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游猛吐三大口水,才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好在他身为一条大锦鲤,根本不会被淹死。
抬头看了看滴着水的洞顶,敖游愣了半天,赶紧四下观察。
洞穴巨大,潮湿,腥臭。
四处都是带着两个黑点的巨型鱼卵,如果配上高近五米,满是羽翅划痕的墙壁,以及遍地的鱼形骸骨...
敖游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这是巨鱼的老巢!
可....
敖游一惊,四下找了半天,只看到个半死不活的曹富贵,竟然没有风昊的身影。
不过从曹富贵背后的伤,被胡乱涂了些伤药的情况来看,敖游便知道风昊应该是去查探情况了。
果然,过不多久,风昊掌间赤红升腾,拎着刀,走了回来。
见敖游醒了,将刀往地上一插,一屁股坐下,笑道:“你个锦鲤,怎么还能被漩涡搞昏?”
敖游想吐风昊一脸水,但转头想了想那些巨鱼的下场,忍住了,“大哥,会水和不被转晕是两回事好不?”
“就好像,你能打,但救人的本事可差了点。”
敖游说罢,努了努嘴,用下巴点向曹富贵,“你看看,你这抹得啥?竟然有人把顺气的和去寒的给人抹在伤口上,嫌死得不够快?”
“哎呦~~~~”
敖游从一旁的水坑里爬上来,摸了摸屁股,咧嘴说道:“不让说就不说嘛,你咋还打鱼!”
风昊正准备再给敖游一脚,曹富贵哼唧了几声,缓缓转醒。
风昊看着曹富贵背上的伤,一时收脚,直乐得敖游龇牙咧嘴。
虽说曹富贵不挡那一下,风昊也不会有太大危险,但好歹也是为了他受的伤不是。
风昊将戒指里各种伤药丢给敖游,抬了抬下巴。
敖游一乐,挑挑拣拣,选了些止血的,生肌的,给曹富贵抹上,心下还暗笑,“大哥也不是全能的啊。”
曹富贵趴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勉强抬起头,对风昊说道:“风兄。那彩蝶是六正书院的人....”
风昊点了下头,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曹富贵。
曹富贵叹了口气,苦笑摇头,“曹某没第一时间告诉风兄,实不应该。此间事,尽在我一人身上,望风兄莫要牵连精雕坊。”
说罢,曹富贵将牙一咬,怀中翠绿算盘散出点微弱灵光,直接奔自己天灵砸去。
敖游大锤一轮,间不容发之际格开了算盘,见风昊并未出声,问道:“老曹,啥情况啊?我大哥又不是不讲理的人,至于吗?”
敖游说完愣了一下,不是不讲理的人,可也确实不太讲理,那到底是讲不讲理?
敖游说完好一会,曹富贵都趴在地上,没有动静。
过不多久,一四十好几的大老爷们,趴伏在地,双手紧握成拳,肩膀微微颤动,更有几声压抑低泣之音传来。
敖游眉头一皱,歪头看向曹富贵,见其猛吸几下鼻子,勉强恢复正常之后,这才问道:“咋回事啊?咋说着说着就....”
曹富贵由趴改跪,由跪勉强坐正,缓了好一会才沉声应对。
“小兄弟有所不知,我本是一农家子弟,仗着奇遇,学了些本事,一时狂妄,落草为寇。”
敖游一听,心知这是要说啥有用的东西,顺势问道:“然后那?”
曹富贵苦笑摇头,“然后能有什么好果子?本想攒点钱财,给我年迈老娘攒点养老钱,未曾想刚劫了两次,便被六正书院给逮了。”
敖游哪知唐正和风昊的过节,一听六正书院,不由皱眉,“我看你掌柜的做得挺好的啊?”
曹富贵也被敖游的单纯给逗乐了,笑道:“小兄弟,你就没想过,我可能是六正书院派去精雕坊卧底的?”
敖游一愣,尴尬笑了笑,“啊哈...哈哈哈,我怎么...怎么可能没想过呢!”
曹富贵疼得皱了下眉,勉力换了个姿势,“也确实不是。六正书院只要我在关键时候,为他们办一件事,之前的种种就一笔勾销。”
敖游大眼睛转了好几圈,歪着头问道:“这事不对啊,我听说,六正书院的人,比我大哥还阴险狡诈,他们怎么放心让你就这么...”
敖游看到风昊不太友善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嗝儿,嘿嘿笑了笑。
曹富贵则比了个大拇指,“小兄弟心思细腻,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六正书院当然不会听我空口白牙的保证。所以他们....”
曹富贵说着,竟狠狠咬住嘴唇,仿佛这样,泪就是因为疼痛而落一般。
狠狠一吸气,曹富贵接着说道:“所以他们暗中给我老娘服下一种药....”
敖游叹了口气,还真是高效,又下作的方法。
既然老娘在别人手中,按理说曹富贵应该完全配合彩蝶才是,为什么中途反而变卦了?
风昊将破浪刀由土中拔起,问道:“所以,你为何要挡?”
曹富贵面色纠结,仰头含泪,“不瞒风兄,精雕坊这些年,对我极好。曹某能有如今修为,能掌一方分号,皆是坊中前辈栽培。”
“彩蝶趁我跟下船舱之时,亮明了身份,直言将会以异兽血阵,将风兄送到异兽老巢,要我协助配合。”
曹富贵苦笑道:“我若是不从,六正书院便会害我那八十多的老娘。此为不孝。”
“我若是从了...”
曹富贵笑得更加无奈,“若是风兄死于此处,到还好说。若是风兄大难不死....怕是连带着整个精雕坊,都将鸡犬不宁。此为不义。”
“不孝,或者不义....”
曹富贵仰天长叹,“实不忍为精雕坊树一大敌,曹某只有...”
“老娘一人将我拉扯长大,如今不但没能给她养老送终,竟还为了旁事,亲手送她老人家上路....”
曹富贵摇了摇头,笑容中满是无奈和沧桑,“前事因,后事果。悔不该当初落草为寇,给了六正书院机会....”
“然而就算如此,风兄依然落到这异兽巢穴之中....我...我这岂不是既不孝,又不义?”
敖游皱着眉想了半天,突然问道:“自古忠孝两难全,大抵如此吧。可你说的不义,那也得我大哥找精雕坊麻烦为前提吧?”
曹富贵笑了笑,“小兄弟,你大哥什么脾气,你不知道?”
敖游哈哈大笑,“那有啥不知道的,心怀敌意的全都弄死,然后再杀其全家,斩草除.....”
敖游愣住了,郑责那几个人,还没等动手,都被风昊算成了“敌人”,曹富贵....从结果上来说,依然是让风昊落入了书院的陷阱中。
这么说的话....
让敖游惊奇的是,风昊竟然将破浪刀归了鞘,转身走了。
敖游眨了眨眼,赶紧扶着曹富贵,一边努力跟上,一边吼道:“哎?大哥?这事不对啊,按你的原则,此时不是应该杀人灭口的吗?”
风昊耸了下肩,笑道:“我的原则是啥?”
敖游挺胸抬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为敌者,皆杀之。”
风昊摇了摇头,“就算如此,不也是应该找幕后黑手?”
风昊说罢,添了一句,“书院的那人,叫唐正吧?”
曹富贵一愣,“风兄如何知道?”
风昊嘿嘿一笑,“他想要我死,是因为我想要他死啊。”
敖游琢磨了一下,风昊刚才说“就算如此?”意思就是他敖游说的不对?当下问道:“大哥,就算不如此,那你的原则是啥?”
风昊头也不回,笑道:“看心情。”
佣兵守则那么多条,用哪条还不是看心情?把自己限制死了,那活得多累。
风昊不是好人,也不愿做好人,只不过想活得纯粹,肆意罢了。
敖游偏头看了眼曹富贵,“老曹,你命挺大啊。我以为我是居心叵测,又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哩。”
曹富贵何等聪明,不由出声问道:“风兄,需要我做什么?”
风昊停下脚步,微微转身偏头,“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告诉我,卞德广参与了没。”
曹富贵微微愣神,结合书院的行事作风,瞬间懂了风昊的意思,
风昊顺着书院的算计落入此中,又顺手放了彩蝶回去报信,想必是有手段追踪彩蝶的位置,也就能顺便揪出唐正。
而卞德广身为组织此次讨伐赢鱼的人,风昊要确定他是否与书院是一伙的。
如果是,想必是要斩草除根,哪怕卞德广是朝廷命官....
曹富贵不由对风昊刮目相看,恩怨分明,没有因表象而随意下结论。
而且,这人好大的胆子,未知前路如何,就敢跳入局中?好狠的人,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竟然是以入局为前提的破局!
想罢,曹富贵突然笑了,这人也有奇怪的地方,对卞德广是否为敌的认定,看样子竟然只凭他曹富贵一个外人的一句话?
想到老娘或许保得住性命,精雕坊亦不用遭逢祸事,他曹富贵也就不用做那不孝不义之辈,心中如何不感激?
当下结合他自身亲历的各种情况,推断起来。
想了半天,狠狠一咬牙,说道:“风兄,如我所料不错,卞德广最多是被唐正利用而入的局,他本人,应该没有主动害你的意思。”
风昊点了点头,显然与他想的不谋而合。
敖游撇了撇嘴,这种动脑子的事,他不擅长,但眼下“大哥!大哥!咱们现在,咋出去?”
风昊掌中赤火映出了前方密密麻麻的巨鱼尸体,让敖游切实认识到风昊刚才离开时,都做了些什么。
风昊抽出破浪刀,穿梭于如山尸堆中,掌中紫雷顿起,环绕赤火,将他整个人映得鬼一般狰狞。
“杀出去,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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