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官场混饭吃的人,除了真才实学外,全凭着敏锐的嗅觉在官场上做人做事,不然一不留意便会得罪人,特别是皇亲国戚,将相重臣得罪不起。

    你张大帅王总督往江宁城外运木料,别人看了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再说官场哪有不透风的墙,况且是荒郊野外门户洞开,谁去了都能瞧出一点眉目来。结果自然是以讹传讹,皇亲国戚要在江宁城外盖大殿的事顿时广传了开来,就连附近的徽州,宁国,凤阳,泸州,汝宁,苏州,杭州,绍兴府的官员也被惊动,纷至沓来探摸虚实,谁都怕得罪哪位皇亲国戚丢了头上乌纱帽。

    一时间大吏小吏,巡抚总督,总兵县老爷们坐着大小官轿到了现场一瞧,不少官员便看找出了许多破绽与虚假,忙让人请来了整日忙碌在工地上的两江总督王大人,将彼此的疑问一说。王大人这才有所醒悟,不禁心想:“那日让张大人那么一说,惊恐中只怕掉了脑袋,也没闲心去多想多思,便匆匆作了决定,现在想想也是。”

    他拍拍脑门懊恼地说:“是啊,皇亲国戚盖宫殿,若选址江南,理应首选应天府,其次为扬州,或苏州,就算是择了江宁城,也该在城内选处风水宝地,谁又会来这城外。况且,这里还是过了江的荒郊野外,不毛之地,也只能与孤鬼野魂为伴,那定然是假冒无疑,切勿上此当。”一旁总兵张琰听后顿时“啊呀”一声说:“没错没错。是也是也。

    诸类此事均为宫中一纸下到地方,由地方出人出银两,再限定工期时日,又有谁见过自掏腰包盖宫殿的皇亲国戚,况且还是瞒着地方偷偷摸摸地干。”随后,他便将宋楚诉状,与雷龙,焦乙到总督府撒怒的情景一说,众官纷纷推测这雷龙,焦乙必是假冒的锦衣卫与东厂,那类似“皇子”之言也纯属子乌虚有了。

    再说了,皇帝穆宗仅生三子,两子夭折,仅剩一子为太子翊钧,又怎么突然会有第四子来两江落户,那必是假冒无疑。“竟敢假冒皇子愚弄地方,此举罪该万死,灭其九族。”有一官员如此一说,总督王大人顿觉惭愧,感到好没面子。怒得张琰当即举手唤来一名千户,气急败坏地说:“快快快。快去将那些刁民给我全抓了。”

    千户应允而去,大声嚷叫地召来了散在四处守护工地的手下兵丁,赶去工棚抓正在吃喝说笑的雷龙,焦乙,和迎春父女,顿时惊动正在干活的工匠们,忙四周围来观看。迎春父女手无缚鸡之力,当场被抓。可雷龙与焦乙均是江湖高手,这些兵丁又怎么会是他俩的对手,眨眼便死伤了十来个,怒得千户“哇呀”一声叫道:“别让这两个贼人跑了。”便长枪一挥,招呼兵丁将雷龙和焦乙团团围住,搭箭拉弓,准备射杀。

    也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鸣锣与“圣旨到”的高呼声,随即便来了个关键人物,这便是奉皇上圣旨走水路押运两船花岗石,琉璃,石雕,砖雕,木雕,五百骁勇雄师,皇上墨迹“天波府”三字来两江的程公公程洪。在场官史大多识得程洪,才知雷龙他们并非假冒,皇子传闻也属真实,想到刚才无端猜疑,当即惊得他们惶惶不安,腿脚骨都酥软了。

    果然只听得有人高声叫道:“雷龙,焦乙接旨。”听罢此话,两江总督王大人当即吓晕过去,慌得张琰大叫千户住手,撤了重围。雷龙与焦乙这才急行几十步到了程洪面前,双双伏地跪下。随即,程洪便从怀里取出圣旨,也就是“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之类云云。接了圣旨,雷龙冷漠地斜眼朝张琰射去一目,骇得张琰脸色苍白,抖颤如糠。“待会再找你算帐。”随即又凶了张琰一句,招呼工匠将程洪送来的两船货物放入工地仓库,然后朝那千户怒吼一声:“你这畜牲,还不放人。”此声极响,如同响雷,骇得那千户竟然从马上跌落在地,吐出一口青水后死了,其他兵丁吓得全跪伏在地上。“雷大人,这是严争严将军。”程洪将一持刀佩剑的将官介绍给了雷龙,又指着他身后那五百精神威武的兵丁说:“这是严将军的五百雄师。

    从即日起听命于天波府,归小皇子调度。”在场官员见了此景大为震撼,少不了又是一阵端测。接着,便趁雷龙与严争说话之机上前围住程洪,请安问候之后,纷纷打探落户两江的是哪位小皇子。“朱天啸。”程洪吐露了这么一句话后,由焦乙陪同视察工地。而那些官员听了“朱天啸”之名,免不了又是一波传闻,况且谁又想错过这巴结小皇子的大好良机。一时间,众官将公务搁在一边,坐着官轿四处聚来,弄得江宁城里官多为患,客栈爆满,好不热闹。不论是地地方官还是外来官,纷纷使出各种关系来打听这两江未来之主会是哪位贵妃所生的小皇子,也好极时找人引见巴结,给自己谋个好前程。

    做官的想着仕途,生意人想着银子,江南富贾颇多,听说有位小皇子将落户于两江之地,都已在大兴土木盖宫殿了,顿觉来了商机,便怀端着银票从四地聚来,来抢土地盖宅院店铺。地方官哪敢作这主,均说这里的大片土地早已让天波府的焦乙给买下,那只得再来托关系找焦乙,都乐意甩出大把银子购得一块地,弄得迎春都来不及数银子。就这么,没十天八日的,焦乙已让出了五六十块土地,赚了有七八万两银子,乐得迎春半夜梦里也在数银票。不久,宫里就有消息传出,说落户两江的是莫贵妃的儿子朱天啸。贵妃之子不就是皇子吗?

    如此一来可了不得了,自成祖朱棣于永乐十九年迁都北京,南京成了留都改为应天府后的这一百五十余年里,天堂江南还没有皇子王爷落户过。可如今忽然来了个朱天啸,这便是两江荣耀,南方福运,地方官员鸿运照,就看谁先走运谁倒霉了。“落户两江的朱天啸,是皇上与宫女莫菲于嘉靖四十二年生于宫外的小皇子。”这是宫里送出的消息,自然不会有假,各地官员顿时闻风而动,争先到焦乙处去争抢土地,开始筑院。如此一来,天波府手上的土地一日翻三番,可说是寸地寸金价,不赚白不赚。

    虽是这样,还有不少人为抢不到土地而烦忧。为来巴结天波府,可说是各显神通来搜刮民脂民膏,只怕送少了,送晚了,送去的东西没人要。这真是送甚么的都有了,稀奇古怪的,如石拱桥,假山石,奇花异草,还有古玩字画,甚至是能工巧匠,厨娘侍女,郎中术士,自然也有黄金白银,奇珍异宝。就连云贵两广的官员也来凑热闹,送来虎豹猛禽,异族之物。由于程洪有过暗示,故迎春他们甚是胆壮,对所送财物一并笑纳,可说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还在工地上搭起了临时凉亭与驿站。由于赠物实在太多,多得都没地方放,只得增建了十来个临时大仓库,全由严争的军汉守着,这真得是弄得象模象样。而江南就是个富裕之地,为了巴结小皇子,凡在两江的大小吏官均赠献了黄金白银,或奇珍异宝,只是害苦了当地的小百姓,却白白便宜了天波府。而天波府里最可恶,最会动脑子替自己主子敛财的人,那就是焦乙了。

    这焦乙也是从宫里出来的人,自然是掌握了送礼人的心态,便特意制作了一本赠礼账册,还象模象样地将赠物官员的姓名和官职一一记录在册,说是等小皇子回来后,让其过目,择时在皇上面前美言,或在地方上补缺肥差,或升任甚么官职。这

    下可不得了了,就是送得再多财宝的官员都怕自己是送少了,到时让小皇子见了不高兴,只要随便在皇上面前说上一句自己的不是,那别说是仕途了,恐怕连小命都难保,便纷纷再追赠礼物,以表对朱天啸这位小皇子的忠心不二。弄得雷龙,耿彪他们这些人整天忙于应酬答谢,印广海九人将所赠之物一一分类后入库,迎春都来不及记帐,这事直忙碌了两个月才有所降温。早已成为天波府管家的迎春,在忙忙碌碌了几个月后,总算能空闲下来坐在椅子上,悠悠清闲地喝上一碗茶,与雷龙,焦乙,严争三个商议如何来打理天波府。“三位大哥,你们也都瞧见了,天波府的下人是越来越多,因没专人管,就在工地里四处乱窜,也不知该干些甚么活,我怕早晚会弄出事来。”听了迎春这话,雷龙呵呵笑道:“谁又能想到这些当官的甚么不能送,竟送来这些厨娘,郎中,工匠,杂工,还有丫环。怎么个弄法,你看着办。”迎春笑了,喝了一口茶后,忽然想到了一事,就说:“钟大哥曾答应过灵儿他们,说是要帮他们娶媳妇。

    我想着,既然我们有这么多的丫环,长得还这么水灵,那不如让灵儿他们自己去挑,我们出银子办了他们的婚事,让他们也能从此安心,你们看呢?”焦乙点头道:“能这样最好了。”严争说:“我另外有个想法。听印广海说,你们到时都会接家眷来,那不如先将聪慧伶俐,手脚干净的丫环挑出,由专人**。到时毎户两个,余下的也就好管教了。”雷龙,焦乙都说好,迎春笑道:“那这事我来办。我会精心选出五十个丫环,二十五位厨娘。等你们大家接来了妻儿老小,就毎户分上三个。我看暂时定有二十五户家眷,到时不够再说。”议后,迎春将挑出的五十个丫环和二十五位厨娘交船生管着,余下的厨娘全交给了父亲章乞儿,负责严争他们五百军汉的吃喝。

    十多个郎中由戈驼带着,百余个工匠分队管理天波府的各项工程,六十多个负责仓库的进出。最后从余下的一百七十二个丫环中,挑了位八面玲珑,名叫莲子的姑娘做了丫环总管,打理日常。灵儿他们这些往日的乞丐,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别人的主子,自然就来了个近水楼台先得月,每人挑了个贤淑的丫环做娘子,由迎春他们作主,在工地摆了上百桌酒席。虽是十几对婚事一同办,但司仪却不能少一件,既有婚衣红盖头,也有花轿红线牵。舞狮腾龙,炮竹阵阵,拜天拜地拜高堂,喝完喜酒入洞房,总算让这些曽经的乞丐过了把做新郎的瘾。最为得意的就是那章乞儿了,既是管家之父,那自然要弄点花样出来,结果是一婚娶了两个妻,只是弄得迎春很是尴尬,这后母的年龄与自己差不多,这声“娘”怎么也叫不出口,只有躲着不见父亲。

    那日两江总督王大人与总兵张琰回府后,因错捕雷龙,焦乙,与迎春父女四人而惶惶不可终日。再加上日后还要在小皇子的眼皮底下过日子,万一那日天波府人忽然想起这件恨事来,胡乱给你掐个罪名,锦衣卫便抄你满门,东厂再灭你九族,你兜得了吗。俩人思量了半月,还托人走关系,最后使银子找到了太子朱翊钧的母亲李贵妃。可李贵妃与莫贵妃一向不和说不上话,便找上了陈皇后,由这陈皇后找来了冯保,再让冯保出面去找莫菲说情,代两江诸官认错伏罪,免得日后遭了天波府的毒手。这莫菲回宫后,虽成了皇帝宠爱的贵妃,但在宫里却没有甚么势力。她见冯保前来为两江官员说情,自然不能不给面子,当即便答应让儿子回去后不再追究此事,但也没忘记暗示冯保。“地方上的事,就由地方自己去了断,我们也掺和不了。

    再说毕竟迎春,雷龙四人当众丢脸,还险些成了刀下冤鬼。”冯保懂得莫菲意思,便马上遣人六百里急送消息到了两江,说是趁小皇子还在宫中未到江南,让两江总督与总兵赶快处理了此事,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到时性命不保。既然皇上贵妃不再追究,王张两位大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忙找来地方上的十大巨贾,说是要凑一万两银子,五百两黄金,和一些奇珍异宝,给雷龙四人赔罪消气。却说这十巨贾中有个叫岳笑轩的人,是无敌魔君的舅老爷,也是龙啸插在两江总督府里的耳目。自龙啸得知穆宗有个儿子要落户两江,正在大兴土木盖宫殿时,这脑子一转便来了主意,他要在日后的天波府里做篇好文章。太子翊钧的母亲李贵妃是个眼里容不下人的奸妇,原本就她儿子一人,只要穆宗驾崩了,做太子的儿子便是皇帝,谁也争不了。可现在突然蹦出个小皇子来,这李贵妃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这龙啸要灭明朝恢复大元帝国,自然是不择手段,就如同自己杀了天鹰镖局却嫁祸于江湖人,让钟磊胡乱去杀人报仇,随即又在江湖上到处杀了人后再来嫁祸于钟磊

    。就因为钟磊与那些江湖人不肯听他龙啸调遣,那只能让他们自相残杀,来个鱼死网破,免得到时自己灭大明时,这些人来和天魔会做对头,坏了自己的大事。所以,为了制造混乱,龙啸先指示朝中的天魔会兄弟去给李贵妃进谗言,说那小皇子朱天啸是如何如何地得当今皇上宠爱,将如何如何地威胁到太子的地位。还说,万一穆宗皇帝哪日心血来潮,突然废了翊钧立天啸为太子,那她李贵妃岂不是白乐乎了一场,让李贵妃尽快想法除掉朱天啸,以绝后患。如李贵妃当真做了,不但杀不了朱天啸,还会触怒龙须,那必会引发朝野震荡,那他在朝中的天魔会兄弟便可趁机起事,即便他灭不了大明朝,至少也能占据半壁江山,那他龙啸便是新元朝的皇帝了,与穆宗抗衡。

    若李贵妃此时不做,不敢做,那等穆宗驾崩后,儿子成了皇帝,她还是会做。但那时的朱天啸已长大成人,身边又有能人相助,自然不会坐以待毙,那只有起兵一条路可走,大明朝还是会动荡,会起战乱,那他龙啸依旧有机可趁。故尔,当得知两江总督因天波府的事惶惶不可终日时,龙啸便给了岳笑轩十万两白银,还将自己亲生的三个七龄女儿交给了他,授意他如何如何去做。而这岳笑轩原本就是江南的丝绸商,从王大人处也曾得到过不少利益,加之妹夫的一番计谋,当即便说:“俩位大人无需担忧,区区一万两白银,自由岳某一人拿出便是,明日便将银票送来。再则,内人前几日在宁波府觅得两位七龄女童,生得极为聪慧,长得很是水灵,原本是给我家小女作玩伴的,现在两位大人有难处,那明日我也一并给你带来,到时送入天波府,去给小皇子作个玩伴,那准保让雷大人悦心不已,使焦大人余气全消。”王大人听了很是感激,当即就将天波府东面靠江的大片荒地,以低价给了岳笑轩,作为答谢。而其余九人多半也是官商,见岳笑轩捐了一万两银子得了如此大的好处,便相互商议了几句后,说包下那五百两黄金,还承诺凑上百余件玩中珍品,再去觅几个玲珑丫环来服侍迎春,自然也得到了天波府西面的大片荒地。第七日,十位官商如期将黄金白银,奇珍异宝,玩中珍品,伶俐女童,玲珑丫环如数凑齐送到总兵府。

    王张两位大人见了如此礼物,欢喜无比,当日便亲自将人与金银送到了天波府主人暂时居住的江南客栈。尽管他俩将黄金白银,奇珍异宝,玩中珍品,伶俐女童,玲珑丫环交给了雷龙与焦乙,但心里却还是有些惶恐不安,只怕遭到斥骂。

    故尔严争请他俩入座,丫环还送来了茶水,可他俩哪敢坐呀,只把眼睛盯着正在欣赏玩中珍品的雷龙与焦乙身上。想到那日的恨事,焦乙好想狠狠地训斥王张两位,但想到日后还要仰仗这些地方官员来替天波府办些事务,这才轻轻地将手中的一只五彩瓷盆放下,忍怒给予他俩笑脸,并让王杰,慕容飞收了所物。当看到一对玉女般的秀童时,焦乙忙双手抱起她俩。这时迎春恰好进来,见了女童很是欢喜,忙问焦乙:“焦二哥,这是谁家的孩子呀,怎么长得这般伶俐可爱。”原来雷龙,焦乙,迎春兴趣相投,已结了金兰,从此兄妹相称,彼此照顾。

    此时听了迎春这话,焦乙忙“噢”了一声笑笑说:“这是王张两位大人送来给我少主作玩伴的,一个叫牡丹,一个叫雪梅,如小妹你觉得可爱,这心欢喜,那不如收她俩为养女,这也是喜事一桩。”雷龙也说:“小妹,二哥这话说得极是,你看呢?”迎春当然欢喜,便说:“既然两位哥哥都这般说了,那就请王张两位大人做个证人,小妹现在就收她俩做女儿。”言毕,遣人唤来父亲与船生,让他俩在客栈对面的应天酒楼设上十桌酒席,又请来印广海他们和天波府的一班上人

    。入席吃喝时,严争有意让王大人,张琰,和雷龙俩坐了一桌吃喝,让这四人彼此握手和解,使这事有个圆满结局,免得王张两人忐忑不安。而岳笑轩听说牡丹,雪梅已被天波府管家迎春收了养女,此时正在摆酒庆贺,忙回家去告知妹子,妹夫恰巧也在。

    龙啸听了乐道:“牡丹姐妹生得水灵,长得机灵,大了必是尤物,象她俩的母亲。没准,这姐妹俩还会成为小皇子的王妃,那日后起事的胜券也就更大了。笑轩,我想了又想,碧玉是你妹子所生,又是我所有女儿中最为清秀的一个。要么不送她入天波府,若送入了,必然要是王妃,不然你的好妹子还不找我拚命呀。”岳笑轩笑了,点点头道:“同在一城住着,那总有机会来。我想着,就此时的天波府已有千余人,我又是此城的首富,那到时亏些银子将他们的生意接来做。这长久以往的,相信总有一日,小皇子必会遇上我家碧玉。我想,碧玉定能降住这小皇子。”

    忙忙碌碌之中,转眼到了隆庆五年一月。天冬地寒,大雪纷飞,江宁城外那片隔江的荒野之地,此时已成了一座颇有规模的小城,取名浦口。这浦口城三面筑有城墙,墙上设垛和窝铺,有苍龙,白虎,玄武三座城门。北门苍龙通应天,扬州,苏州三府;西门白虎通泸州,凤阳,汝宁三府;南门玄武通宁国,杭州,徽州三府;东面为江无墙,设有官民两座码头,对岸便是江宁城。

    北门苍龙为浦口城主门,有城楼,门楣左刻腾龙,右刻白虎,上为阴阳八卦图。入门是一条八里长的青石板街,由北门直通南门,为浦口城主干道。由官用码头至西门的六里长街,均用杂石板砌铺而成,为城中辅道。城中还有若干纵横巷道,贯通全城。浦口城大体划分为九个区域,天波府占据城中,也是最繁华的中心地段。除天波府外,小皇子的产业还有江南客栈,应天酒楼,浦口行馆,黄山茶庄,和守城兵营。北门多为江南商人所占据,岳笑轩的宅院与天魔会的浦口分堂就设在这。岳家还在主干道两侧筑满了各类店铺,白日忙碌,生意十分红火。南门那一片均为地方官员,布政使,按察使,江南富贾的宅院府楼,和应天,扬州,苏州三府的巨贾商铺。西门北侧多为外地的官宅,南侧为王张两位大人所庇护的江南商人。沿江的六七千亩地,均为岳笑轩拥有,除筑有官用民用码头各一座,与渡口外,还筑有三座大仓,一个鱼市,一个牛马猪羊贸易区,十几家商铺,和一些茶楼客栈,饭庄酒楼,均用于出租给各地来浦口的商人。余下均为徽商,川陕商,苏商,京畿商,粤商等散户,开设诸如钱庄**,赌坊客栈,酒楼皮货,也有棉、丝、布匹、绸缎、粮食、农副产品、手工业品、丝绸、酒肉、蔬果类、烟草、农作物、瓷器、裱画、估衣、明瓦、缎子、裱绫、罗、绢、丝绵、染坊、牛猪行,铜锡匠铺、珠宝、古玩等。街道两侧还盖上了不少规格不同,风格各一的“官廊”,

    来供商人和顾主在交易时使用,也可免受风吹日晒之苦。而瞬息间的开发,使这里成为一座人口的聚集之地,也同时成为江南地界上的主要商贸城区,其经济商贸活力之强可想而之。故以商业市场与交易场所而言,浦口城已突然成为江南之重地,是自应天府之后的又一百业繁华,三街六市的商业贸易区域,和高级官僚住宅区城,取而代之为江南主要经济中心之一。

    而江宁的商人自然也不甘寂寞,早通过各种关系将浦口城对岸大片良田一一征用围栏起来,有的已经破土动工,有的正在铺路筑院,有的昼夜抢运材料,有的正在打造码头,可说是一江两岸争繁华,都想趁机沾天波府的光,从小皇子这多多受益,就看谁的手段高明了。却说华贵绚丽的天波府就座落在浦口城中心的十字街口,落座西北,青砖高墙东西长五百二十尺,南北宽六百八十尺。正门坐北朝南,九级石梯,一对巨大卧式石狮,门楣上穆宗皇帝的“天波府”楷体真迹,夺目中大显主人的尊贵身份。把守府门的四个军汉持枪佩刀侧立两旁,很是威武雄壮,极有气势。

    而正府门两侧另有偏门,东侧偏门为军汉所用,西侧偏门为下人所用。东西院墙还各有侧门,东墙侧门出入马车马轿,西墙侧门供百姓送货出入。而府中又分三殿,两廊,两园,与三湖。前园小而玲珑,卵石院道呈井字形,园中假山竹林,四坛之中分别栽着桃树,梅林,牡丹,菊花,姹紫嫣红。前园左道通西廊,西廊房为下人居住,另有伙房,柴房,库房。右道通东廊,东廊房为五百军汉营房和马厩。

    前园左道为主道,右道为客道,两道均通往府中三殿。中殿名曰云宵殿,为府内主建筑,画柱,雕梁,飞檐,是小皇子的寝宫,和贴身侍卫,总管,和主簿的厢房。左殿名曰应天殿,为府中主辅大殿,是雷龙,焦乙他们一班家眷的居住聚集地。右殿名曰碧波殿,为府中客殿,专供从皇宫来的和天波府尊客所用。后园极大,叠石造山,林木翳然,点缀名花异卉与奇石,引府后明月湖水入园内天明池,使得池水可终年碧波荡漾,萦流回转,昼夜不息。园内桥亭倒映,可说是山,水,林融为一体,天趣盎然。由于除夕将至,京城又有消息快马送来,说是少主近日内将惜别皇上离京,坐龙凤大舰走水路回浦口城来,故府内四百八十七个下人无一偷懒,在兴致勃勃中装饰府园,披红挂彩,购办各种花灯,主仆上下可说是忙得不亦乐乎。

    只有牡丹雪梅这两位小闲人身穿小花袄,在前园玩雪嬉戏,好不心悦。雷龙与焦乙将两条主街上的商铺店主如数召齐于应天酒楼内,由伙计们端上香茶,送来点心后,焦乙便说:“吾府少主,浦口城主,小皇子朱天啸将在半月内坐当今皇上的龙凤大舰回浦口城来,不知在座的诸位有何举措?都说来听听。”作为浦口首富,岳笑轩当即起身,豪爽笑道:“无小皇子临驾,便无浦口城,更无浦口今日之繁华。岳某无财,愿献出五千盏花灯点缀本城夜色,恭迎吾主小皇子入住浦口城。”此言顿时引来焦乙掌声,还给予一谢,其余商人见了,也争先出钱出油。果然不出三日,凡城内高楼均点明角灯,两条主街上足足挂有花灯万盏。巷内门楣上也有灯挂,使得夜间浦口如同白日,夜行人都不带灯笼,还旺了浦口城的夜市。一时间,浦口城成了江南商贸重地,不少花船也都从四方聚来,弄得江上花灯如星,气象万千,古筝悠扬,诗句朗润。

    而程洪回到京城,便将在江南的所见所闻如实地禀报给了皇上,穆宗听后哈哈一笑,道:“如此看来,此乃吾皇儿之福,那就随他们去吧。待啸儿回到浦口城,再由赵虎,王豹处理。”程洪明白皇上的意思,刚要退出时,**传来喜讯,说莫贵妃分娩,产下女婴,忙向皇上道喜,贺他得一公主。退出后,程洪找到了赵虎王豹,将浦口城诸事说了下,他俩听了心里自然欢悦。当问到钟磊近日的去向时,王豹笑笑,告诉程洪。“近段时日,这白发老怪突然迷上了甚么杂草药剂,整日缠着宫中的那些太医认草药,学方子,极为用心。”

    赵虎也取笑钟磊。“这老三很是莫名,想必是要回浦口做郎中,开药铺了。”程洪再问天啸近况时,赵虎叹息了一声,摇摇头说:“少主天生乖巧聪慧,能文能武,深得群妃与重臣喜欢,唯有李贵妃对我家少主极有戒意,怕有害他之心呀。唉!想必是某些重臣的话,已传到了李贵妃的耳朵里,这才担忧皇上会改变主意,让我家少主替代翊钓来做太子,这真是荒唐致极。”程洪心里清楚,因天啸家遭遇灭门之灾,故格外被穆宗和莫菲所宠爱。而李贵妃对突然冒出这么个小皇子已是不悦,现在又见穆宗如此宠爱天啸,当然会有危机感,也为儿子的将来深感担忧。再则,在他离京前往江南的前几日曾发生过一件事。那是穆宗早朝与一班大臣议事后,正在闲聊,天啸忽然从门外闯入,在大臣中瞧望了一阵来到张居正身边。

    当时众臣正在议论一个闲题,便是“如七个状元都才华博深,但只能有一个金榜题名,那怎么抉择?”结果是众说不一,各有主见,穆宗便换了个说法问天啸。“皇儿,父皇有条玉带,想赐于臣中的某一位,但又不知该赐于哪位。皇儿,你可有替父皇解忧之法。”不想天啸眨了眨机敏的双眼后,也没甚么多思,便正儿八经地问:“父皇,此处共有几位臣子?”穆宗也不知天啸此问是何意,便往下看了看,说:“皇儿,共二十四位。”天啸便说:“父皇,儿臣以为,可置椅子二十四把,由父皇将玉带放入某一椅下,再让臣子择椅而坐。那到时,谁的椅下有玉带,父皇便将玉带赐于谁,那其他臣子也无话可怨,不知皇儿此法是否可行?”小小童儿竟有如此想法,实为神童,众臣听了全愣住了,只听穆宗哈哈大笑,龙颜大悦,得意地说:“古有曹冲称象,今有吾儿此法,妙也!妙也!快说,皇儿,想要父皇赏赐你何物?”不料天啸伏地而跪,说:“父皇,儿臣不要甚么赏赐,只要父皇寿比南山,万寿无疆,大明安泰,百姓乐居,朱氏江山千秋万代。”听罢此言,众臣纷纷赞扬天啸是聪慧绝顶,孝顺齐天,此乃圣上宏福,大明宏福,万民宏福云云,就差说出废了翊钧立天啸为太子之言,乐得穆宗自然也是大大地夸特夸了天啸一番。可谁料朝上之事,当日便传到了李贵妃的耳朵里,这女人震撼了大半日后,这才从牙逢里挤出了十个字来。“留下此人,便是吾儿大患。”程洪回忆了此事,赵虎与王豹均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少主不便长留于宫中,得尽快离开京城回浦口城去,不然天啸必遭李贵妃所害。

    由于天啸灵敏礼贤,又从不以尊嫌卑,故在宫里玩伴特多,嫔妃大臣,太监婢女都喜欢这位小殿下。

    只要撞上,总会给他乐子找,还好好地与他玩耍一番。在这,他另有两个小玩伴,一个是与他同岁的太子皇兄朱翊钧,一个是小他一岁的郡主朱丹莹。翊钧是穆宗三儿子,两个哥哥早逝,他在隆庆二年三月被册立为太子,由张居正为师保,教其读书识字。丹莹是翊钧堂妹,当今皇弟,已故景王朱载圳的小女,也是个玲珑女孩,小脑袋里的鬼主意比堂兄还多,总变着法子戏弄那些尾随在后的婢女和小太监,有时还会联手天啸欺侮翊钧。可怜的翊钧每回遭到欺侮无计可施,总以泣泪告终,回去便告诉母亲。

    可李贵妃除了记恨外,也别无它法,只能叮咛儿子别再与丹莹和天啸玩耍。可自从忽然多出了这么个冰雪聪明的皇弟来,翊钧还是舍弃不了这么个玩伴,没事就牵着天啸和丹莹的手在宫里乱窜。结果是一个太子,一个皇子,一个郡主,谁又管得了他仨,只愁得一帮小太监和婢女们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只怕他们三个在嬉戏中有甚么闪失,那自己的小命也就不保,还会连累家人,弄不好还可能会灭了九族,那也只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小心侍候。这日在嬉戏时,丹莹突然问翊钧:“太子哥哥,如你哪日成了大明皇帝,还会和我俩玩吗?”翊钧天真地笑了笑,点头说:“到那时,我与皇弟一同坐江山,再把你嫁给他。”这原本只是一句童言,可却让多嘴的小太监将这话传到了李贵妃的耳朵里,听得这位小心眼的贵妃很是惊骇,赶忙让人传来了张居正,让这位太子师保去约束住儿子。

    翊钧见了张居正便生惧色,只怕挨斥,这才答应母亲好好念书,不再与丹莹天啸玩耍。少了太子玩耍,丹莹便与天啸整日粘在了一块。转眼便到了一月初,由于穆宗感觉身体欠佳,莫菲又是刚生下公主正在调理,俩人都顾及不到天啸。这时,丹莹偏偏又被奶娘管得出不来,如此一来,天啸没了玩伴很是孤单,就去找母亲莫菲,说宫中不好玩,想要回江南去了。“我的啸儿呀。”莫菲躺在床上,听说天啸想走,便拉住他的小手,话还没出口泪先涌了出来。

    这时穆宗恰好来探望爱妃和女儿,见天啸正在用小手为母亲抹泪。问了原因才知是天啸想离去,爱妃难舍,故而哭泣,便轻叹一声,说:“爱妃,寡人原打算留啸儿在宫中过年,等元宵节后再准他离去。唉!可李贵妃每回遇上寡人,便是冷言冷语地唠叨个没完。”说着叹息一声,答应莫菲多留天啸三日,并将龙凤大舰赐给他,还留他在乾清宫宿上一夜。莫菲听了这才作罢,对天啸说:“啸儿,娘答应你,过上三五月,娘和你父皇便到江南看你去。”

    穆宗听了也这么说,天啸这才笑了。用了膳,穆宗抱着女儿,天啸上床挨在莫菲身上,三人说了些话。见娘想睡了,天啸很是乖巧,便下床说:“娘,孩儿去了,明日再来向娘请安。”言罢伸手抚摸几下妹妹的小脸,说了声:“父皇,那儿臣去了。”莫菲见天啸一蹦一跳地走了,既心慰又不安,便轻叹了一声说:“皇上,臣妾也不个搬弄是非的人,想必近日宫中的一些传闻,皇上也都听见了。如哪日啸儿真让奸人给害了,臣妾也不想活了。”言罢泪水又涌了出来,穆宗见了忙给予抚慰。“爱妃莫忧,寡人自有论断。啸儿虽非你我亲生,但寡人甚爱,如爱妃还是担忧,寡人明日便下一道圣旨,从谭爱卿处再拔一千兵马随啸儿回江南去。”莫菲听了这才显笑,便说:“皇上如此待啸儿,臣妾方安。如能再赏封啸儿一个甚么王,臣妾此生再无忧愁。”

    穆宗笑了,到了次日便下一道圣旨遣人急急送往谭纶处。而谭纶作为臣子,自然是深知皇上的心思与苦心,但想到翊钧是太子,又恐日后会得罪李贵妃。经思量再三后,他便调手下一骁将冯厉领兵一千五百到京师找王豹听用,再由李旺祖李旺财补冯厉走后的空缺,镇守大同府。而李氏两兄弟也在这无意中借了儿子这小皇子的光,由此成了镇守一方的将军,统领八千兵马,且搁下不表。

    天啸从莫菲处回来,便将小太监德喜,婢女如意,和吉祥仨唤到自己房内,说:“我要了你们仨,随我回江南去,父皇也已恩准了,高兴不。”这仨个奴才听了慌忙跪地。“谢谢主子。”自天啸到了宫里,便是由他们仨人服伺照顾,很是入微。他已被这仨人服伺惯了,如再换生人,怕是吃不香,睡不安。“主子,这么说,奴婢往后不用回宫了。”如意说得很是欢悦,见天啸点头笑笑,这仨人更是欢心不异,抱在一块又是哭,又是笑的,想想不日便能随新主子去鱼米之乡,从此离开皇宫这座大铁笼,便又是跪地磕头谢恩。欢喜了一阵,如意,吉祥这才想到该是哄天啸午睡的时候了。德喜趁这机会溜了出去,分别找了服伺太子和丹莹的婢女,把天啸要走的事说了。先说丹莹听了奴婢的话,有些呆了,心想:“他这一走,何时才能相见?”随即,小脾气便上来了,哭闹中乱摔东西,一群奴婢哪里劝得住,大声嚷嚷地引来了公主的奶娘。“小祖宗啊,又是谁招惹你啦。”

    任你奶娘怎么问,丹莹就是不住手,直到被问急了,便气恼地说:“他要走了。”奶娘听了便明白,这个“他”定是小皇子天啸,就说:“他走他的,你这小祖宗又闹甚么呀。”谁料丹莹却道:“太子说了,等他坐了江山,便让啸儿取我。如啸儿走了,我嫁谁去。”

    谁想翊钧当日的一句戏言,丹莹却会如此当真,听得奶娘和一群奴婢哄堂大笑,都觉得郡主甚是好玩,想这小小年纪竟然能说出这种大笑话来,自然谁也不会当一回事。见奶娘不再理会自己,丹莹便换了种招数,先是绝了吃喝,后又蒙被大睡,就这么连续闹了三日,将一群奴婢玩得是疲惫不堪,想睡又不敢睡。谁料到了第三日晚上,这小丹莹竟然不闹了,奶娘还以为她是闹累了,也就没去多想,只是吩咐一群婢女好好伺候郡主,只要过了今夜,明日早上天啸一走,那甚么事也就没了。却不想丹莹也懂得缓兵之计,见骗过奶娘,心里好是兴奋,这晚便早早睡了。婢女象往日一样,收拾完家什,到了二更,留下一婢女守在丹莹房里伺候,余人都去睡了。

    那婢女起初还有点精神,可由于被郡主折腾了整整三日,到了三更天,实在撑不下去了,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到了四更,丹莹醒来,见灯下奴婢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便偷爬起来穿上衣服,下床到了门口,轻声地打开一条门逢,便侧身出去,闪在园内树后一看,见没人发现,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再说翊钧得知天啸将走,很是不舍,但也无奈,只是再也无心读书了。张居正心细,也不点穿太子的心事,直到天啸将走这日上午,才将翊钧带到紫禁城门口。“小皇子马上便到。”便忙事去了。不一会,翊钧见小太监德喜满脸喜悦走在前面,婢女吉祥如意俩牵着天啸在后,赵虎,王豹,程洪,钟磊拖在后面,忙迎上去搂住皇弟,话没出口先是一阵痛泣,瞧得旁人都很感动。“你不哭嘛,哥。”天啸虽也流泪,却硬忍着没哭出声来。泣了一阵后,翊钧将一直捏在手中的一块绿宝石塞在皇弟手里。“你不能不走啊。”此话刚出口,却发现母亲忽然从几株杉树后面闪了出来,心里好是吃惊,只怕母亲过来会说恼了皇弟,忙说了句:“别忘了我俩同坐江山的约定。”便朝母亲迎面跑了过去,到了跟前拉着母亲便走。但李贵妃还是回头怒视了天啸一眼。德喜将马轿牵出紫禁城,候在门口,见主子到来便要抱他上车。“你这奴才,急啥。”天啸很是恼火,伸手推了德喜一下,坐在紫禁城的门槛上,双眼眨也不眨直瞅着前方。

    王豹明白,想必是少主没见到郡主丹莹这才心里窝火,不肯离去,便朝吉祥如意挥挥手,让她俩和德喜在车旁候着。左顾右盼了约一个时辰,也没等到丹莹的人影出现,天啸很是失望,终于忍不住地闷头哭出了声来。“臭丹莹,坏丹莹,我走也不来送一下,我再也不理你了。下回来宫,再也不和你玩了。”他并没有丹莹想得那么复杂。但作为宫中的玩伴,他觉得丹莹应该来送送自己,说些告别话。“走吧,这坏丹莹是不会来了。”他自言了一句,起身跺了跺脚,这才转身离开了紫禁城,但还是留恋地望了一眼深宫后,被如意抱上了马轿。可他怎么也不肯入轿内,似乎还在等待丹莹的突然出现。

    王豹仨告别了程洪,由德喜牵着缰绳,吉祥与如意走在马轿左右,缓缓地离开了皇宫。这时,有个佩刀持枪,身高八尺,浓眉大眼,年近四十的将官牵着四匹大马候在皇城对面的街口,见王豹一行出来,便牵马迎上。“是王大人吧。”见王豹点头,又说:“小的叫冯厉,是大同府右营游击将军,接到圣旨便赶来了。”听说是冯厉,王豹忙亲热地握住了他的手。“冯将军,辛苦你了。”然后介绍赵虎,钟磊。“他是赵虎赵大人,这是钟磊钟总管。”四人寒喧了几句,问到兵马来了多少,现在候在哪里,冯厉忙说:“回大人话,小的带来三位游击将军,两位偏将,五百马军,两百弓箭手,一千四百步军。”钟磊三人听说一下多了这么多兵,心里高兴,冯厉接着禀报说:“这些兵马已分成两队,一队由将官孙立棠,偏将方世川带一百马军,五十弓箭手,三百步军前往天津卫待命。其余的,赶往浦口城向雷龙雷大人报到。”王豹点头笑笑。“不错。”便引他去见少主天啸。“冯将军,这便是小皇子朱啸天。”冯厉慌忙伏跪在地,朝天啸拜了三拜,道:“小的冯厉见过主公。千岁,千岁,千千岁。”天啸已在太子那里学到不少对待大臣与奴才时的威严,当即便一挥胳膊摆手说:“起来吧。”

    便不再理冯厉,继续和奴婢说话。“吉祥,如意,外面风寒,快抱少主入轿內去。”王豹叫了一声后,便招呼三人上马,让冯厉在前面引路,自己和赵虎护在马轿左右,由钟磊押后朝京城外驰去。德喜上车挥鞭赶马,吉祥与如意哄着主子入了轿内,闭了轿门,这才发现轿内竟然坐着一个小女孩,细细一瞧,却是小郡主丹莹,正闪着一双大眼瞅着天啸直笑,吓得刚想叫出声来,却让天啸的小手堵住了嘴。“如谁出声,就把谁送回宫里去。”

    这招果然灵验,吓得吉祥,如意都不敢吭声。“德喜。”听到少主的唤声,德喜急忙应道:“奴才在。”天啸问:“想回宫吗?”德喜便说:“奴才是少主的奴才。若少主回,奴才也回。”天啸便说:“德喜,丹莹郡主在我轿内,不许你往外说。”德喜嬉笑一声,应道:“奴才不说便是。”天啸这才安心,抱住丹莹兴奋地问:“你怎么会在我的轿内?”丹莹坏坏一笑,随意靠在天啸身上得意地说:“听奴婢说,你要回江南,我原想送你来着,可奶娘偏偏不让,我一生气,便使计偷跑了出来。听守门的在说,这是小皇子的马轿,我就躲了上来。啸儿,你可别送我回去啊,不然我就不理你了。”天啸点点头说:“我傻呀。我才不送你回去呢。”

    言罢,俩人便欢喜地说起话来,却不知宫里丢了一位郡主,又会闹出甚么大事来。轿内这对金童玉女的话语轿外人听得明白,只是彼此都装糊涂罢了,免得叫停马轿,一言道破,从天啸手里抱走郡主送回宫,还不惹恼了自己的少主。故一路之上,谁都装着不知丹莹这事,就这么装聋作哑地到了天津卫,自有将官孙立棠,和偏将方世川在码头上引一队雄壮兵马接住。龙凤大靓上的水手头目白自宗,和护船头目东野索也带人列在甲板与舰沿恭迎。王豹让钟磊和赵虎先牵马轿上舰,自己入码头兵营,让守将取来纸笔砚墨,往宫里写了一封书信,说了丹莹郡主的事,免得宫里没处找,惹出事端来。

    出了军营,他将信交于冯厉,道:“冯将军,郡主之事,我在信中已写明白,并托辞由于行程不便,待回到江南,便遣雷龙,焦乙两位大人亲护郡主回宫。

    你将此信交于心腹之人速往京城,交于程洪程公公转呈,切莫误事。”冯厉接了书信,唤来亲侄冯过,对他吩咐了几句后,冯广接信放入怀里,牵过马匹,离了码头。冯厉又让兵马登舰,随后与王豹谦让了一阵,两个才牵手而行,上了大舰。“兄弟们,。”白自宗招呼一声,水手们忙起锚扯帆,离了天津卫码头,驶向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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