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巢山,天刀宗
内门大总管府邸地下六层,密室
唐浩海赤着上半身,坐在一玄铁高背椅上,右臂撑着半边脸看向左前,左掌中,一粉白色的兰花螳螂微微颤抖,气若游丝。
唐浩海目光所至,乃是一木字锁架,上面正铐着一衣衫不整的成熟美妇,伤痕遍体。
唐姚兰虽气若游丝,却不改怨毒眼神,直直盯着唐浩海,说道:“唐浩海,你,不得好死。”
唐浩海缓缓回神,抬眼去看,笑道:“夫人,你我好歹夫妻一场。何必如此咒我?”
唐姚兰勉力做出个不屑的表情,阴声道:“你也知道夫妻一场?”
唐浩海偏头问道:“为何不知道呢?”
唐姚兰本虚弱的身体突然挣了几下,似要生吞对方一般,“夫妻一场,你还如此对我?”
唐浩海捋了下胡子,食指猛地掐断掌中螳螂大腿,只见唐姚兰哀嚎一声,左腿传出一阵骨裂之声,角度诡异地弯曲过去。
“夫人,我对你,可比对孩子们,好多了。”
唐姚兰眼滴血泪,狞声道:“好?峰儿没什么天分,出生没多久便被你‘炼化’!”
“狗贼,生怕旁人觉得你不行,连儿子都是废物,竟给他挂个天才之名。”
“萱儿天分不高,你也只等到了她出嫁那天。”
“嘿,可怜唐伞,只娶了个空壳,却要背上弑妻骂名。”
唐姚兰嘴角渗出血来,咬牙切齿,“见枫儿天分卓绝,便生了养而后噬之想法,狗贼,你在她小时候便植入此兰花螳螂,当真恶毒。”
“世上,怎会有你这种歹毒的爹。”
说罢,唐姚兰啐了一口,“对我好?你不过是在待我散境,方便下嘴罢了。啐!”
唐浩海冷笑一声,轻轻捏住掌间螳螂的头,向后一转,而唐姚兰的脑袋,也跟着猛地后转,“咔嚓”一声,颈骨错位。
唐姚兰尚有口气,竟癫狂大笑起来,“唐浩海,你在怕。你在怕什么?是枫儿知道了萱儿的事,要找你报仇?哈哈哈哈,你在怕!”
唐浩海不屑笑道:“知道又如何?唐伞那小子嘴巴不严,可又能如何?”
说罢,唐浩海右掌间现出个透明金属笼,其间一壮硕兰花妖螳,与笼中一雪白兰花融为一体,几可乱真。
唐浩海“深情”看了眼笼中妖螳,笑道:“枫儿的确旷世奇才,短短时间,竟已灵涌巅峰。嘿,好在我有先见之明。”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迈步止水。”
唐姚兰勉力正视“夫君”,狞笑道:“胆小如鼠。你靠着啃噬亲子入了止水,却怕亲子入止水?嘿嘿嘿,唐浩海,你真是英雄。”
唐浩海无所谓地笑了,“可不是,我如今,还打算啃噬亲妻呢。”
唐姚兰啐了一口,毫无惧色,“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你当我怕你?枫儿,绝对会为我报仇。”
唐浩海不屑笑道:“得了,在她认知里,你都死了十几年了。还是...跟别的汉子一起背叛宗门,被喂了圣兽的。”
唐姚兰怒吼一声,“唐浩海!我天刀宗待你不薄,可你得了魔族技术,就是如此待我母女的!?”
唐浩海收了金属笼子,离了椅子,站在妻子面前,“不薄?”
唐浩海叹了口气,突然笑了,“我唐浩海吞子噬妻,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可若不如此...我境界难升,如何坐稳内门大总管的位置?”
说罢,唐浩海突然向前探头,鼻尖顶住妻子鼻尖,“可若不如此。被吞的,岂不就是我?”
唐姚兰面色一凛,冷笑道:“唐浩海,你在胡扯什么?”
唐浩海哈哈大笑,笑中带着几丝畅快,“夫人。我虽一外姓人得赐姓唐,可如今境界地位,足以让我知道些事情。”
“当年风昊他爹,就是死在你唐家‘浴女吞夫之术’,虽说是唐君煽动,可...这门功法,却存在的吧?”
说罢,唐浩海伸手捏住唐姚兰面颊,狞笑道:“夫人,你也会这门功法吧?那为什么要瞒着我呢?难道不是为了...吞我下肚?”
唐姚兰张嘴咬中唐浩海手掌,奈何唐浩海却没躲,任鲜血横流,也面不改色。
“夫人,为何我做了你想做的事,且只是为了保命,却要被你骂狗贼?”
“为何你存了相同心思,却是以受害者的身份与我说话?”
唐浩海笑了笑,一拳打碎了唐姚兰鼻梁,“我宁可做个被世人痛恨,却活着的狗。也不愿做你肚里,死了的英雄啊。”
“唐家女吞男,修界高层中,如今也不是什么秘密。夫人,你有什么可藏着的呢?”
唐姚兰怨毒地看向唐浩海,鼻梁碎裂,让她发声略显诡异,“就算如此,这与枫儿她们又有何干系?!”
唐浩海微微低头,食指轻抬妻子下额,笑容癫狂,却带着痛苦,“我是男人,学不了你家功法。而魔族技术....”
唐浩海仰天大笑,滴泪横流,“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枫儿天资卓绝,如今已至灵涌,我只要噬了她,就能更进一步,否则....”
唐浩海一口咬在唐姚兰脖颈,嘴中鲜血横流,口齿不清地说道:“否则,我就会死。”
“可我,不想死。”
唐浩海舔了下嘴唇,抹去鲜血,“放心吧,我不会轻易弄死她的,我还指望她把宝图,带回来给我呢。”
凉广城
凉广虽不大,却也是负担着三上关军需转运,后勤补给的中转之地。
如今又逢开春,过了年节的百姓纷纷“蚂蚁出动”般涌向自家田地,力图之后有个好收成。
而这茫茫“大军”中,却有两个纤细身影逆流而上,奈何身板太弱,被撞得个七荤八素。
一奶油小生打扮的男子拽住一庄稼汉,柔声问道:“大哥,鬼皇道总坛咋走哩?”
大汉虽说被拽了一下,略显不快,可一听对方问鬼皇道,当下笑了笑,“小哥,你要去找疯天君祈福吗?”
“哈哈,就在城北,安平大街头里就是,好找的很。”
男子轻轻点头,眼睛一转,问道:“哎?大哥,不是听说鬼皇道散财赈济,咱们百姓吃穿不愁,怎地...”
说罢,男子指了指周围涌出城的庄稼汉,“怎地还如此勤劳?”
壮汉面色不悦,甩开男子小手,“小哥说得哪里话?咱们有手有脚,有膀子力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何就求别人施舍?”
“咱们就是要争口气,将疯天君老爷的账还了。所谓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善心是炉子啊?嗷嗷产元宝?”
“看你人模狗样的,咋不懂事呢?”
男子一听,顿时皱眉歪头,还有些不服,“还账?那岂不是与天阴寺无异?”
壮汉将肩上锄头哐地砸在地上,“小哥,你怕是天阴寺余孽来找事的吧?天君老爷不收利息,不限年限,咋就跟天阴寺一样了?”
壮汉嗓门也带,周围有人听到天阴寺余孽,顿时围了过来,撸袖子抡胳膊,一副“同仇敌忾”地样子。
那瘦弱男子也是个不怕事的,脖子一梗,“嗨呀?!咋地?要打劫?关门,放冰怀刃!”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冰怀刃无奈叹气,上前两步,抱拳拱手,“各位,各位乡亲,在下冰怀刃....偶路过此地...”
还未待冰怀刃说完,人群中有人“咦”了一声,“听王师爷说,天君老爷手下有个叫冰怀刃的。”
众人一听,同时恍然,“对对,是有个小白脸来着。看这兄弟,是挺白啊。”
冰怀刃面色阴沉,双拳紧握,背后一长方形青色刻盘猛地飞出,灵压顿起。
人群中当真起了不小骚动,只是...
“他娘的,当真是点子扎手!你们快去找荷须仙子,咱们在拖住他!断不能让他们入了城!”
冰怀刃一愣,这才过去多久?怎地之前“贪生怕死”的凉广人,竟....这才几个月?
过不多时,一人高马壮,络腮胡子的文官排众而出,一看冰怀刃,当真愣了下,“冰爷?稀客稀客。我啊,王破胡,额,王师爷!”
百姓一见,当真是天君手下,立马呼啦一下,跑了个精光,种地去。
奶油小生拽了拽冰怀刃,“这个王师爷,比你说得还不像师爷!”
王破胡微微一愣,笑道:“小妞儿,冰爷怎么说我的?”
那男子“哈”了一声,“怀刃说,那王师爷虽一介文人,却有可虎胆熊心!为民请命,鞠躬报国,不让他人先!当真是英雄!”
王破胡眨了半天的眼,老脸通红,“走,我带你们去找道长。”
冰怀刃叹了口气,“小姐,我就说你这打扮,不顶用。”
苏妲己将腰一掐,不服道:“啥?我就说你该化个女妆,你也不听啊。”
王破胡在前头翻个白眼,“两耳不闻窗外事”。
苏妲己扯过身旁,一跟着王破胡来的兵丁,问道:“兵哥哥,怎地这疯天君,人气这么高那?”
那兵丁一脸“土包子”的表情,但王破胡在前头,几人又显然认识,他哪里敢“不屑”?。
于是只好说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凤仙港被异兽给堵了,上游城郡苦不堪言,据说...”
“还是天君老爷显灵,立斩百多异兽,更捣毁其巢穴,才解了凤仙港之围。”
“而且...听说蜀山剑派星云双剑因为冲撞了天君老爷,被天君老爷一巴掌拍死俩!蜀山剑派!星云双剑!懂不懂?”
苏妲己眼睛睁得老大,“啥?一人斩了百多异兽?你家天君是泥人,不是金人吧?”
另一兵丁比较愣,一听,不屑道:“你知道个啥?天君老爷身高九十九丈,三头六臂,一把屠魔刀顶天立地,岂是百多异兽能比?”
妲己看了眼冰怀刃,面露不解,怎么跟你说的形象不一样?
“兵哥哥,天君老爷...你亲眼所见?”
那兵丁昂起脑袋,义正言辞,“不错,亲眼所见!俺就是在那之后由凤仙来到凉广想...奈何鬼皇道不收俺,只得投了军。”
苏妲己眼睛一转,笑道:“兵哥哥,那异兽在水里,天君老爷为啥要九十九丈?这砍起来,不还得弯腰?很累吧?”
兵丁“嗯?”了一声,又看到周围同僚同时升起的疑问表情,暗呼不妙。
“也许...咳,对!通天河啊,它水深!天君老爷99丈高,刚好露半个身子在外头,刚好砍得舒服。”
苏妲己本想捂嘴,奈何突然发现这男宽袍子,袖子并不太好使,只得笑道:“那兵哥哥,天君老爷,三头六臂,为啥,只拿一把刀?”
那兵丁大惊,想了半天,这才挤出一句,“天君老爷何等功力,砍那些异兽,一把刀就够。”
“那为何要化三头六臂出来?一头一臂不也够?”
“你这公子,怎地如此多问题?天君心思,岂是我等凡人能揣测的?可能...气势?对!气势!”
冰怀刃叹了口气,颇感无奈。之前由凉广经三山关之战回去后,小姐暂时没了性命之忧,但身子还是虚弱,不太出得门。
于是,整天缠着冰怀刃给她讲外头见闻。冰怀刃又出过几次门?还不就只能把与风昊的经历,翻来覆去的讲。
而从小体弱多病的她,身边除了侍女,就是老妈子,清一色女的。也就给她看病的先生是个老头。
再加上苏护宠极了女儿,如何忍心体弱的她外嫁?说媒的都不知道赶走了多少。
这就导致妲己接触过的男人,除了大夫,就是冰怀刃...其他,就只有书中各式各样的“男子”。
而听了冰怀刃的“风昊专辑”,又加上灵能助动器的帮助,她没了性命之忧...
这下可好,在家憋了十几年的苏妲己,不知何时生出了外头那么有趣,我要去看看的想法...
于是“乖乖女”不知用什么方法说通了自家老爷,竟允她南下探望她的老师,结果...
结果半路上,苏妲己打晕了冰怀刃,又设计甩掉了车队,竟拖着个冰怀刃逃之夭夭。
冰怀刃再次哀叹,“老爷若是知道他眼中,乖巧听话懂事的好女儿,竟...”
冰怀刃猛地一愣,大呼不妙。坏了,这事说出去,老爷也不会信啊,只会以为他冰怀刃忘恩负义,拐着妲己跑了!“完犊子了啊。”
而且他确实有事才答应与妲己一同外出,灵能助动器虽维持了妲己性命,可总归不保险,万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它坏了呢?
此次出门,就是想找风昊研究一下,有没有解决办法。否则他怎会轻易被一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妞儿给打晕。
也就在冰怀刃哀叹不止,苏妲己看啥都新鲜的时候,一波人来到了鬼皇道总坛门前。
恰好,太二道长正在门口伸着脖子张望,荷须则在一旁听几个百姓说着城门口,“有人对天君出言不逊”的事。
申屠闲带着邹氏和方紫灵等人,一路跋涉,也总算到了凉广。见一老道“翘首以盼”,心知这便是太二真人了。
可迎面来的冰怀刃和苏妲己...申屠闲一瞬间竟然没分清两人到底都是男的,还是都是女的,还是一男一女?
鬼皇道总坛,仁丰苑中,难得热闹一回。
荷须以前手下的荆棘营,如今该出嫁的出嫁,该从军的从军,早已四散花开,各奔东西,荷须也替她们高兴。
如今鬼皇道看着声势浩大,其实说到底,除了“信徒”,当真没几个人。
都是荆棘营的姐妹,还有凉广城主赵虎,外加王破胡和精雕坊新开的分号照应着。
几方落了坐,互通消息之后,有一个问题几乎缠绕在所有人心头。
太二叹了口气,“能得酒剑仙申屠前辈照应,实是我凉..是我鬼皇道幸事啊。”
申屠闲端起茶碗抿了下,一脸嫌弃,淡,淡出个鸟来。
“道兄言重了,想必,大家都有疑问,彼此都是怎么称呼...额,称呼风昊的。我先来吧。我还得唤他一声,老爷。”
太二叹了口气,面带不甘,“师父。”
荷须捂嘴轻笑,眼泛柔波,轻声道:“弟弟。”
冰怀刃撇了下嘴,不屑道:“风兄。”
方紫灵看了眼苏妲己,见这美如天仙的姐姐不说话,这才说道:“铃铛要喊哥哥哩。有时候也喊叔叔。”
乱,太乱。
众人齐齐转头,去看苏妲己,苏妲己眨了眨眼,面带羞涩,颔首以对,“我还不认识他呢。”
众人点了点头,同时伸手指向大门,异口同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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