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群倒是好分配,神武营和常胜营对放羊没啥兴趣,倒是对吃羊肉充满了兴趣————毕竟放羊是个不折不扣的苦活。索伦人和锡伯人对放羊也没啥兴趣,他们更喜欢耕作、捕鱼和狩猎,这不比放牧强得多?倒是骠骑营那些鞑靼人很喜欢羊,很多骠骑营战士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自己的羊群,不需要太多,一小群就够了。
现在他们的愿望实现了。
龙岩峰非常慷慨地将缴获的羊拿了出来,分配给他们。原则上是每名骠骑营战士都能分到十头羊,二公八母,对于这些原本一无所有的属夷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产了。当然,军官可以多分到五头,战死的骠骑兵的家人则可以分到二十头,同时还能得到四十亩地,至于是用来种粮食还是种籽粒苋、苜蓿之类的牧草,那就是他们的自由了。
有赏必有罚,作战有功的勇士能得到奖励,而胆怯、畏敌不前者,那就是啥都没有。不仅啥都没有,战后还要在他们家门口挂上一根老鼠的尾巴,告诉每一个路过的人,这户人家的主人胆小如鼠,不敢上阵杀敌。
对于鞑靼人来说,这样的耻辱比死还要难受。
不光是鞑靼人,神武军上上下下都是这样,有功必赏,有过必惩,畏战者家门口挂老鼠尾巴,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
犒赏骠骑营用去了三万多头羊,至于剩下的……
当然是卖掉。卖羊所得的钱一部分上交给皇帝,一部分作为福利发给每一名参战的将士。龙岩峰是绝对不会养那么多羊的,开玩笑,永平府的土地就这么多,耕作都不够,养那么多羊,让它们啃石头吗?
至于卖给谁……
这个龙岩峰自有计较。
安排好这一切后,龙岩峰草草的吃了晚饭,然后便回到自己的大帐中,拿起笔开始写奏章。他可没有忘记,北京城里有个小猪头正在眼巴巴地等着捷报,好在群臣面前得瑟一回,顺带祭祭太庙,向列祖列宗炫耀自己的业绩呢。人家为此可是预付了五十万两白银的,都这么久了,神武军也没有打什么像样的胜仗,只怕那个小猪头都就等得不耐烦了。现在好不容易取得了一场辉煌的大胜,当然要第一时间向大老板汇报,让大老板开心开心啦!
只是,这份战报应该怎么写呢?
他咬着鹅管笔,愁眉苦脸,盯着铺在面前那上好的萱纸,迟迟不能落笔。
来到这个世界快两年了,他始终用不惯毛笔————准确的说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学会用毛笔。这太难了,不练上几年写出来的字根本就没法见人,至于用它写文章……
那得累到胳膊都折了。
不过,这个滑头的家伙总是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他是不会用毛笔,但不代表他不用用硬笔呀!至于中国没有硬笔这种事情……
那都不算事。逮一只大鹅过来在它身上精挑细选一通,挑几根最好的羽毛拔下来,在顶端开一个小口,然后就可以用它蘸着墨水写字了。当然,一根羽毛捏在手里写字,终究是不如一支笔舒服,所以这货一不做二不休,将羽毛那截最粗的毛管截下来装进竹管里用蜡封住,只露出一寸多长的一小截,然后就可以将它当成钢笔,愉快的书写了,完美!他发明的这种笔不仅写书快捷方便,制造工艺简单,而且价格极为低廉,一根羽毛一截竹管外带一点作密封之用的蜡就成了,便宜到掉渣,所以在很短时间内便风靡永平府,整个永平府皇庄的孩子在读书写字的时候都是用它,文职人员抄写文件、填表格的时候也是用它,极受欢迎呢!
只是苦了永平府的鹅,三天两头就被逮住薅毛……
笔是现成的,纸和墨也是现成的,可是……
这奏章到底应该怎么写呢?
这个时候他开始羡慕李如松了。这位老兄不仅勇猛无敌,还一肚子墨水,能写诗的那种,这位仁兄要写奏章根本就不用像他这样头秃,酝酿片刻,提起笔便一挥而就。这段时间李如松接连取胜,写的向朝廷报捷的奏章一份接着一份,那叫一个文采飞扬,万历都看上瘾了,要是间隔个三四天李如松没有新的捷报送过来,他铁定要派人去催……
不知道这算不算最早的催更?
龙岩峰唉声叹气,他为什么就没有李如松那么好的文采呢?写份奏章比生个孩子还难!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锦衣卫张如龙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笑:“大人可是在为如何写这奏章而犯难?”
龙岩峰说:“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读过多少书的,让我写份奏章比生个崽还难!”
张如龙说:“大人,你应该招个师爷,这种事情交给师爷去办,保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龙岩峰唉声叹气:“我要是想招师爷当然能招到,问题是这是给皇上的奏章啊,不自己亲自动手写,有糊弄皇上的嫌疑啊!”
赵如虎也笑了:“大人就是太老实了!”
龙岩峰继续唉声叹气……不老实不行啊,不老实的话万历就该把他送蚕房返工,把他变成一个真的太监了!
他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写,头都挠秃了,一直肝到深夜,总算将奏章给肝了出来。写完后,他也困得不行了,把笔一扔,呼呼大睡。
然后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起床……
睡得迷迷糊糊的,有亲兵进入大帐向他报告:“大人,唐小姐来了。”
龙岩峰眼都没睁,咂咂嘴巴,问:“哪个唐小姐?”
亲兵说:“就是……”
龙岩峰打断:“甭管是哪个了,让骆天生替我接待……我肝了一晚奏章,困死了,别来烦我!”
亲兵无奈,只好出去了。
唐宁雅是亲自带着车队,运输着海量的粮秣来追神武军的。神武军跑得快,她带着庞大的车队走得又慢,所以一直都没有跟神武军碰面的机会,现在神武军在鹞儿岭与鞑靼大军血战了两天,她终于利用这点时间追上来了。
面对自己的衣食父母,神武军向来是很客气的,龙岩峰现在在赖床,不肯起来,于是他的头号大将骆天生亲自去迎接。
她带着小青走进军营,向骆天生盈盈一礼:“见过骆将军!”
骆天生说:“免礼。唐小姐押送军资出塞,支援大军,一路辛苦了,快快随我进帐中歇息,喝一杯热茶。”
唐宁雅抿嘴一笑,说:“骆将军太客气了。”
骆天生带着她走向中军帐,边走边问:“唐小姐押运这么多粮食在塞外行走,肯定遇到很多危险吧?”
唐宁雅说:“跑口外哪有不遇上危险的?宁雅早就习惯了。”
骆天生微微有些诧异:“唐小姐就一点也不怕?”
唐宁雅淡淡一笑:“在北地行商,鲜有能安安稳稳发财的,宁雅执掌唐家数年,可没少见血,胆子早就练出来了。”
唐家经营的产业比较杂,但粮食、棉布和盐是占了大头的,而盐业则是重中之中。天津紧靠着北方最大的长芦盐场,那是真正的斗兽场,官府在这里形同虚设,盐枭才是这里的老大。为了抢地盘和防止别人抢自己的地盘,盐枭们都用贩卖私盐获得的暴利蓄养了大批盐丁,有很大一部份还是从边军拉过来的老兵,给他们最好的装备,时刻准备砍人或者被人砍。想在那个鬼地方站稳脚跟,不经历几场腥风血雨的搏杀是不可能的。唐宁雅身为唐家子孙,见过的血腥场面着实不少,早就不怕了,今天只是规模大了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宁雅眸底掠过一丝欣赏,笑说:“唐小姐好胆色!这才是北地儿女应有的风采!”
唐宁雅从容说:“多谢将军夸奖。”目光四下一扫,没看到那个穿着红色宦官服的骚包,忍不住问:“将军,监军大人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骆天生笑笑:“大人昨晚写奏章写到半夜,困得不行了,还在被窝里窝着呢。唐小姐,听说你这一路过来数次遇到小股鞑靼骑兵袭击,你的人和那些军资都没事吗?”
唐宁雅说:“押送军资的伙计也算能打,再加上碰到的都是小股游骑,不难对付,几次交手下来我们这边都没什么人员伤亡,倒是有几辆运粮车被鞑靼人放火烧了,里面的粮食没抢出来,都成炭了……但愿这不会影响神武军作战。”
骆天生说:“这点小小的损失倒是可以接受,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影响,毕竟鞑靼人送来了这么多肉……”手往不远处一指。
唐宁雅目光扫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里密密麻麻的撂着两三千匹浑身污血的死马,明军的伙夫正在它们中间挑挑拣拣,想挑出肉质最好的来大卸八块,给大军做一顿新鲜美味的炖马肉……
有这么多马肉在,就算她押运过来的粮草全让鞑靼人烧光了明军也不会缺食物的,只是……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明军士兵看到马肉都会反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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