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禄站在北山关高耸的城墙上,一脸坚毅地向南望去。
残垣断壁,遍地白骨。
原本邓家堡所在之地,更是化为一巨大深坑,被一泊湖水填满。
三坛海汇傀儡来时,影虎卫之一影八,在唐无用和张雷泽身首异处之后。
硬是凭着结丹境的修为和武魂殿的武魂崩解功法,重创了其中一坛分身。
黄天禄想到那爽朗却不多话的壮汉,想到其倒下前畅快的笑,一时忍不住,泪如雨下。
好在寒冬时节的风,刚硬,迅疾,只几下便吹干了他的泪。
黄天禄有些自责,若是他在影八问到,“要不要看看结界里头?”的时候拒绝了...
那么影八也就不会用武魂殿秘技,带黄天禄一起窥视结界,也就不会消耗多少灵力。
眼下,说不定也就不至于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三山关总兵赵龙身死,中山关守将战死,北山关窦寇窦将军昏迷不醒。
十万守军,十去其七。三山关变一山关,这让黄天禄痛心疾首的同时,又暗自心惊。
唐正。经此一役,巫越数十万人灰飞烟灭,六正书院更有借口插手天刀和夏鸣宗门事物。
巫越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什么能力侵扰南镇。说句大功,并不为过。
商军虽然死伤惨重,三山关也毁了一半,但...那都是武魂殿,是朝廷的损失。
却不是六正书院的损失。更与唐正“毫无干系”。
一个小小知事,竟能将武魂殿和数十万条性命算在其中,如何让黄天禄不心惊?
一只大手落在黄天禄瘦弱的肩膀上,一男子宛若吼天金狮,立于其身后。
阳光下,男子熠熠生辉,甚至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黄天禄转身抬头,看清来人后苦涩一笑,轻喊一声,“大哥。”
黄天化笑了笑,笑声爽朗刚硬,“小弟,听说你不晕血了?”
说罢,黄天化眨了眨眼,“又往绝世武将上,走了一步啊。”
黄天禄叹了口气,转身望向关南,良久之后,缓声说道:“大哥,你知道吗,最近我认识了一个人。”
黄天化“哦?”了一声,揉着小弟的脑袋,笑道:“什么人?”
黄天禄嘿嘿一笑,拨开了大哥的手,“那天,他就在那中山关下,与我说了许多。”
“看得出来,他并不是那这种话多,有耐心的人。更不像趋炎附势之人。但他与我说了许多。”
黄天化点了点头,问道:“说了啥?”
黄天禄笑了,笑得有些畅快,“那不能告诉你。但是啊,他说完,就在中山关墙上,在我面前,一人一刀,顺关而下。”
说罢,黄天禄微微抬头,一脸向往,“太他x帅了。”
黄天化叹了口气,心中琢磨着,是哪个王八蛋?要不要干掉他?这不是误人子弟么?
黄天禄转身,踢了黄天化一脚,得意笑道:“怎么样,我这一脚,距离绝世武将,还有多少年?”
黄天化眨了眨眼,低头去看,小弟要不说,他都没感觉到被踢了,“嗯,再有十年,妥妥的天下无敌。”
只有一米六的黄天禄,抬眼看着近两米三的大哥,表情竟然有些戏谑,“大哥,咱家与诡道书院,有没有关系?”
黄天化咂吧下嘴,想了想,“啥关系不关系的,没关系,你哥我就没面子了?”
说罢,又打了个哈欠,护住差点掉下关去的小弟,“咋了,看上哪个小妞儿了?给哥说。抢都给她抢来了,还关系。”
黄天禄笑着摇头,说道:“我想去读书。”
黄天化点了点头,朗声说道:“读书啊,也可以,读书是哪个妞儿?嗯....?嗯?哎?”
黄天化愣了半晌,突然大吼一声,“你要去干啥?!”
黄天禄被他狮吼一般的嗓门震的,仰头便倒,直愣愣地由关墙上栽了下去。担心?不,怎么会。
黄天化大手一挥,也不见黄天禄周身发生了啥,只见黄天禄又瞬间回到了城墙上。
黄天化不可思议地问道:“老弟,你要去干啥?读书?”
黄天禄假装从背后抽出把刀,纵身越下关墙,在落地前一瞬,被黄天化托在半空,“帅是帅,不过不适合我。”
黄天化抱着小弟,开怀大笑,头都未回,便将在曾经的中山关下,探头探脑的几个巫越震成了灰。
“可以啊老弟,咋想开了?”
黄天禄上下打量着黄天化,不屑道:“我叫人家一声大哥,人家给我说好多。哪像你,哪像爹,啥都闷在心里,连个屁都没有。”
黄天化眉头一皱,脖颈上筋肉一根根爆起,“啥玩意?谁敢跟我抢大哥位置?不想混啦?”
可看到小弟翻着白眼的表情,黄天化一愣,嘿嘿笑道:“得,看在他话多的份上,我不跟他一般见识,行了吧?”
说罢,黄天化抱起小弟,就飞上了关墙,“小弟,六正书院不也...”
黄天禄面色一沉,“我黄天禄虽然不才,却也不屑与某些人为伍。”
黄天化哪里管那么多,掏出手中铜镜,吼道:“爹!我把小弟工作做通了!快收买诡道书院的人,给咱家天禄安插进去!”
黄天禄叹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什么靠不靠关系的,不论自己靠没靠关系,旁人都不会改变想法。那不如光明正大,堂而皇之。
一抹锦袍身影由黄天禄脑中闪过,定格在其抽刀飞身下关那一刻,既然如此,走出自己脚下的路即可。
何须在意旁人。
唐正,黄天禄咬牙切齿,暗自起誓,我黄天禄,誓杀此人。
黄天化吼了一通,突然低头对黄天禄说道:“你喊他大哥,也喊我大哥。那我俩到底怎么排辈?”
黄天禄白了一眼大哥,“各论各的,你俩又不认识。”
距离三山关并不算远的凉广,此时也有人陷入了“辈分”怪圈。
太二道长一身油量道袍,端坐在一三丈泥人塑像身前。
眼前几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学着太二的模样,双手抱圆,置于腹前,一副打坐的模样。
不多久,一素装女子轻轻睁眼,笑道:“师父,您今天,有些心绪不宁?”
女子正是荷须,如今荆棘营在王师爷的帮助下,由凉广郡郡制剥离出去,整营投入鬼皇道门下。
开始,荷须还担心姐妹们有所排斥,毕竟,就算道士也算是出家人吧。
只是太二表示,鬼皇道没那么多禁忌,更无出家要求后,荆棘营的姑娘们,又大多是懂得感恩之辈。
本着受人恩惠,理当有所回报的想法,便整营入了鬼皇道,“打工还债”。
太二看了眼荷须,咂了咂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要说境界吧,太二的确还算可以,徘徊在结丹之上,灵涌之下。但他实在没办法破那紫莲浴火大阵。
境界归境界,手段归手段,有些事,并不是境界高就一定办得到的。
如今被风昊算计,留在这凉广,本身并无太大问题,偏偏,当初太二夸下海口说,风昊“算”准了的话,他就拜风昊为师!
太二见一众女徒弟们纷纷收了功,自觉离去,也就再无顾忌,指了指背后泥塑,“这人,你认识不?”
荷须一身道袍,未施粉黛,只是原本成熟端庄的俏脸,竟多了几分娇嫩,听到太二问,便捂嘴笑了起来。
那泥塑一身黑色锦袍,背负长刀,长发只随意束了披在脑后,面目虽模糊不清,荷须又如何认不出?
“师父,那不就是徒儿的好弟弟么。哦,不对,是鬼皇疯天君。”
太二哀叹一声,倍感苦恼,眉毛几乎和胡子拧到了一起,“你看看。你看看!”
“你叫我一声师父,我还得喊他一声师父。如今,他又是你的好弟弟,那我...到底该叫你啥?”
荷须眨了眨眼,终究是没忍住,只得以袖捂嘴,笑道:“师父,咱们,各论各的不就好了?为何非要拧到一起呢?”
太二想了想,点头道:“嗯,也有道理。不亏是为师的师父看上的,竟还有几分悟性。”
也难怪太二如此说,眼下的荷须,也突破了入门期壁障,来到了练气巅峰。
可按理说,荷须本身灵根资质并不如何,那眼下....
太二不得不往风昊身上想,毕竟,只有荷须一人与他有段露水情缘。而荆棘营中,也只有她境界提升飞速。
说起风昊,荷须原本有些笑意的俏脸,不知不觉就暗了下来。
太二叹了口气,说道:“三山关之事,他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之所以没回来看你...”
太二如何不知,风昊自然是怕潜伏回凉广,使得唐正对荷须不利。
荷须笑着摇了摇头,“师父说得哪里话。”
荷须转身,望向外头渐起的朝阳,脸上绽起一抹笑容,“那是一肆意妄为的龙,徒儿怎会奢望将他困在深渊之中?”
“但凡他偶尔想过徒儿那么一瞬,徒儿便心满意足。”
太二点点头,恐怕正是这份温柔,豁达,才让那小疯子甘愿留在凉广,拼上小命,只身屠灭天阴寺吧。
太二掐指一算,虚望东方,心中暗叹。
“小子,你的麻烦,可真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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