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跟着唐宁一路来到合璧宫,走进绮云殿。殿内殿外摆放了很多辆风扇车,将凉意与花香同时送到殿内。
阿列克谢一路行来,大齐礼仪多少也了解些。怎么说呢,不理解但尊重。“见过美丽的皇后殿下,您比我想象中还要美丽。”阿列克谢单膝跪地,声情并茂。不知道的,还以为对着心爱的姑娘表白呢。
华自闲心中吐槽,赞美女子,除了美丽没别的词汇了吗?本殿下能文能武、英明睿智,优点很多的好不好!
“阿列克谢公爵快请起,赐座。”这位极北罗刹贵族本质不坏,虽然说话不太中听,华自闲依旧对他抱有极大的好感。大齐在西夷罗刹第一位朋友以及发声人,自然要好生招待。
“听闻皇后娘娘诞下一位小皇子,这是在下为小皇子准备的礼物,还请皇后娘娘笑纳。”阿列克谢的随从送上一双手合抱大小的木盒。
华自闲打开,里面是一件有着长长拖尾的裙摆婴儿服。阿列克谢介绍说:“这是婴儿洗礼时穿着的襁褓,在下曾祖母的嫁妆,希望皇后娘娘不要嫌弃。”
华自闲捕捉到一个名词:“洗礼?”对此,阿列克谢解释说:“是神对信徒的第一次考验。”
有意思。华自闲早就听说西夷罗刹神权大于君主权利,没想到一个个信仰倒是坚固。“难道说这是公爵使用过的襁褓?既然是家传之物,怎好夺人所好。”
阿列克谢赶忙表示:“这是曾祖母的嫁妆不假,曾祖母嫁给曾祖父后改变了信仰,这个襁褓我们家用不上,就是个古物而已。”
华自闲发现,这位公爵看似没什么心眼,实则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蕴藏着巨大的信息。
华自闲装作不明白的样子:“改变信仰?想来,公爵的曾祖母是位果敢刚毅的女子。”阿列克谢摇头:“皇后娘娘此言差矣。”
“在下曾祖母艾琳娜女大公,是库尔兰公国弗雷德里克大公的独生女。嫁给在下的曾祖父后,终生再也没有回到库尔兰。库尔兰公国则由在下的曾祖父代为打理。库尔兰公国乃是圣殿骑士团遗留下来的独立大公国,信仰与我们不同。下嫁唯一女继承人,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我们家族要将库尔兰加在姓氏后面,成为新的姓氏。”
华自闲都要分不清,这是家族领地成了陪嫁,还是招赘换来了无穷尽的子子孙孙。“库尔兰公国,还是独立的吗?”华自闲只关心这一点。
阿列克谢表示:“自然。在下与亚历珊德拉的婚事就在库尔兰举办的。将来我们的孩子也会出生在库尔兰。”
那位弗雷德里克大公真是算无遗漏,血脉与公国的双重延续。在没有男性继承人这个大背景下,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
说到库尔兰,阿列克谢打开了话匣子:“在下带来了本画册,描绘的大多是库尔兰风景,还有在下与亚历珊德拉成婚时的场景。”
画册很大,唐宁寻了架子,方便观瞧。皇后与外男离得太近,别说男女大防,陛下先宰了他们。在陛下眼中,皇后娘娘是不会有错的,错的都是他们这些不知劝阻的下人。
“这便是我的妻子,亚历珊德拉女大公。很漂亮是不是?”看起来,阿列克谢与妻子感情好。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六岁便定下婚约。亚历珊德拉尊重科库尔兰传统,远赴库尔兰成婚,真的非常感激她。算起来,我们有一年未相见了,不知她身体怎样。”
华自闲感到很神奇:“女子穿白色的衣裙出嫁。”对此阿列克谢解释说:“白色象征纯洁,我们罗刹的新娘都穿白衣出嫁。”
华自闲询问:“库尔兰公国的习俗也是如此?”阿列克谢说:“库尔兰作为骑士团公国,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习俗也会随着改变。”
也就是说,所谓的信仰,在权利和传承面前不值一提。以信仰来统治人民,又被所谓的信仰束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意思。
华自闲好奇:“说说骑士团吧。听起来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阿列克谢先是恭维一句:“皇后娘娘果真料事如神。确实是军队,还是最勇猛无敌,保卫圣城的军队,是上帝的军队。安贫、守贞、听命是他们的三大戒律。”
华自闲明白了:“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军队,在你们神的庇护下,想必下场不会太好吧?”阿列克谢一拍大腿:“皇后娘娘所言甚是。昔年名声赫赫的圣殿骑士团便是被西法兰克国王派兵歼灭。皇后殿下猜猜是何原因?”
华自闲猜不出来:“阁下快别卖官司了!”阿列克谢得到满足:“因为呀,西法兰克国王欠了圣殿骑士团大量金钱还不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剑指债主!”
“一劳永逸,釜底抽薪,的确是好办法。”华自闲隐约有些赞同。没有哪个国主会允许掌握大量财富的武装组织如鲠在喉的。
阿列克谢继续说:“圣城再次沦陷后,条顿骑士团将中心转向东方。先后成立了多个公国,如今只留其形。”
“圣城?”华自闲对宗教圣地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大齐崇尚道教,求仙问道之人向来不少,道观香火繁盛。
阿列克谢解释说:“我教根据教义不同,分裂出三大教派,圣城依旧是上帝的圣城。同时也是犹|太|教与伊|斯|兰|教的圣城。”
看来宗教信仰在西夷影响,比之前预想的深远许多。这不同教派之间,应该也是纷争不断。不说泾渭分明,显然格格不入。
不知不觉,画册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舆图。画法同大齐的舆图略有不同,更加精准。“这便是库尔兰。”
华自闲赞扬:“确实是好地方,交通要道。极北罗刹想要在你们教派所辖之地取得话语权,库尔兰、乃至那片海域都是重中之重。时刻被扼住咽喉的感觉,不好受。”
不愧是能将瓦剌人打得落花流水的大齐帝王!奥尔加致力于同东法兰克诸国公交好,缓和与天|主|教廷的关系。她一虔诚的天|主|教徒,自然偏向娘家。阿列克谢作为土生土上的极北罗刹人,很是反对奥尔加的主张。
弗朗机崛起又怎样,他们同样背靠繁盛的东方文明,何必舍近求远!阿列克谢无法接受历代王后皆来自东法兰克诸侯国,一心与大齐交好。
“皇后眼光独到,在下佩服。这种新式绘制舆图的方法,也是从弗朗机传过来的。听说那里遍地黄金。”阿列克谢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夸张了些。
华自闲显然不信:“公爵大人没去过弗朗机?”阿列克谢摇头:“路途遥远,要穿过整个法兰克大陆。不过,在下的弟弟倒是在弗朗机游学过。”
“怎么没娶一位弗朗机新娘回来?”华自闲开玩笑道。阿列克谢回答的很是正经:“弗朗机贵族皆是虔诚的天|主|徒,终归是异端。”
看来是诱惑不够大。要是能与弗朗机王国的女继承人成婚,这信仰说不定早改了。也是,单只为了爱情,去国离家、改变信仰,这代价确实太大了。
“弗朗机是个怎样的国家?同你们一样,都是金发碧眼吗?”华自闲随意发问道。阿列克谢又拿出一本画册:“则是在下的弟弟自弗朗机带回来的,皇后娘娘请看。”
华自闲翻开,只见画册上以描绘港口船只为主,人来人往。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弗朗机港口停靠的船只,非常适合远洋航行。
“这弗朗机的商船不错。”何止是不错,华自闲非常眼馋。心中已经在盘算,如何寻来一艘。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您口中的弗朗机,实则是两个国家。在下弟弟游学的国家,名叫卡斯蒂利亚,是那片半岛上领土面积最大的国家。与弗朗机倒是经常联姻,互为表里。”
“既然卡斯蒂利亚的海运如此兴旺,本宫为何没见过他们的商船?”在华自闲心中,大齐是最为繁盛的国家,每个人都必须朝拜。
阿列克谢不太了解华自闲的情怀:“因为他们的船队,只会向西航行,带回数不尽的黄金与粮食。再用黄金向摩尔人购买精美的绸缎与瓷器。”
华自闲尽量让自己显得有见识一些:“再往西,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难道说没有尽头吗?”
阿列克谢苦笑一下:“谁知道呢!卡斯蒂利亚人说这个世界是圆的,一路西行,终有一天会回到原点。”
华自闲喝了口茶:“这个观点倒是新奇。不过,卡斯蒂利亚的西方,究竟是怎样的世界?”阿列克谢也不是十分了解:“据在下的弟弟说,那还是一片广阔且富饶的土地。那里的人们蛮荒贫穷,只会空守着宝藏。”
华自闲敏锐捕捉到一个词,奴役。大齐商船纵横南洋,敢与大食“海盗”一争长短,离不开强大火力的支持。否者,迎接大齐的,将是永无休止的奴役!
华自闲很期待,卡斯蒂利亚的战船先出现在大齐海域,还是大齐的商船在卡斯蒂利亚的港口做生意。一切都还来得及。
“卡斯蒂利亚背靠奴役地,相必贵方正教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盟友并非朋友,华自闲时刻保持警惕之心。
阿列克谢并没有被冒犯到:“皇后娘娘所言甚是。奥尔加皇后下定决心向西突进,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不过在下觉得,大齐的火|炮并不比弗朗机的差,何必舍近求远。”
这话听着真顺耳。“公爵阁下好眼光。”阿列克谢真心实意:“库尔兰公国是个弱小且贫瘠的地方,偏偏又处战略要冲。在下希望那里的百姓远离战争,就算并入罗刹,头衔不在,也要为库尔兰奉献一生,是誓言,也是使命。”
看来西夷罗刹也处在动乱变革中,阿列克谢迫切想要库尔兰公国强大起来,摆脱被人鱼肉的命运。这是好事,至少对大齐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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