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音吼:“后退!后退!”他的吼声几乎被那接连不断的轰隆隆巨响给淹没了。鞑靼伏兵尽起,大大小小的石块冰雹般砸了过来,而已经接近河谷出口的骠骑兵是重点招呼的对象,骑骑兵们慌忙拨转马头,举起圆盾遮挡着头顶,往后方撤退。不时有马匹被石块砸中,悲嘶着倒下,将骑兵狠狠甩出去,大家也顾不上了,这一带太窄了,鞑靼人躲在山上光是扔石头就能封锁整个隘口,留在这里只能是死路一条,必须后退!
明军后方同样是杀声震天,大队鞑靼士兵从岔道中冲出来,举着强弩朝明军疾射,强弩射完,步弓手又是一轮疾射,好些不披甲的推炮车的民夫中箭倒地,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完全不给明军反应的时间,官道两侧的树林里,山头上,都是杀声震天,大批鞑靼军队涌了出来,利箭刮风般射向明军。很显然,这地形很难玩骑射的,所以他们没有骑马,就是用强弓劲弩硬怼,掩护大批手持弯刀长矛的士兵猛冲上去!
没错,就是强弓劲弩!强弓就不用说了,游牧民族又不是只有骑弓这一种弓。除了骑弓,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们还会制作射得更远、杀伤力更大的步弓,因为他们也时常要下马步战的。步弓跟骑弓不一样,在马背上能开七十磅骑弓的人,在步战的时候至少能开一百二十磅步弓。至于什么八百斤弓力的弓就算了,那玩意儿别说拉开,让你拿都拿不起来。至于强弩,他们也可以自己制作,无非就是横弓着臂、施机设枢而已,两淮、河南、陕西、湖北等地深山里的棚民都能用多层竹片胶合成弓臂制成强弩来对付山里的野兽,跟汉民族打了两千多年仗的游牧民族还不会造弩就是天大的笑话了。不过弩比弓要贵很多,对于穷得当当响的鞑靼人而言,大量制造强弩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青把都自己招募汉人工匠制造外带从宣府互市点走私,也才搞出了两三千具强弩,现在全用上了。
弩箭化作金属风暴,席卷明军的队列,所到之处,压抑的痛呼声不断响起,不少人中箭倒地,鲜血直流!
看着这一幕,青把都终于笑了。任你们兵力如何庞大,装备如何精良,进了这鹞儿岭河谷也只有死路一条,今天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前后左右杀声四起,隘口处落石如雨,燃烧着的岩石和滚木隆隆滚落一片火海,官道两侧弩箭如沙,无数鞑靼士兵挥舞弯刀长矛怒吼着冲过来……原本平静的隘路一下子变成了死亡陷阱,遭逢这等变故,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戚家军,也不可避免的混乱起来。
骆天生面沉如水。他早就知道青把都不会让他们轻松通过鹞儿岭,但没想到青把都手笔这么大,为了吃掉他这支大军,把所有家底都拿出来了!人喊马嘶中,将军的怒吼响彻官道:
“列阵!!!”
轰轰轰!
头顶一连传来三声炮响,大团黑烟腾起,三发炮弹呼啸着砸入明军中间,卷起一片血雨,不少明军士兵被打得断手断脚,发出痛苦到极点的惨叫声。鞑靼人居然弄到了大炮,而且一弄就是三门!这一事实着实让明军有点儿瞠目结舌,更加剧了混乱。
骆天生缓缓拔出长刀。他身材本就高大,骑着一匹龙岩峰送给他的马瓦里马,肩高一米六的那种,在人群中格外显目,当他拔出一米二长刀的时候,所有人身体不禁狠狠一颤!
神武军军纪极严,严到打仗丢了小队长的尸体、丢了旗帜都要杀头的地步,现在他们一团混乱的,骆天生就算纵马挥刀挨排儿砍他们的头他们也不冤!
“列阵!八门金锁阵!!!”
骆天生重复着,声线冰冷。阳光晒在他的身上,他的铠甲,他的长刀都反射着冰冷的寒光,犹如一尊煞神。
命令通过各级军官迅速传递下去,混乱的明军终于冷静了下来。这么狭窄的地方,炮兵肯定指望不上的,能依靠的就只有步兵了。火枪手在军官的怒吼中端平步枪,朝嚎叫着冲过来,长矛已经快要捅到他们胸口了的鞑靼人扣动板机!
砰砰砰砰砰砰!
炸雷般的步枪齐射之声淹没了战场上的嘈杂,也拉开了明军反击的序幕。至少一千多支火枪在同一时间朝逼近的鞑靼人开火,涌动的人潮顿时就像风吹过的麦田般被扫倒了一大片,凄厉的惨叫声惊天动地的响起!
砰砰砰砰砰砰!
仅仅间隔了几秒钟,又是一记雷霆般的齐射。鞑靼人被横七竖八的尸体绊住了脚,放慢了速度,后面的人却不知道前面的情况,继续往前冲,结果挤成一团,所以密集的弹雨打过来,倒下的人就更多了。当然,也有一些成功地冲进了明军的队列中间,挥刀砍杀明军士兵。按他们的设想,明军的火器部队其实不难对付,只要愿意承受的定的伤亡,扛过他们第一轮齐射,就能冲进他们中间肆意砍杀了,尤其是那些火枪手,在装好第二发子弹之前完全是待宰的羔羊,他们想怎么宰就怎么宰。但这一次他们失算了,等待他们的并不是什么惊慌失措的羔羊,而是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
被迫近身的明军士兵端平步枪,无视劈落的弯刀,瞪着挥刀砍来的鞑靼士兵就是一记突刺!而且是好几把枪刺同时刺向同一名敌人!一看就知道这些火枪手之前是做长矛手的,不然动作怎么会这么整齐,这么协调!?
当!
这是弯刀砍在头盔上的声响。
噗噗噗噗!
这是枪刺刺入躯体的闷响。
明军士兵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根本就不去理会对手砍过来的弯刀或者砸落的铁骨朵,径直挺枪就刺!反正他们头部有头盔,躯干有胸甲,四肢有链甲,给保护得严严实实的,除非鞑靼士兵有屠龙刀、倚天剑之类的神兵利器,否则根本就破不了防!于是双方白刃战的结果就是鞑靼弯刀在明军的头盔上砍出一道白印震得明军士兵眼冒金星,然后好几把枪刺捅穿他们的身体,将他们像撂倒个谷把子一样撂倒在地!
趁着火枪手开火压制敌军的当儿,一些明军士兵从马车上取下大盾,竖到官道两侧。这是真正的门板大盾,一面就是一米五高,用厚厚的硬木制成,表面还包裹着一层一点五毫米厚的钢板,别说箭,就算用鸟铳都没法打穿。对了,为了防止一些勇猛过头的家伙奋不顾身飞身撞过来试图撞倒开盾墙,这些大盾表面上还密密麻麻的分布着许多足有三四寸长的铁钉,尖锐也就算了,关键是表面还锈迹斑斑……不想活了你就撞吧,不疼死你,受伤后的破伤风也弄死你!一面面这样的大盾迅速被竖了起来,每面大盾下面都有三颗长钉,有明军士兵抡动锤子,几锤就将大盾牢牢地钉在了地上。在很短时间内,官道两侧便多了两道盾墙,箭雨徒劳地冲涮着盾墙,敲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盾墙内的明军士兵毫发无损。
一门心思要冲上去跟明军肉搏的鞑靼刀盾手和长矛手也迟疑的放慢了脚步。这么密集的盾墙,他们怎么撞得开啊,没看到大盾表面满是钉子吗?真撞上去只怕盾墙没动,他们自己就先疼死了!
青把都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他眼皮直跳:“反应好快!”
蒲鲁奴笑说:“反应再快也没用,他们像一条长蛇一样被困在官道上动弹不得,威力巨大的炮兵、骑兵都施展不开……”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骤然响起,数门威远炮突然开火,密集的霰弹铁扫把般横扫在距离盾墙仅十余步远却迟疑不前的鞑靼士兵,一炮过去至少二三十人滚倒在地失声惨叫,甚至被生生撕碎,惨不忍睹。蒲鲁奴和青把都目瞪口呆的望过去,只见那几门大炮炮口还在冒着青烟,射界之内尸体横卧一地,这一切都在无言地嘲笑他们:
谁说我们的炮兵施展不开的?
明军的位置确实很不利,官道两侧的开阔地宽度不到三十米,几千人根本就摆不开,基本上是人挤着人,转过身都颇有难度。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只能被动挨打,火枪手用猛烈的齐射压制住了鞑靼军队进攻的狂潮,炮兵利用这宝贵的时间转动炮口,装填炮弹,几乎是顶着鞑靼士兵的胸口开火!距离这么近,都用不着瞄准了,放平了往人多的地方打就是,每一炮轰过去都是血肉横飞!
“啊啊啊啊!”
有两个二逼炮组手忙脚乱之下居然将链弹塞进了炮膛里,一炮轰过去,链弹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横扫鞑靼士兵,像绞肉机一样将对面的鞑靼士兵生生绞碎,那惨状让炮兵失声尖叫起来。虽说他们也没少用链弹轰人,但那都是隔着两三百米的,被打中的鞑靼士兵是个什么惨样他们根本就看不见,而现在鞑靼人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被链弹绞碎,那种心理冲击,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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