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居苑的第一位客人,是李家二房的长孙,李周商李大少爷。几个月没见,李周商不止长高了,整个人神采飞扬,身上的轻浮气更是消失不见,堪称世家公子的楷模。
华自闲打心眼里为他高兴:“阿商不一样了,变得更好了。”李周商自己也感慨:“秦家教书育人确实有一套,难怪他们家进士多。”
华自闲道:“人呀,果真离了父母,才能当个独当一面的大人。”李周商献宝似的拿出鸟笼:“怕你寂寞,买了两只鹦鹉给你解闷,够意思吧!”
只见两只鹦鹉,一只以嫩粉色为主,一只以水蓝色为主,都是华自闲喜欢的颜色。苍梧夫人感叹道:“染料染不出这般纯粹又和谐的颜色。”
李周商借机提要求:“阿黏,听说你擅长制花笺?能送我几张吗?”华自闲警惕道:“阿商你不会干出私相授受的事情来吧?”
李周商跳了起来,不满道:“阿黏你怎这般看我?”华自闲马上道歉:“随口调侃,阿商莫气。厨房新做了樱桃煎和桂花糕,要不尝两块?”
李周裔提要求道:“还要云片糕和芸豆卷,还有冰雪冷圆子。”华自闲补充:“再来一道冰糖酥酪,配桂花酱行吗?金桔酱也好吃。”
李周裔消气后道:“我们家棠棠要成亲了!”做为双胞胎,李周裔为姐姐找到如意郎君而欣喜,又因为将要与之分开而神伤。
华自闲还是感叹:“棠棠简直是被迷了心窍,仿佛世界上就剩下一个男人了!世上好男人多得是,怎么就非要吊死在一颗歪脖子树上?”
李周商弱弱的为未来姐夫辩解:“高大哥人很好的,善解人意。人也风趣幽默,不死板。守原则知变通。最重要的是家里人口简单,父母恩爱。上年有兄长支撑门庭,年纪轻轻考中了举人。我们两家都商量好了,等棠棠成亲后,夫妻两搬到京城来住。”
这还差不多。华自闲道:“你爹外任十几年了,也是时候回京城了。”李周商摇头道:“爹爹喜欢当一方父母官,他呀,想谋个布政使当当。”
华自闲琢磨着:“江南富庶不是好去处,广东最近不要去。你爹从福建一路走到湖北,要不原地高升?山东地方也不错。”
李周商表示:“我将来也要当一个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为民请命的好官!”华自闲打破幻想:“你先想考中进士,留在翰林院再说吧!”
李家父子,一个是举足轻重的阁老,一个是御史台左督御史,李家三爷回京,也就能当个不大不小的京官。
没办法,谁让他爷爷太厉害了。他爹一直待在御史台,想进六部都绝无可能,更别说李三爷了。好在李三爷是个豁达的明白人,政绩不错。
李周商说出自己的打算:“高家人口简单,亲戚还是有几个的。棠棠嫁过去,总要准备些礼物。我想送些京城时兴的东西过去,给她撑面子。”
华自闲听着高兴:“正好我也给棠棠准备了嫁妆,阿商帮我看看。”李周商也没客气:“书白先生的画,前朝的孤本。阿黏你可真舍得,我成亲的时候可不能厚此薄彼。”华自闲保证道:“一定一定。”
华自闲给李周商挑了私下最流行的布料和女郎们最喜欢的荷包、帕子、扇子什么的。因着安定公主的缘故,流苏饰品也开始流行起来。还有前几日华自闲捣鼓的染色花笺。林林总总,装了几大箱子。
李周商直言太多了,华自闲道:“可以给你祖母、给你母亲她们送去些,不多。”李周商吃惊道:“我娘还需要这些?”
华自闲问他:“你外祖家对你母亲如何?”李周商骄傲道:“我娘是外族家的独女,无论是外祖母还是舅母们,时常有东西送来。大多是些小东西,自己家亲手制作的居多。有一次,外祖父身边的管事亲自送信过来,说是外祖父做了噩梦,担心母亲,让管事来看看母亲过得看不好。”
这不就是了。“你母亲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珍宝,也有舍不得她出嫁的兄弟。怎么就不需要这些了?怎么?别人家教养的女儿,到了你这里,就成了蒙尘的明珠。需不需要是你娘的事,惦不惦记她是你的事。难道你不希望棠棠的子女孝顺贴心?谁也不是无怨无悔、只有被需要时才会想起的管家婆!”
李周商沉吟片刻,向华自闲躬身行了大礼:“多谢五郎主提醒。我娘要操心我的学业、要操办棠棠的婚事,要打理爹爹的衣食住行,还要操持家务。一定很忙很累吧!我们这些男子,还能考功名建功立业。女子生在后宅、长在后宅、最终也枯萎在后宅。出门踏青赏花都高兴得不得了,偏还要注意那劳什子的规矩。规矩吃人。我尚且舍不得棠棠出嫁,更别说母亲了。我好久没有向家母问安了,真是不孝。”
华自闲欣慰极了:“懂得体谅别人的苦楚,阿商一定能当个好官的。”李周商烦恼道:“大哥才是人中龙凤,我如何才能支撑得起门庭,不坠曾祖父的威风?”
华自闲不解:“李周焕英武能干,不应该是好事吗?他可是你们家的嫡长孙,要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你还能在这里自惭形秽?早就苦恼能想撞墙了。再说,你们一文一武,哪有什么可比性!”
李周商道:“反正大哥什么都比我强。很多事,大哥一样就能看透,我要回家想好久。家里面,大哥是大少爷,我则是商大少爷。”
华自闲鼓励他:“阿商你可不能自暴自弃,你身后还有阿裔,你倒了,阿裔怎么办?”提到李周裔,李周商更头疼了,抓着华自闲的胳膊:“你可不知道,阿黏啊……”话说到一般,警醒的看向四周。
华自闲给他吃定心丸:“名居苑也就比徽猷殿差些,安全得很。有什么事说吧。”李周商神秘兮兮道:“阿黏,我看着陛下好像很喜欢大哥的样子,大哥不会回不了范阳了吧?”
这事儿华自闲也听说了:“留下也好。”李周商是真没拿她当外人:“可是京城已经有了曾祖父和祖父,还有四叔还有我,陛下……四叔早就想外任了。”
华自闲是这般委婉回答他的:“陛下的性子你还没想清楚?京郊三大营的将军,哪一个不是燕王府潜邸出来的。我哥是陛下一手提□□的,我家在京城哪有根基,一切都要仰仗陛下。”
李周商闻言更担忧了:“阿黏,安郡王的事,你可别犯糊涂!”华自闲明白:“你放心吧,我心理有数。”
李周裔才不信:“你这脾气越发莫测了,要不你嫁给阿日善得了,实在不行躲回漠北去!”华自闲不想与他多说:“阿裔又怎了?李御史是个大忙人,顾不上你们什么。”
李周裔是李周商最亲近的兄弟,之前分隔千里万里的时候,联络都没有断过,更别提现在。李周商对李周裔非常有保护欲,李周裔的事情,不能说事无巨细吧,大体都还在掌握中。
“阿裔长大了,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小秘密了。”李周商惆怅得,仿佛自家养的大白菜被猪拱跑了。
华自闲不明所以:“这不很正常吗?难道你希望阿裔没有注意、被人哄骗,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
李周商心情实在太过复杂:“我自然是为阿裔欣喜,可这心里面又酸又涩,不知道多少种滋味。”
华自闲问他:“阿裔究竟怎么了?”李周商打起精神:“阿裔突然对我说要好好读书,怎么着也要考个举人回来,要不然不好意思上门求亲。阿黏你听听这话,上门求亲!他什么时候,认识哪家姑娘了?阿裔不会被骗了吧?骗些钱财都是小事,我们家阿裔可是个死心眼,要是被骗了感情,一辈子走不出来怎么办?阿黏你可要帮我!”
华自闲首先问他:“家里长辈知道吗?”李周商实话实说道:“四叔父知道,祖母也知道一些。”
华自闲再问:“长辈们的态度呢?”李周商皱眉道:“祖母觉得不管怎样,男子想要考取功名,支应门庭是好事。四叔更觉得男孩子多锤炼才能长大,被骗几回挺好。”说到这里,李周商激动起来:“我们阿裔什么性格,跟只乌龟似的,真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还不一定缩回壳子里多少年!这第一步走顺了,阿裔才能走好将来的每一步。”
华自闲是真没想到:“阿商你比我想象中的靠谱多了,我还怕……”李周商接话道:“我也怕,这一害怕,便去读书,效率奇高不说,还能融会贯通。”
华自闲保证道:“这事儿我打听打听,然后再找你商量如何?”李周商表示满意:“阿黏做事我放心。”
李周商走了,华自闲叫来了葛妈妈。葛妈妈是华自闲身边的贴身管事嬷嬷,走到哪里都有几分体面。
本以为五郎主能留商大少爷用晚膳,没成想这般走了,还有些奇怪。“商少爷比之前稳重多了,男孩子就应该多历练。”
华自闲首先道:“给棠棠的添妆单子,安排人妥帖的送到湖北去。务必在棠棠婚礼前赶到,顺便拜会李三爷夫妇。”
华自闲身边的人情往来都是她在管,再熟悉不过了:“郎主放心,误不了棠姑娘的吉时。”华自闲关心道:“明辉姐姐二十多了吧,还打定主意不嫁?”
葛妈妈一提到这件事就愁,她又管不了葛明辉。说多了葛明辉就外出采药,几个月的不回家。华自闲与她合开的含元堂生意越发好了,葛明辉在小儿科上颇有建树,更是不愿被关在二门里。
华自闲劝道:“要是能寻个志同道合之人,或是答应明辉姐姐继续行医之人,岂不两全其美!”
葛妈妈点头:“老奴也是这般想的。可世间男子,有本事的家里规矩大,没本事的心胸不大。老女实在舍不得明辉去吃那个苦,养一大家子还落不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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