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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至,东昌城外北峰岭,一万多士兵在肖寒、商无炀和冷杉的率领下开始了攻山,刹时,战鼓擂擂,杀声阵阵,硝烟四起,弓弩声,嘶吼声,火炮声,响彻云霄……几个时辰过去了,直至亥时将军府中尚未接收到任何战场的消息,肖夫人和婧儿坐在桌前静静地下着棋。
肖夫人看着棋局哈哈一笑,说道:“老身又输了,这已经连输了三局了。”
婧儿笑道:“是母亲谦让才令婧儿侥幸得胜。”
肖夫人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凝视着婧儿镇定自若的神情,说道:
“肖将军常年征战,老身已经习惯了,不曾想,婧儿你居然也能做到如此坦然,当真是难得呀。”
婧儿笑道:“母亲认为婧儿此刻应该如坐针毡吗?”
“难道婧儿就不担心君昊吗?”肖夫人问道。
“担心,当然担心,”婧儿说道:“我担心那些家伙不太好收拾,但婧儿绝不担心肖寒,因为我知道,凭他的能力,此战必胜,故此并不焦躁。”
肖夫人笑道:“婧儿如此笃定?!”
婧儿道:“此番商无炀随同作战,既然肖商两家原就交好,说明商莫将军定然性格与肖将军投缘,商无炀,乃商莫将军的独子,性子本该随了商将军的,依我的了解,商无炀也是个领兵打仗的将帅之才,冷杉,看似顽皮不羁,实则心思缜密,为人又甚为仗义,与诸多江湖人士交好,他若是振臂一呼,江湖侠士无不云集响应,这一仗,肖寒亲自督战,手下如此这般能人荟萃,杀吕梁掖那些喽啰自是易如反掌,婧儿我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听得这番话肖夫人心下暗自佩服,露出了一个讳莫如深地浅笑,脱口赞道:
“原来一切都在婧儿的掌握中了,难怪如此镇定自若,婧儿果然谋略过人,没想到啊,婧儿,不仅仅医术高绝,居然还如此有见地,嗯,有大将之风,君昊的眼光果然独到,才求得婧儿你这般的女子为妻。”
婧儿抿口一笑,道:“母亲谬赞了,记得我爹还说过呢……”
婧儿粗起喉咙,学着武德轩的神情和语气说道:“肖夫人虽是女流之辈,却如男儿一般豪爽,便是老夫都望尘莫及呢。”
“哈哈哈哈,”肖夫人笑得前仰后合,口中道:“像、像,真像你爹的口吻,哈哈哈哈……”
婧儿直到她笑够了,说道:“时候尚早母亲若不累,不如再下一局?”
肖夫人笑道:“下就下,老身就不信了,难不成我一局都赢不了?今日我非要赢一局不可。”
……
子夜未至
一名家奔来抱拳道:“禀夫人,少将军命人前来传口信了。”
肖夫人正下着棋,陡然听说传信的人来了,忙起身问道:“在何处?”
家丁回道:“正在门外。”
肖夫人拔腿就走,婧儿紧随其后,见肖夫人脚步匆匆,心中暗自慨叹,原来镇静自若是假,这一刻心中的焦虑尽皆暴露无遗了,我又何曾不是如此呢。
二人匆匆来到院中,那名风尘仆仆的士兵满面春风,抱拳道:
“恭喜夫人,贺喜少夫人,少将军北峰岭大捷。”
“太好了,太好。”肖夫人喜不自胜。
婧儿问道:“那匪首吕梁掖呢?”
士兵回道:“吕梁掖被杀,叛军尽除。”
肖夫人长出一口气,看向婧儿,二人同样地镇定,同样地淡然,同样地,相视而笑。
肖夫人满心喜悦,如男子般挺直着腰杆,朗声道:“好啊,真是大快人心。”
又对着婧儿笑言:“难怪婧儿如此沉得住气。”
婧儿又问士兵:“那铁面阎罗苗贺呢?可曾抓住?”
士兵一愣,道:“苗贺?不知,在下只是按照少将军口述传来口信。”
肖夫人道:“辛苦兄弟了,先去喝杯茶吃些东西吧。”
士兵道:“多谢夫人,少夫人。”
家丁即刻过来引着士兵去歇息。
肖夫人面有困惑,说道:“婧儿啊,君昊口信中怎未提到铁面阎罗呢?你怎么看?”
“跑了。”婧儿语声淡然。
“跑了?”肖夫人一怔,“何以见得?”
婧儿道:“他不说就是没抓到,没抓到自然是跑了。”
“看来他不是兔子,他是个老狐狸呀。”肖夫人微蹙。
又问道:“那婧儿以为他会跑去哪里呢?”
“边关。”婧儿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
肖夫人轻轻点点头,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宣德府和北峰岭都已然被我们攻下,那接下他们就要去边关打仗了。义王和肖将军此刻正在边关,君昊他们是要去与他们会合,共同作战了。”
婧儿·喃喃道:“听说早先铁面阎罗就已经将血奴尽数派往边关,此刻若铁面阎罗逃去边关,那伏龙山暂时就安全了。”
肖夫人点头道:“正是,主帅不在,小喽啰掀不起多大浪来。”
婧儿陡然挺胸拔背,盎然道:“婧儿真想随他们一同前去,与他们一起杀敌护国!”眼中闪烁着向往的光泽。
肖夫人宠爱地望着她,说道:“可惜婧儿是女子不得随军,不过,婧儿若是男子,那我家君昊可如何是好?”
“母亲。”婧儿瞬间感到脸上滚烫如火,娇羞地扭转了身子,此刻的她万般娇羞,千般柔情尽在不言中。
……
肖夫人已回房歇息了,婧儿却难以入眠,独自站在卧房窗前,游离的思绪在悠长的黑夜中飘荡,她已经不知多少次这般站在窗前眺望远方,不是同一个地方,也不是同一片景致,相同的只是孤独的她。
十七岁的她,在初次遇见肖寒时便不知不觉地被他的光彩,被他的气韵深深吸引,从此成为刻在她心底深处的烙印。在有他的日子力,她情不自禁地去为他做一切力所能及,乃至力所不能及的事,她眷恋他,依赖他,这是自第一眼见到他起,便注定了,他就是她心中唯一的期盼。
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学会了勇敢,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学会了坚强,无数个幽黑的夜晚,她与寂寞相随,将滚烫的泪水伴着那个他流入心底。
时光如梦,拉长她和肖寒的距离,时光如线,又将他二人紧紧绑缚在一起,月光将她和他一起揉碎融入梦境中,便如这一刻,她的人在夜里矗立,而她的心早已奔入了他心里。
无眠的夜,终将迎来晨曦,仿佛已经听见他轻快的脚步正在向她靠近,仿佛已经看见他那令人陶醉的炫目笑颜……
当东方天际泛起一抹灰白,天渐渐亮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惊醒了她,婧儿从桌前站起身来向外看去。
早起的家丁丫头们脚步匆匆,人人面上都是一派喜悦,他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将军府府门。
当婧儿随着他们的脚步赶到院中时,肖寒已经率先踏入府门走了进来,身后商无炀、冷杉等人鱼贯而入。
家丁和丫头们都高声唤道:“恭迎少将军凯旋!”
肖寒一见到婧儿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眼中满是宠溺之色,柔声道:
“婧儿,我回来了。”
婧儿无语,凝视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两汪泪水滑过面颊。
肖寒心疼地轻唤:“婧儿,怎么哭了呢?眼眶都是红的,昨夜定是没睡好吧?”
“哪里是没睡好,这孩子根本就是一夜没睡。”肖夫人笑盈盈走了过来。
众人纷纷向肖夫人请安。
肖夫人笑容可掬道:“各位英雄都辛苦了,先去厅里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多谢肖夫人。” 众人纷纷致谢。
商无炀看了一眼他二人,随即跟随众人一同走入厅中。
大厅中早已布置好了矮桌软垫,看来肖夫人已经将这庆功宴都准备好了。
冷杉奔到肖夫人面前嘟着嘴撒娇道:“邱姨你看看啊,我们可都是些光棍儿,君昊这样跟嫂嫂腻着,岂非不雅?”
肖夫人打量着他,陡然一惊,“我的玉公子啊,可曾伤着哪里了?怎么身上都是血啊?”
忙自袖袋中取了帕子来为他拭去面颊上一点血迹,那慈祥的目光宛如望着自己亲儿子一般。
冷杉笑道:“还是邱姨最好,我没事,从上到下都完整着呢,您就放心吧。”
“他啊,哪里都好,就是嘴不好,娘您快给他拿针线来缝上吧,”
肖寒牵着婧儿的手走过来,说道:“一路上尽听他唠叨了,离开才几日,见了我那话多的我耳朵都受不了了,到现在我耳朵里还都嗡嗡地。”
冷杉嘟囔道:“还受不了?我看我说的话你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吧。”
肖夫人笑道:“你们俩个啊,我说什么好,我倒觉得你们俩像两个人。”
“谁?”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武先生跟萧先生啊。”肖夫人掩口而笑。
肖寒和冷杉面面相觑,随即二人互相嫌弃地挥手,一声“且!”双双背过身去。
肖夫人笑盈盈带着婧儿先回了房,这里便是男人的天下了。
肖寒摘下头盔,脱下铠甲递给家丁,这才与冷杉一同走进了大厅。
……
大厅中,肖寒在首位上坐定,说道:
“各位兄弟辛苦了,这场仗打的有惊无险,但毫无悬念,最终还是咱们胜了。”
“玉公子二十日前便开始对东昌城严密布控,前日吕梁掖逃出东昌城后,也是他追踪出了吕梁掖的踪迹,所以此次大捷首功当属玉公子。”
众人纷纷抱拳恭喜冷杉。
肖寒又道:“小云天少主商兄此番也是功不可没,他所携带的各类武器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使我们减少了伤亡,商兄更是骁勇善战,颇有‘大帅’之风骨,肖某在此多谢商兄相助。”
言罢冲着商无炀一抱拳,众人皆纷纷起身抱拳致谢。
刘涵手臂包裹着映血的纱布,却兀自神情激动地说道:“商少主的武器可是让我刘涵大开了眼界啊,敌人手中的武器一遇到小云天士兵手中的刀剑便犹如同腐木一般,令人好生羡慕,商少主,咱们可等着您那些削铁如泥的利器了呀。”
商无炀微笑颔首道:“刘统领放心,利器很快会送到。只是此番虽然我们胜了,但终究还是让那铁面阎罗跑了。”
冷杉道:“归顺血奴司的人一个个都被咱们挖了出来收拾掉了,更是宰了司徒俊南和吕梁掖这两个叛徒,断了血奴的后路,如今老贼定然是跑回川阳国去了。”
耿宇:“没错,湘国他已无处遁形,定然要逃回川阳国找他的皇帝主子去了呗。不急,反正很快我们就能见到他,到时候再收拾他也不迟。”
“敢问少将军,我们何时赶去边关?”
耿宇这句话显然说到了商无炀心里去,他早就想问了,只不过一直忍着,此刻听闻耿宇发问,忙向肖寒看去,眼中充满了期待之色。
一抹浅笑自肖寒唇边划过,肖寒双手一拍面前桌案,站起身来,说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府中早已备下庆功宴,一会儿咱们好好吃一顿,然后商兄和诸位都美美地睡他个一日一夜,将明日的觉一并睡了,往后恐怕很长一段日子都没有好觉睡了哦。”
言罢冲着一名家丁说道:“速速送来饭食,对了,还有酒,拿京城的“玉露醉”来,我等畅饮之后再歇息。”
一听有酒,众人皆笑逐颜开。
府中饭食酒水早已备齐,此刻丫头们鱼贯而入将酒水餐食都摆放整齐,这庆功宴便开了席。
……
商无炀满面不解之色,悄悄问一旁的阿俊:“少将军怎的就不回答我们的话呢?一味地喊我喝酒吃肉,回去睡觉,究竟什么时候去边关呢?”
阿俊淡然道:“明夜。”
“明夜?”商无炀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问道:
“你刚才说‘明夜’是何意?”
阿俊扭头望着他那双既困惑又惊讶的眼神,那张冷森的脸仿佛被这寒夜冰冻了一般地没有一丝活人气息,嘴唇微动,只说一句:
“明夜动身赶赴边关。”
“可、可是他方才没有说啊。”商无炀追问道。
“还要怎么说呢?您没听他说让您‘睡个一天一夜,把明日的觉一并睡了,往后很长一段日子可都没有好觉睡了’?”
听得阿俊这番话,商无炀倒吸了一口冷气,垂首回想了一番,突然抬手“啪”一声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低声自责起来:
“哎呀,我的脑袋怎么就这么笨呢。”
此刻的商无炀如骤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地浑身舒畅,抓起手中酒杯,一双晶亮的眸子盯着杯中美酒,咬牙道:
“本少主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商少主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我家少将军又何曾不是?”
耳边传来阿俊冷冰冰的声音,商无炀扭头向他看去,阿俊却再不多言,低头喝酒吃菜。
阿俊素来说话说半句,剩下的意思只有自己去品。
回味着阿俊方才那句话,商无炀心中越发地感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么多年来在伏龙山上经营小云天,一心一意想的就是为父报仇,如今既得知铁面阎罗是杀父仇人,即便一心想去边关作战,仿佛亦是冲着报仇而去。
而作为湘国的将军,肖寒的志向和抱负乃是为国为民,他的智慧和谋略都远在自己之上,尤其此番与他并肩作战,他的淡定、从容,和果决令自己刮目相看,在指挥作战上,他挥洒自如游刃有余,这场仗打的几乎找不出一丝指挥上的瑕疵。这段时间来,肖寒为了消灭血奴倾尽了他的全部心血。自己与他相比,无论心胸还是境界皆相差甚远啊。
望着激动地摩拳擦掌,容光焕发的耿宇,商无炀低声道:
“别杵在这傻乐了,快点吃饱喝足睡觉去,往后还有的仗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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