上的郡夫人今儿怎么下凡了?人却不敢耽搁,被一顶小轿抬进了白园。
“吴家大事小情都要靠你,辛苦了。”虽说杨泠泠有今天,完全是她自找的。可华自闲毕竟需要她任劳任怨的当管事,总要给些甜头。杨泠泠客气道:“都是应该的,姐姐无需挂怀。”
寒暄完该说正事,华自闲道:“因为受封郡夫人之故,吴家应该会忙乱一段时间。不过不用怕,和平常一样便好。我准备了些衣料和礼品,给你应酬的时候用。多做些衣物,这洛阳城呀,惯常跟红顶白。可以不屑与之为伍,但也不能太出格。毕竟,吴仲宁名声太难听,总不好事事格格不入。”
杨泠泠自己的理解是,华自闲发达了,亲哥回来了,跑到自己面前扬眉吐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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