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真怕这帮被自己揍了大半年的土匪崽子在吃饭的时候往自己的饭菜里放巴豆粉之类的东东,骆尚志交代完一些全军调动、行军时需要注意的事项,便带着几名亲随匆匆离开,返回三屯营去了。
在那里,很可能有一场恶战正在等着他。
龙岩峰随即集合部队。
那帮家伙四处瞅瞅,见骆尚志不在,只有龙岩峰一个,顿时又嚣张起来了,一个个冲个嬉皮笑脸:“哟,瓜皮,好久不见了,你跑哪去了呀?”
龙岩峰面无表情:“赶紧去收拾收拾行李,三天之内开拔!”
士兵们都吓了一跳:“去哪?”
龙岩峰说:“奉皇上之命,带你们去永平府!”
不少人开始两眼放光了:“砍鞑子吗?”
龙岩峰额头黑线直冒:“让你们收拾行李你们就赶紧给我收拾,哪来那么多废话!”
那帮兵一个个放声欢呼,一哄而散,火速去收拾行李。
龙岩峰捂着额头直叹气……这帮家伙啊,真是太难管了,也就骆尚志这等力大无穷的猛将能镇得住他们吧?
搞定了这帮家伙,龙岩峰又跑了一趟御马监。这支军队再怎么说也是挂在御马监名下的,现在要调到外地了,不跟御马监打声招呼可说不过去。
陈矩得知后倒是痛快的给他批了,还说:“你愿意把这支军队带到冀东去,可真是太好了。”
龙岩峰一头雾水:“好在哪?”
陈矩压低声音:“俺答汗的长子辛爱黄台吉不久前因病去世了,现在鞑靼人为了争夺汗位乱作一团,各部之间彼此攻伐,原本还算平静的草原现在又乱成一团了!”
龙岩峰说:“那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加强边境戒备,严防死守就是了!”
陈矩苦笑:“加强边境戒备?谈何容易啊!”他给龙岩峰分析:“在九边重镇中,蓟镇直面鞑靼人的威胁,拱卫京畿重地,蓟镇有失,京畿将永无宁日,所以兵部给蓟镇的任务向来都是严防死守,不得主动出击。戚南塘在的时候日日编练士卒,整修军备,把蓟镇经营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强横如俺答汗也不敢去碰蓟镇防线,以免招来一顿暴打。可自戚南塘被贬之后,蓟镇军备便一日不如一日了,那些鞑子的胆子又肥了起来。去年冬天,草原连降暴雪,牲畜被冻死无数,鞑靼人已经红了眼,再加上顺义王的后裔正忙着争夺汗位,根本就无暇约束各部,他们肯定要寇边抢掠的,现在蓟镇的压力可大了……”
他深深的看着龙岩峰,说:“你在冀东那边可要小心啊,蓟镇……没有戚南塘了!”
龙岩峰说:“放心吧,陈公,我会小心的。”
陈矩见他一副全不在意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这话听进去,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这些话不大听得进去。不过啊,我还是希望你能把这事放在心上,你是我们御马监难得的人才,我真不希望你有什么三长两短。”
龙岩峰笑说:“我知道啦!陈公,我先走了!”
陈矩挥挥手:“去吧……把你的战马也带上,它们快把御马监都给吃穷了!”
龙岩峰笑嘻嘻的表示知道,一溜烟的跑了。
此时他养在御马监管辖的牧场里的马匹已有四千多匹,其中僧僧黑马四百五十匹,关中唐马三千五百余匹。这些马个顶个的能吃,而万历又三天两头要跑去欣赏一下唐马遗种的雄风,御马监不敢偷工减料,只能尽心尽力的伺候着,那银子真的是跟流水一样花出去啊,大半年下来,花在这几千匹马身上的钱都不知道有多少了。现在龙岩峰要将这支军队带到冀东去,御马监自然求之不行,就差没拿大喇叭催着他赶紧将这些马带走,他们真的快要让这些宝贵战马给吃死了。
龙岩峰倒也爽快,四百五十匹僧僧黑马全部带上,关中唐马的种马、母马和小马驹留下继续由御马监养着,已经做过小手术并且接受过训练了的公马全部带上,一口气带走了两千匹。母马不能带走,现在母马正是发情期,让它们抓紧时间造小马才是正经,真带着它们赶路,时机可就全耽搁了,那不是操蛋吗?
炮兵也全部带走。
明军的火炮种类和口径极其繁杂,尤其是车营,简直就是火炮展览馆,各种大大小小的野战炮,从几十斤到几百斤一应俱全,能看到你眼花缭乱。龙岩峰怕麻烦,只给他的军队装备了威远炮。
威远炮其实就是大将军炮的优化版。大将军炮为了加强承受膛压的能力,在炮身加了许多铁箍,弄得整门炮十分沉重,而明军又缺乏优秀的挽马,拉拽起来十分吃力,明军将领让它整得无语,最后搞出了这么个优化版本来。这种炮炮身呈瓶形,去掉了铁箍,炮身显得十分光滑、简洁,装药部位的炮身被加威,而越接近炮口处就越薄,这一设计无疑是很合理的。所以,在口径相同的情况下,威远炮比大将军炮轻了一大截,比如说同样是打四斤铅弹,威远炮总重不过二百四十斤,而大将军炮却种达三百七十斤,差距悬殊。龙岩峰这十八门威远炮还是他自掏腰包让兵杖局老爷上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料造出来的,炮管比同型号的威远炮要长出一尺左右,整门炮安装在野战炮炮车上,炮身重量主要集中在炮座上,大半炮管都悬空,后面装有炮架,可以通过板动炮架来转动炮口,还有个很原始的高低机……
对,真的是高低机。
具体结构就是在炮管下方的炮架上锲入一块三角形铁板,由齿轮驱动,需要调节射界的时候就由炮手扳动手柄带动轮轮,三角铁被缓缓顶向炮尾方向,炮口也随之抬高。这也不是什么很新奇的发明,早在几百年前阿拉伯人发明的配重投石机就有类似的机构了,不过那是用来移动投石机杠杆的,龙岩峰只是用它来动动一下炮口而已,小意思。
顺便也带上了那四百名曾跟着他一起砍过鞑靼人的骑兵。
经过三天紧张的准备,这四千人马终于打点妥当,由骑兵开路,浩浩荡荡地开出军营,浩浩荡荡地直奔永平府而去。前面是四百名身穿锃亮的铠甲的士兵,后面是一千八百名手持长矛的长矛兵,再后面是一千七百名手持火铳的火枪兵,再后面是炮兵……整个队伍连绵数里,蔚为壮观。最厉害的是这好几千人行军的时候队弄始终保持整齐,仿佛是在两根绳子中间行军似的,看得沿途的百姓惊讶不已。
当然,一天到晚光赶路是很枯躁的,这些平均年龄也就十九岁的士兵哪里受得了?行军时必须保持队列不准乱跑是没错,他们也没那么胆乱了队列————会挨军棍的,但不代表他们不能找点乐子。军乐队腰间悬着腰鼓,一路走一路敲,鼓点轻快,敲得开心了还扯着嗓子嚎几句秦腔,士兵们乐呵呵的听着,不时趁着军官不注意扭上几下……他们的军乐队用的是安塞腰鼓,大家都熟得很,听着那鼓点不扭几扭简直浑身难受。还有一些拿着唢呐的军乐队队员认认真真地行军,不跟腰鼓队抢风头,但碰到有人要跟他们抢路,他们就不客气了……
驿道就这么一条,想走的人却多得很,而他们足有好几千人,不管是他们堵路还是被别人堵,都是把道路塞得水泄不通的结果。这个时候他们就要看对方的态度好不好了。一般情况下,如果对面有急事,都会请他们让路让自己过去的,甭管态度如何,他们都会让路,这是军官千百次强调的:不准与百姓争斗。对方态度好的话,唢呐队在对方通过时会在路边吹喜乐,曲调轻快活泼,让人一听就嘴角往上翘;而态度不好的……
那就惨了。
过三河县的时候,他们迎头撞上了一支迎亲队伍,对方是士绅出身,派仆人拿着棍子蛮横地把士兵们赶到路边,让迎亲队伍通过。结果在迎亲队伍通过的时候,唢呐队吹起了哭丧歌,唢呐声凄怆沉郁,撕心裂肺,让人听着就想躺地上不动了;
过蓟州的时候撞上了一位参将的队伍,对方更加蛮横,直接拿鞭子抽的。于是当他的队伍过去后,唢呐队吹起了遗嘱曲,听得那位参将两眼泪汪汪,恨不得这就拿过纸笔给自家几个不争气的儿子立份遗嘱,免得自己挂了他们打出狗脑子来。
过玉河县的时候又撞上了一个迎亲队伍,新郎官还是个秀才呢。不过这个秀才人品不赖,亲自上前给走在最前面的士兵发了几个红包,客客气气地表示自己急着去迎亲,耽搁的话怕是要误了吉时,能不能请他们让个路。士兵们二话不说就让路了,在迎亲队伍通过的时候唢呐队吹起了猪八式背媳妇……这个不是陕西传统曲目,是龙岩峰教的。那轻快俏皮的曲调逗得迎亲队伍哈哈大笑,双方十分愉快地分道扬鏣。
就这样一路吹吹打打,这支大军以每日四十公里的速度行进,只用一个星期便全军抵达迁安、卢龙一带,他们将代替已经名存实亡的永平卫,镇守这片沃土,谁敢来捣乱就把谁的腿给打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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