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照打横抱起华自闲:“黏黏不在这半年,为兄将这徽猷殿重新装潢了一番,看看喜不喜欢。”

    华自闲心想琢磨着,这徽猷殿真没自己置喙的余地。皇帝想要分享修房的喜悦,自己该如何即委婉又诚实的表达观点与立场呢?

    “琉璃坊研制出来了无色琉璃,徽猷殿所有的窗纸都被替换成了这种无色琉璃。还有你喜欢的琉璃砖,正好修了鱼缸,养你喜欢的白色鲤鱼。后院还在修琉璃暖阁,用来养花鸟。具体用何种颜色的琉璃砖修建,你自己拿主意。琉璃坊新送来的碧绿琉璃,瞧着还不错。”

    元照一一介绍,华自闲惊叹连连,总之就是这也喜欢那也喜欢,全部符合她的心意。整座徽猷殿在庄重肃穆和活泼精巧中找到了平衡点。娴熟利用琉璃工艺,光华夺目。

    逛到最后,元照说道:“这几日好好休息一番,大哥有要事找你商量。”华自闲关心道:“可是阵亡将士抚恤的事?”

    说道这个,元照更高兴了:“黏黏,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小姑娘,是大齐最需要的肱骨。大哥为你骄傲。”

    华自闲不好意思道:“都是大哥教得好。要是没有大哥教导,哪能有我今日!”元照“恍然大悟”:“的确,的确。大哥也算不负所托,对得起灵守真人了!”

    华自闲问:“栖云观的道长们来了吗?我想去见一见……”元照答应道:“上清观正乱着,等灵守真人安顿好了再去也不迟。”

    “父亲来了,快请坐。”华北溟一听这话,更加不敢坐了:“陛下,您是凤子龙孙,明宗皇帝唯一的血脉。岂能随意称呼他人为父!”

    元照站起身:“父亲此言差矣。元照自幼失孤,惶惶如丧家之犬。对父母的记忆接近于无,只记得那漫天大火。真正行教导之责、悉心栽培、为我考量的,自有父亲您。在其他人眼中,我是遗孤、是夺回范阳的希望、是沉冤得雪的工具。只有父亲,拿我当个孩子,将我的意愿快乐看得比那皇位还中。只有父亲心疼我在燕戾面前卑躬屈膝,不将那忍辱负重当做理所应当。”

    华北溟躬身:“臣愧不敢当。臣也曾日夜思量,怕负了庄宪皇后所托。”元照扶起华北溟:“父亲做得很好。”

    两人坐回椅子上,元照拿出一份礼单:“今日请父亲来……元照思来想去,这件事情谁来都不合适,这才亲身上阵。”华北溟接过礼单,并没有打开:“陛下这是……”

    元照突然跪在华北溟跟前:“父亲海涵,元照今日为自己提亲,迎娶您的五姑娘华自闲。还请父亲允许。”华北溟跟着跪地:“陛下您这是做什么!您是千金之体,您这是要折为臣的寿啊!”

    折腾半天,华北溟坐着,元照站着。“我自小早慧,父亲虽没明说,也大概猜到了自己的身世。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一人的孤寂之感,让年幼的我很是惶恐,深怕身边的一切也跟着烟消云散。直到黏黏出生,我突然有一种血脉相融、依托珍重之感。感觉我突然是个活生生的人了,有个小生命完完全全是为了我而降生。她只有我,而我也只有她。父亲应该感觉到了,我很爱她。将她的喜怒哀乐放在自己之上,想将我所能拥有的全部都给她。”

    华北溟只问一句:“你们两个的感情向来非比寻常,陛下何时觉得这是一份男女之情?”

    元照回答说:“得知她嫁人那日。我视如珍宝的妹妹,只盼她夫妻恩爱、家宅和睦、儿女孝顺、一生无忧、和乐康泰。我将洛阳城所有青年才俊寻了个遍,没一个满意的,全都配不上我举世无双的黏黏。我要为她寻得最好的夫婿,过最令人羡慕的日子。不用对谁卑躬屈膝,高兴了就笑,难过了便哭,无需遮掩自己。定王纯善,阿日善赤城,皆是良配。原来寻遍天下都寻不到的人,只不过是私心作祟罢了。父亲,我已以山为聘,尊她、重她、敬她、爱她。支持她一展才华,许她插手朝政,只求一生有人牵手共度,不与她分开。”

    “五儿是陛下亲自教养出来的,见识非凡。陛下亲自与她说吧!臣这个当爹的,不能耽误她两次!”华北溟拿着礼单,转身走了。元照欣喜:“多谢父亲,多谢岳父大人!”

    虽说华自闲这个妙仪真人完全是个凑数的,好在办事干脆利落,字也写的好看,被安排抄经文。

    天市衙本就事务繁忙,又没寻到特别得力的属下,只得亲力亲为。徽猷殿、上清观两头跑,倒是忙了个脚不沾地。对徽猷殿前殿的一些变化,并没有在意。

    “殿下,陆真人病了。”上清观地方不小,陆选芳住在后花园,很少出院落。无声无息,如影子一般。

    华自闲停笔:“脉案呢?药方呢?寻来看看。”不多时,太医和脉案同时来了。太医没摸准华自闲的心思,有些战战兢兢。

    华自闲翻看脉案;“心气郁结、食欲消减。”太医实话实说:“雁回殿下明鉴,陆真人实在是吃不下东西,强行咽食只会适得其反。前几日还能食用些米粥,今日连茶水都喝不了。医者,治病救不了命,臣实在无能为力。”

    这是准备活活将自己饿死!华自闲问向唐宁:“陛下知道吗?去请陛下。”唐宁上前一步:“陛下说了,不想见陆家人,命殿下酌情处理。”

    华自闲抓抓头,对着太医道:“跟我来!”华自闲去求了法冲真人,好说歹说老人家才肯出山。没办法,作为庄宪皇后的心腹,对害得庄宪皇后一家蒙难的陆家人,完全没有好感。眼不见心不烦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出手相救,简直是为难人。

    陆选芳居住的院落取名澄心,繁花似锦,遮掩不住空旷寂寥。法冲真人看向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女子,并没有切脉:“她自己不想活了,谁还有什么办法!舍得百年老参,还能多吊几日性命。”

    偏巧这时陆选芳醒了,华自闲坐在床边,连声道:“参汤呢?快去取参汤来!”法冲真人到了句:“三清在上,弟子无状。”转身走了。

    陆选芳连起身靠坐的力气都没有,见到华自闲还很高兴:“五妹妹来了。”华自闲怜惜道:“你这还是何必,这澄心苑不比观海居宽敞。有我在,谁还能欺负你不成!”

    陆选芳拉着华自闲的手,抱歉道:“辜负五妹妹一番苦心了,我只不过是想爹娘祖母了。我是个没用的人,临死了还要劳烦五妹妹记挂,真是对不住。”

    华自闲摇摇头:“你这还是哪里话。昔年未出嫁之时,母亲总是难为我,是嫂嫂帮我挡了诸般苛责,雁回铭记于心。”

    陆选芳勉强笑笑:“五妹妹是个心善的好孩子,我都知道。我虽没用,这点儿志气还是有的。临到头,还是要麻烦五妹妹一件事。”

    华自闲明白:“你说。”陆选芳道:“将我同爹娘葬在一起可好。”华自闲点头:“好!我答应你!”

    陆选芳很是心安,又放心不下的确定道:“听说范阳大捷,可是真的?”华自闲点点头:“是真的,陛下一举平定肃慎,东北边防再无强敌。”

    陆选芳很是喜悦:“我会将这个好消息带给爹娘、祖父祖母的。我陆家罪孽深重,只能来世再还了。”

    陆选芳的后事,是华自闲操办的,无声无息。举国欢庆的日子,罪臣之后的死,只能用大快人心来形容。

    华自闲寻了小道观,停灵七日,便将人下葬了。因着陆承茵和陆选芳这对儿姑侄的缘故,兴庆侯一家虽身首异处,尸体倒没被丢在乱葬岗,由陆承茵安葬。

    陆承茵说了,百年后不入华家祖坟,葬在父母身边,给自己留了位置。也给侄女儿在二哥二嫂身边留出了容身之地。

    下葬的时候,只有华自闲和陆承茵在。回城的路上,陆承茵突然说了一句:“无牵无挂的,多好!”

    回到紫微城,元照亲自来接,两人肩并肩,漫无目的的走着。华自闲开口道:“大哥心情不好。”

    元照坦诚道:“本来准备好的事情,耽误了。”华自闲关切道:“可是前线出了意外,还是瓦剌寇边?要不要紧?”

    元照实在不高兴:“挺要紧的。”华自闲毛遂自荐:“我帮不上忙?”元照笑笑摸她脑袋:“能,但要多等几日。等大军回城再说。”

    华自闲想到:“不会是李阁老致仕,大哥在忧愁如何安排李家父子吧?”元照否认道:“就爱瞎操心!”

    走了一会儿,元照问道:“黏黏是否觉得大哥狠心。一日夫妻百日恩,对她未免太过绝情。”

    “大哥为何这般想?大哥与陆家,本就有血海深仇。国仇家恨拧在一起,是无需解开的仇疙瘩。娶陆家女本就是权宜之计,大哥身份尊贵,其中屈辱之感,外人哪能感同身受。当年肃慎大军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出现在范阳腹地,陆家功不可没。他们家想染指神策、神枢二军和五军都督府可不是一天两天了。陆家人没曝尸荒野,已经是陛下的优待了。陛下可曾将她视为妻子?既然不是,又谈何绝情。外嫁的陆家女,厚道些的人家还有家庙可供容身,染病过世的可不占少数。她自己不想活了,神仙也救不了。”

    元照指出:“黏黏很伤心。”华自闲也说不出究竟是何种滋味:“她是个好姑娘,美好善良。我们也算自幼相识吧,身上并无高门贵女的优越感。所说所感,全然发自肺腑。我自私的希望她能长命百岁。哪天放下执拗,假死脱身也未尝不可。以她的性格,又是必然的结局,并不能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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