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没等到万安山秋狝便启程北上归家。秋日后再动身,怕路遇雪灾,耽搁在路上。毕竟相聚千万里之遥,路程太远。
真龙帝为其准备了盛大的欢送仪式,为此特意回了紫微城。以免别国勋贵连大齐的皇宫都不见过,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国礼装了一箱又一箱,一车又一车。真龙帝遴选京郊大营精锐,为阿列克谢保驾护航。等进入高昌将军府地界,还会有熟悉边塞环境气候的边军加入。确保大齐的贵客,安全无虞的返回极北罗刹的都城。
阿列克谢公爵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大齐帝王此举,一小半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另外一大半则是为了宣扬国威。
大齐皇帝并没有与极北罗刹交恶的意思,阿列克谢明白。同时大齐皇帝并不能容忍外人插手大齐边疆,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阿列克谢打定主意与大齐交好,大齐皇帝的所作所为,都会成为他的依仗。等他回到多尔戈,势必要好好宣扬东方奇遇记。
而真龙帝与大齐,真的释怀了吗?答案是否定的。极北罗刹昨日能支援漠西瓦剌,明日便能蛊惑漠北鞑靼。
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绝非善类!只不过陷入西方旋涡,暂且无暇东顾。大齐的繁华,自古被外族窥探,说他极北罗刹不动心,鬼都不信。
真龙帝只要一想到极北罗刹趁着大齐兴兵肃慎之际,唆使漠西攻入嘉峪关,就恨的牙根痒痒。仓促迎战,以至于差点儿陷落阿尔泰山脚,此仇不报,天地不容!
极北罗刹地处严寒冰原,要不是他自己出来搅风弄雨,真龙帝还真没看上那地界。大齐平定四夷,伤兵损将,劳民伤财。短时间内不宜再挥师北上,以休养生息为主。
反观极北罗刹,要不是瓦剌彻底溃败,震慑于大齐的火炮。涉政的王太后,继承权排在第二位的亲王能相继前来和谈吗?
既然彼此各退一步,保持面子上的交好,维持住那块遮羞布,还是很有必要的。
元氏本姓拓跋,发源于鲜卑之山。曾是北方霸主,向往中原繁盛,这才举族南迁,归顺前朝。以己度人,极北罗刹狼子野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至于极北罗刹那仿佛自地府而来的模样,根本不是阻力。元家祖上又不是没出过黄发白肤之人?几代下来,还不是与常人无异?昔年鲜卑诸部中尚有黄发鲜卑,如今哪里还寻得到踪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极北罗刹碍着元家天下了,自然要驱除。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
元氏祖先向往汉家风韵,学汉话、写汉字,是自古以来的传统。真龙帝特意翻了宫中珍藏的古籍,确定极北罗刹在东方冰原上的大部分领土,从前是属于拓跋王族。
拓跋家南迁是自己的事情,从前的祖地被外人占了则是另外一件事情。真龙帝马上写了道密旨,八百里加急送去定襄将军府。密令定王元思安探查极北罗刹东扩之事。顺便给定襄将军府送去了新式鸟铳、火|炮。
阿焉自打手脚协调,会爬行后,主意越发大,奶娘都看不住他。一不留神,这孩子便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并且沉迷这种捉迷藏游戏,大人越是着急,他越是欢快。
小孩子精力旺盛,自然不能拘着他。与其被动的等着玩累了,还不如主动消耗掉所有的体能。
华自闲命人清空徽猷殿中的院子,铺上柔软舒适的地衣,趁着秋光正好,将阿焉抱了出来。
不就是喜欢爬嘛,有何不可。紫微宫别的没有,地方管够。待哪日徽猷殿爬够了,咱们绕着九洲池游玩。何必闷在屋中。
真龙帝回到徽猷殿,便被不明生物保住大腿。还没等反应过来,那生物便弃真龙帝而去,寻到滚落于真龙帝身后的皮球,发出欢呼声。
“阿焉好棒,阿焉好厉害。快回到阿娘身边来。”只见大齐皇朝尊贵的皇长子,一面拱着皮球,一面快速的爬动。那样子,像极了一只短腿小狗。
等阿焉玩累了,华自闲喂了他几口温水,让白鹤带回寝殿休息。真龙帝赤脚坐在华自闲身侧:“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华自闲分了一半玫瑰杏仁酪给真龙帝:“本殿下尽心尽力,哪里错了?”真龙帝盯着碗中玫瑰杏仁酪,突然说了句:“黏黏还是怎么喜欢杏仁。”
华自闲将碗中杏仁酪一饮而尽:“本殿更喜欢你。”真龙帝献上自己那碗杏仁酪:“人岂能同物件相比。”
华自闲站起身,晃动手中皮球:“大哥要不要来一场。”真龙帝喝了口温水,跃跃欲试道:“好久没活动筋骨了!”
华自闲开球:“大哥可要手下留情。”真龙帝谦虚道:“这话应该为夫先说才对。”华自闲伸手好,身轻体健,机动灵活。
真龙帝昔年掌管锦衣卫,专门处理见不得光的阴私。早就修炼出了钢筋铁骨,华自闲那点儿小伎俩,完全不够看!
华自闲完全不顾及形象,仰躺在地衣上:“我输了,果然不是大哥对手。”真龙帝不是安慰她:“黏黏在御前伺候几年,为夫自然不是对手。”
华自闲翻身:“我有大哥护着,才不要过那刀尖上舔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呢!”真龙帝同样躺在地衣上:“是呀,我们黏黏要离那样的日子远远的。”
华自闲突然坐起身:“今日的账册才和对到一半,元家哥哥自便,本殿下先回大业殿。”真龙帝提醒:“沐浴后换身新衣裳,不急!”
华自闲爬到真龙帝身侧,同他脸对脸,邀请道:“元家哥哥要不一起?”真龙帝直接将人抱起来,还掂量几下:“盛情难却,为夫勉为其难,不客气了!”
真龙二年,在阿焉的茁壮成长中平稳度过。
卫所空饷、逃兵现状,比想象中更加严重,五军都护府同兵部众官员一个个臊的满脸通红。不用御史台上书,一个个自己上表辞官。
真龙帝则表示,此番只为军籍变更做准备,不追究其他。对一众官吏的上书留中不发,并且勉励他们再接再厉。
皇帝安抚了人心,又抓到了把柄,自然有人再接再厉、劳心劳力。卫所改制越发顺利。对于空饷,可以不追究,但是不能任其发展,重要给这些胆大包天之辈一个教训。
不计较不等于人员不调动。反正边疆正在建设新卫所,正好缺人手。调职戍边,物尽其用,岂不正好。
至于逃跑的军户,更是仁慈。遣送回卫所,登记造册。不予惩罚,一切如故。只等条件满足,更改户籍,变身良民。
真龙帝所建卫所编制,依旧兵源未满。自然要对外征兵。首先征召有武举功名的“天子门生”。
没错,武举功名也是天子门生,表面上,与科举功名享受同等待遇。实际上,好男不当兵这句话,还是很深入人心的。
武举功名效忠卫所,并不需要传给子孙。除此之外,分房子分地,每月还有一定量的补偿银子。待遇比边军差,但也没差太多。没有功名者,同样有房产和土地。但是,必须子孙三代在卫所效力,方可脱离军籍。
一开始,报名从军者并不多,真龙帝也不太着急。卫所掌握大量屯田,并且开荒开恳从未停过。这便是卫所的底气与命脉所在。
风调雨顺好年景,尚且有人卖儿卖女,更别说灾年荒年。无钱无地的青壮,与其自卖自身,投身卫所也是以不错的选择。
至于卫兵名额被小有薄产的人家侵占,被当地豪绅所垄断,真龙帝并不担心。武举功名又不是烂大街的白菜,就算都充军,卫所也消化得了。
这些人有功名,自然挺直身板,不服管。与同卫所同朽的世袭武职天然对立。以免有些人太过猖狂,拿大齐的卫所当自己家的,肆意挥霍。
卫所征兵,有功名、无功名,都是有比列数额限制的。大齐卫所,可不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
再过十年,也许不用这般久,五年足以。大齐卫所中任职的千户、百户,皆为武进士出身。届时,将是怎样一副光景。
未来太过美好,水至清则无鱼,真龙帝已经懒得计较当下。
真龙帝何其敏锐,早就意识到大齐处于一微妙的关口。自己以为的天下,不过是偏安一隅的角落,要真正征服这天下,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真正的天下,错综复杂。除了蛮荒落后的昆仑奴,还有擅长技艺的西夷。即便传回来的消息有限,真龙帝依旧敏锐的察觉到,远在西夷边陲的弗朗机、卡斯蒂利亚等地,远洋航行进行的更早,也更领先于大齐。
西夷之西,是个什么地界,真龙帝暂且想象不到。这世间道理,皆是一通百通,有脑子的,都能想明白。
自打海运大兴,大齐出售丝绸瓷器,换来的都是真金白银,古玩奇珍。巨额收益,不止能建造更结实的海船,还能支撑北方战争,进而无需征税。
说白了,大齐完全是靠番邦供养,才能有如今的国泰民安。谁家的金银都不是无限的,总会有人妄图改变现状。
弗朗机同卡斯蒂利亚同样寻到了取之不尽的黄金之地,真龙帝对此眼馋不已的同时,又在担心西夷不满意现如今的海运模式,不再用黄金换取丝绸,大齐又该如何应对?
掠夺?不,那是战争?在强大的火力压制面前,大齐又该如何应对?
危机就在眼前,真龙帝自然不许大齐自乱阵脚,采取温水煮青蛙的怀柔政策。同时修书市舶海军,严令加强海防,同时对进出船只严加看管,尤其是同西夷有关的一切。
真龙三年四月,草长莺飞,一片生机盎然。
华自闲同真龙帝一起用早膳,身旁坐着的,是不肯好好吃饭的阿焉。这孩子自打会说话,主意一天大似一天,鬼灵精的很。帝后不拘着他,随他折腾自己的寝殿和身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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