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兵表演完毕,轮到骑兵上场了。
首先上场的是数名边军出身的骑手,他们骑着骏马在校场飞奔,整个人像是被钉在马背上一样,任凭战马怎么颠簸都是纹丝不动。当接近靶子时,他们便闪电般弯弓搭箭,弓弦震颤间,利箭连珠飞出,长了眼睛似的飞向靶子,这一手骑射技术着实是出神入化。
龙岩峰猛鼓掌。先不管这骑射的实际作战效率如何,光是在飞驰的马背上能用弓箭准确地射中远处的靶之,这等功力便让人钦佩了。
又有一名身材高大的骑士纵马驰出,手使双刀,那两把刀刀身都差不多有巴掌阔,刀背很厚,看上去就像两块开了刃的钢板,一看就知道份量不轻。然而他却将这两把刀抡得跟风车似的,打老远都能听到刀锋破空的锐响和那呼呼风声。这位放在战场上,想必是绞肉机那样的角色,冲到哪里哪里就是血飞人头滚,无人能敌。万历见这名骑士骑术了得,刀法精湛,不禁大喜,待他收刀勒马后便将他召到点将台前,说:“爱卿真猛士也!不知道爱卿叫什么名字?”
那位双刀猛士半跪在地,声若洪钟:“启禀皇上,卑职姓姜名淮,山东登州人,去年刚加入勇士营!”
万历说:“山东自古多猛士,此言果然不虚!李伴伴,赏他一块银饼!”
李公公马上掏出一块银饼抛给姜淮,姜淮接住,连连磕头谢恩。万历又勉励他几句,这才让他退回阵列中。
姜淮的待遇让勇士营和骁骑营的官兵十分羡慕,他刚一退下,便又有数名勇武过人的骑士纵马驰出,横刀舞槊,使出浑身解数将自己一身所学尽数展示出来,希望能像姜淮那样入得圣上法眼,从此一飞冲天。
明朝中后期在对外战争方面虽然拉胯得很,但民间武风却是颇盛,尤其是在北方,练习拳术、弓马的男子很多,毕竟北方三天两头不是闹响马就是马户起义,又或者一些邪教跳出来蹦跶几圈,总之就很难有安生的时候,不会点武艺那是要死的。练武的人多了,出高手的概率自然也就高,这其中一部分高手被朝廷网罗了过去,加入四卫营、勇士营、骁骑营等等这些部队中,希望能够出人头地,建功立业。现在建功立业的机会看不到,但出人头地的机会确实是来了,他们一个个都无比卖力,恨不得把自己十八般武艺通通演示一遍!
然而,就在他们嗬嗬喝喝练得正来劲的时候,一个圆滚滚的大胖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冲出,手中挥舞着一杆足有一丈五尺长的马槊,二话不说便向那几位身手不凡的骑士冲去。那几名骑士见状吃了一惊,随即又精神大振,横刀舞槊迎上了去,与那个圆滚滚的家伙战作一团。那个大胖子以一敌多,居然没有半点紧张,长度接近五米的马槊在他手中灵活异常,点、扫、劈、突刺、拦,如同他手臂的延伸,方圆数丈都给遮得严严实实。这家伙不仅武艺了得,力气更是大得吓人,只两个回合便有一名使眉尖刀的骑士被他磕飞了手中的刀,双手虎口龟裂,半边身体都麻木了。那胖子大笑一声,槊首闪电般探出,在他胸口一点,击得他身体向后重重一仰,险些就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龙岩峰眼珠子都从眼眶里突了出来:妈的,这个死胖子不正是裴多多那个祸害吗?这个圆滚滚的死胖子居然这么厉害!?
就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啪啪两下,又有两名骑士被那个死胖子打飞了手中的兵器,身体在马背上剧烈摇晃,连坐都坐不稳了。这个死胖子的神勇着实出人意料,勇士营和骁骑营的将士无不大声喝彩,万历也是惊喜不已,问:“这位少年英雄是谁?”
一名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太监出列,一跪到地,嘎声说:“启禀皇上,这是犬子裴多多!犬子无知,惊扰了圣驾,请皇上恕罪!”
万历一看,原来是御马监的提督裴乐。这位仁兄原是镖师,在一次护镖的时候不慎遭遇响马,发生激战,他连杀数名响马,却被一名响马照裆来了一记断子绝孙腿,丧失了造人的能力。养好伤后,他觉得当镖师风险大,收入低,狠狠心便进宫当了太监。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在宫里,他很快就凭着自己那一身过人的武艺脱颖而出,步步高升,短短十年之内便干到了御马监提督之职,统率骁骑营,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了。这人对万历十分忠心,再加上他也确实是能打,甚得万历欢心,听了他这一番话,万历越发的开心,笑着说:“裴伴伴何出此言?你有如此勇猛的儿子,朕替你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怪罪!”
裴乐暗暗松了一口气。都说天威难测,他是真怕自己那个做事没头脑的儿子突然来这么一出会惹事怒皇帝。虽说自己有些功劳,皇上也是个念旧情的人,就算裴多多惹得他不快也不见得会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但毕竟不好。
那边,裴多多那个二货已经将先前那七八名生龙活虎的骑士尽数打落马去,他志得意满,洋洋得意,纵马在校场内来回驰奔,放声大叫:“老子才是御马监第一勇士,谁要是不服,只管出来与我一战!”
这家伙实在是太嚣张了,但人家确实有嚣张的资本。方才那几名在校场上横刀舞槊的骑士已经是勇士营、骁骑营中最为骁勇的猛士了,结果被他一个人以少打多全部扫落马去,其他人哪里还敢上?这家伙见无人敢应,越发的嚣张,放声大叫:“勇士营、骁骑营数千精兵劲卒,就没有一个敢出来与我一战吗?”
杜松可怜巴巴的望向龙岩峰,脸上的渴望根本就遮掩不住。
龙岩峰看那个骑在跟自己借的马瓦里马背上张牙舞爪的死胖子不顺眼,而且是越看越不顺眼,便冲杜松打了个手势:
上!
杜松大喜,马上纵马驰出,声如雷震:“我来会会你!”
裴多多嚷嚷这么久,还以为没人敢出来跟自己较量了,冷不丁的冒出一个,他心里一乐。但他马上就认出来了,这不是龙岩峰那个小跟班吗?哦,先前自己还想抢他的马,被龙岩峰拦住了。他耸了耸眉毛:“杜松,你跑出来干嘛?”
杜松双腿夹住马腹,身体腾空一个探海,从地面捞起一杆长槊,笑说:“裴少爷好身手,杜某看得心潮澎湃,特意出来领教几招!”
裴多多说:“你没有披甲,真刀真枪的打怕是很容易受伤。”
杜松说:“别说这种儿戏一般的打斗,就算是上阵与鞑靼人血战,杜某也从不披甲……废话少说,吃我一槊!”声落,槊出,槊杆嗡嗡微颤,槊首微微闪幌,一槊快如闪电,直刺裴多多前胸。裴多多披着一副厚重的布面甲,里面的甲片厚达四毫米,除非夹枪冲刺,否则根本就刺不穿,所以杜松刺得很放心。裴多多见他出招迅捷绝伦,微微吃了一惊,反应极快的横槊一拦,磕在杜松马槊的槊首上,将这一槊磕开,然后倒转马槊,用槊杆的另一杆照着杜松的面门猛击过去。
马槊尾部有一根长钉,这是为了抵御骑兵冲击特意装上去的。骑兵连人带马猛撞过来,冲击力是非常恐怖的,步兵就算用长矛之类的长兵器迎面刺中了战马,也会被撞得像高尔夫球一样四处乱飞。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聪明的步兵便在这类长兵器的尾部加装一根又粗又长的钢钉,骑兵冲过来的时候便用力将钢钉扎入地面,矛尖对准战马,等着战马撞过来……战马撞上去后,冲击产生的绝大多数动能都被传递到了地面,数支这样的长矛便可以将被捅穿的战马架在那里,不得寸进。当然,在步战的时候这根长钉也有用处,那就是在队列推进间遇到摔倒的或者躺在地上哀号的敌人,可以用它顺手照着敌人的咽喉或者脸部狠狠的来一下,省得再倒转长矛了————毕竟几米长的长矛要倒转过来也是挺费事的。
也就是说,这根长钉也是可以捅死人的。
杜松不敢大意,轻轻一侧身体,让过要害,左臂一抡趁着裴多多力道用老之机将槊杆拨开,单手持槊刷刷刷刷照着裴多多就是一轮猛攻。裴多多灵活得不像个胖子,倒像个弹来弹去的皮球,在马背上辗转腾挪,长槊舞得呼呼风响,与杜松展开激斗。两个人一边纵马飞驰一边舞槊,蹄声劲疾,槊杆交击之声更是密集,两骑如同两头猛虎,骤分骤合,不断撕咬冲撞,看得人眼花缭绕!杜松就不用说了,砍到鞑靼人喊爸爸的猛人,杜家世代从军,他也自幼习武,骑术、刀法、枪法都十分了得,还跟着杜桐与鞑靼人狠狠厮杀过几场,那一身武艺更是高强。裴多多则是典型的名师出高徒,他老爸便是练外家功夫的高手,自幼又在御马监接触过许多武艺高强的军将,也是学了一身好武艺,再加上天生神力,自然非同小可。这两位算是棋逢敌手了,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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