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东镇,东伯侯辖地中心,鲁冀壁垒
八方诸侯之首,东伯侯姜恒楚端坐正厅,手捧一散着荧光的铜板装置,面色十分难看。
姜恒楚须发花白却面带红光,显然气血充盈。
不自觉地灵力收放下,引得大厅内风啸阵阵,甚至隐约有鬼哭怒嚎之音。
大厅内洋洋洒洒百多人,神色各异,气场不一,偏偏态度十分统一,无不弯腰垂首,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地候在厅中。
姜恒楚捧着铜板,花白浓密的眉毛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厅内风声渐急,鬼哭渐响。
而这一切杂音,又随着姜恒楚手中铜板“咔嚓”一声清脆哀嚎,烟消云散。
过不多久,众人只听得一声冷哼后,顿觉身上压力渐失,有那么几个身子骨不行的,腿脚一软,瘫倒在地。
好在一旁有几个照顾同僚的,顺手扶了一把,才没让他们不堪太久。
姜恒楚手中变了形的铜制平板,闪烁着不甘的微光,随即眯眼扫视一圈,沉声说道:“陈塘关,没了。”
整个大厅,安静到落针可闻,一众人等似乎十分不解,何为“没了”。
一面相刚毅,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微微抬头,问道:“侯爷,没了是......”
姜恒楚似乎十分欣赏众人不解中掺杂着惊诧的表情,闻言冷笑一声,“允之啊,没了就是没了,唰,一片白地。”
姜恒楚说着,还用手比了一个抹平的手势,引得大厅陷入一阵嘈杂之中。
董允之当真愣了半天,这才不可思议地看向姜恒楚。
没了?
陈塘关,那可是大商东南,东海之滨,一块肥美可口,价值连城的地界儿。
至于为何东南一方事物,东伯侯姜恒楚会在意,原因就很简单,统领东南一大镇,二百镇小诸侯的,乃是姜恒楚亲弟,姜恒鹿。
让董允之和厅中百多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陈塘关总兵李靖,那可是少有的金丹境修者,出镇一方的强人。
而且据说李靖手中七宝玲珑黄金塔,乃是实打实的仙器!
李靖手下魔家四将,号称四天王将军,个个止水,怎么看都是铁桶一般的强横之地,不说固若金汤,也不至于“没了”吧。
显然,董允之在众人之中地位很高,压下了些许嘈杂之后,抬眼抬眼看向姜恒楚,“侯爷,鹿侯可说,是何人所为?”
姜恒楚摇了下头,“语焉不详。但...大致有方向。”
董允之赶紧追问,“侯爷不方便与我等说?”
姜恒楚将手中变了形的铜镜一丢,哈哈大笑,“有何不方便?据说,有人见东海滨,龙游出海,塔镇八方。”
说罢,姜恒楚又笑了笑,只是面色十分诡异,“我的人死前,传回的情报,有一持伞金刚,现身当场。”
大厅内本被压下去的嘈杂,再次奔涌起来。
“持伞金刚?莫不是西方家某位护法?”
“可西方教如何会与咱们大商为敌?陈塘关多闻寺主持还是得道高僧来着。”
“水晶宫造反?”
“他水晶宫一仙野宗门,哪来的胆子造反?当真以为旁人送个龙王称号,便称王称霸了?”
董允之伸出双手,连连下压,“诸位,莫慌莫乱,想必侯爷心中早有定数。”
说罢,董允之抬眼看向姜恒楚,静待下文。
姜恒楚微微斜坐,单手撑脸,“毕竟是我胞弟的事,我已派人前去陈塘关查探,想必,六正书院和武魂殿,也不会坐视不管。”
姜恒楚扫了一眼厅中众人,“今日唤诸位来,只是有一事要定。”
众人见姜恒楚提到正事,纷纷正色以对。
姜恒楚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李靖在陈塘关搞什么宅院生意,当地百姓过得如何,我无意去问,但税收和纳贡...”
“那是显而易见的百家翘楚。”
姜恒楚微微眯眼,“东南之地,本就开发不广,失一陈塘关,我那胞弟来年纳贡,可就是大问题。”
“诸位,办法呢?”
董允之叹了口气,无奈摇头,若陈塘关当真被夷为平地,不说宅院生意,税收,纳贡,就连百姓都没有了。
大商中央朝廷在给了各镇诸侯相当大的自治权的同时,自然也要保证其自身利益。
一来二去之下,久而久之,便成了“地方你自己经营,我只管收税纳贡”。
这之后若要发展起来,还得往里搭钱!如果姜恒楚是打算让姜恒鹿申报灾荒补贴,此时就不会问这问题。
可若不申报,那么大的税收亏空,怎么填补?
众人七嘴八舌,一时间倒也出了许多主意,但姜恒楚皆摇头不语。
最终,此场会议,也算是毫无结果,“不欢而散”。
会后,众人皆走,唯独董允之徘徊最后,见厅中再无旁人,这才上前几步,“侯爷,属下有个....疑问。”
一场会议下来,姜恒楚都算是虽威,却不怒的典型,其言语,心思,让百多人费尽心思也无法猜透,他想要什么。
董允之能成为众人之首,自然不是靠运气,此时留下来,当然也是有些不方便当众说的话,想要说一说。
见姜恒楚点头,董允之直截了当地问道:“鹿侯那边,要什么?”
姜恒楚叹了口气,“如今时值晚春,岁中纳贡临近,你说呢?”
董允之这还不懂?这就简单了,钱!而且果然如他所料。
“侯爷,鹿侯体弱,凡事都得您帮衬操心,唯独这事儿...咱们东镇也力不从心。一镇岁贡,那可是天文数字。”
“鹿侯在陈塘关舍了大本钱,如今....”
董允之干咳几声,微微眯眼,“如今怕是只有无本买卖,能在短期内,快速见效。”
都是玲珑剔透的人,什么是无本买卖,大家心里都有数。
姜恒楚低眼看向董允之,眯眼问道:“有合适的人?”
董允之四下打量一番,见并无旁人,这才点头,“侯爷,属下有人手,办事稳妥,万事可办,也只求一方庇护。”
姜恒楚稍加思索,便知道大致是什么人,“邪道?”
董允之毫不隐瞒,赶紧点头,“侯爷英明。此人本是焚天盟南天火坛的头目,机缘巧合之下,走投无路...”
话说到这份上,姜恒楚便十分明晰。
姜恒鹿是个弱智,被他姜恒楚推到八方总镇之一的位置,为的是什么?为的自然是他姜恒楚能手掌两大镇。
掌是掌了,连带着自然就是两镇的事,都要操心。
这陈塘关“固若金汤”,本是他生财之地,没想到,竟被打成了白地!
这年头,谁没事将钱财藏在家里?流动的资金才有价值。
但这一流动,短期内就难以收回,陈塘关“没了”,这部分岁贡亏空短时间内姜恒楚根本补不上。
董允之的意思,很明显,让邪道中人去抢....
而且既然是如此大宗的“缺口”,所抢的目标就一定不会小。
邪道不容于天下,想要寻个庇护,也无可厚非,但这事儿,姜恒楚明面上是不可能答应的。
谁家官匪勾结,还不都得做做样子?
姜恒楚单手捋须,笑了笑,“允之,他们所求,你看着办就是,只要事办的好.....”
董允之又不是傻子,这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当下告罪一声,离了大厅。
姜恒楚看着董允之的背影,冷笑几声,“焚天盟,南天火坛?邓九公啊邓九公,你已经混到此等地步了?”
好歹邓九公曾经也是三山关总兵,姜恒楚哪里会不认得?
而老头显然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富家翁,对焚天盟,还是有些了解的。
过不多时,姜恒楚微微偏头,看向后堂。
一宫装美妇环佩叮当,步履从容地转了出来,姜恒楚本略显凝重的面色微微舒展。
“梓童,难得回来几日,怎地不去惦记你那些吃食,反倒来看为父唉声叹气?”
姜恒楚,东伯侯,而他另一个身份,则是当朝国丈,王后姜梓童的亲爹!
姜梓童贵为王后,保养得自然十分到位,虽年过三十,看着却宛如二八少女,皮肤水嫩,晶莹剔透。
再加上成熟妇人所特有的媚态,宛若一吸睛的妖精,不知让多少男人目不转睛。
此时听姜恒楚发问,姜梓童一改雍容,略带娇嗔,“爹,您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回来又不是度假,哪有心情吃喝玩乐。”
姜恒楚叹了口气,无奈道:“两口子吵架,床头吵了,床尾就合了,受德乃天下共主,要操心的事儿忒多,你让着他点。”
姜梓童白了亲爹一眼,冷笑不止,“床头吵?要是当真床头吵还好了。爹爹,我嫁为人妇十五载,到今儿还没破身呢!”
东伯侯,姜恒楚,号称鬼侯,偏就这么一个人,在女儿面前也“威严”不起来。
此时听女儿说罢,姜恒楚赶紧四下看了看,“梓童,这事可不能乱说,受德....”
姜梓童没好气地摆手,直接打断了亲爹的话,“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多年了,不是没人知道伟大的天下共主,不能人事吗?”
说罢,姜梓童眼睛一转,“有了,这次我带个美女回去,给她做妃!我倒要看看,他是对我不来劲,还是对所有女人都不来劲!”
恶狠狠骂了几句之后,姜梓童转脸看向亲爹,“爹,那董允之,摆明了不安好心,还庇护邪道?他这是想坑您吧?”
姜恒楚哈哈大笑,“早年,他与邓九公有些交情,并不是什么秘密。至于什么庇护不庇护的,嘿....”
“邪道中人,是杀是剐,还不都是我说了算?任他折腾就是。”
同一时刻,鲁冀壁垒董允之府上
董允之洋洋得意,坐在客厅正中,“邓兄,我这,只要钱财,至于侯爷那,安排好了,你们南天火坛,往后在我名下挂个差事。”
“之后我再找机会,帮邓兄换个身份,另谋高就。”
邓九公点了下头,拱手抱拳,“如此,多谢董兄了。”
董允之笑着摇头,“也是邓兄气运通天,若不是那陈塘关突然完蛋,侯爷未必会急需钱财。”
“邓兄,打算从哪下手?”
邓九公冷笑几声,“自然要从那些耿直,不懂迎奉,洁身自好的人家下手。比如.....冀州侯,苏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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