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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的林子辉满脸晦气,气冲冲地重重推开书房大门,夫人余氏不满道:“哟,你这是在跟我发脾气呀?我还不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瞧瞧你这头上插的手上戴的,不是跟你说过了叫你不要这样张扬嘛,你居然还这样一副样子跑进了节度使治所,这是想告诉满天下的人,我林子辉有钱啊?你不是往火坑里带我嘛。”
林子辉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余氏似乎也发觉了不妥之处,忙将头上的首饰摘了下来攥在手中,好言道:
“那阿涛过来报信的时候,我心里一急,这不是忘记了嘛。”
林子辉单手抚额,神情阴郁。
余氏凑上前去,问道:“相公,他们不是只说问问话嘛,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走到他身后,讨好地为他轻轻揉捏肩膀:“哎哟相公,库房又不是你烧的,人也不是你杀,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能奈你何?”
林子辉喃喃道:“我就是心里不踏实啊。等阿涛来了再问问吧。”
余氏道:“相公送去的信,想必我表哥还没收到,事急从权,相公你小心应对便是,他们没有证据,不能怎样的。等我哥收到信了必会给你个出谋划策。别担心,我去给你拿些点心来吃,咱们啊,吃饱喝足了再去对付他们,啊。”
言罢扭着肥臀走了出去。
林子辉心烦意乱,如坐针毡,起身在房中负手踱步。
突然外面一阵碗碟坠地碎裂的声音,随即传来余氏尖锐刺耳的谩骂声。
林子辉此刻正心浮气躁,一听这动静刹时火冒三丈,真是心越烦,事越乱,他疾步冲出书房,咆哮道:
“吵死了,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于是便看见余氏掐着姚巧儿纤细的手臂从伙房门口一路将她拖拽了过来,将她狠狠“扔”到林子辉面前,气急败坏地吼道:
“我去厨房给相公你拿点心,谁知刚出门她便一头撞了上来,把盘子都打碎了,点心也掉地上了,我看她就是故意使坏,不给相公你吃点心,定然是对相公你怀恨在心呢。”
姚巧儿一见林子辉那凶狠的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吓的直往后退,满眼的恐惧之色,连连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是去厨房做事的,走快了些,不小心撞上姐姐了……”
林子辉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缓缓向她走去,“啪”地一记响亮的耳光抽了过去。
“老子心里真是烦透了。”
“啪!”
“怎么会把你弄到家里来。”
“啪!”
“让老子日日不得安宁……”
“啪!”
他每说一句就打一个耳光,直打的姚巧儿的小脸红肿变形,满目惊恐,哭都已经哭不出来。
姚巧儿双手抱着头,口中连声乞求:“老爷,别打了,巧儿再不敢了……”
余氏在一旁高声骂道:“不敢?你还有啥不敢的?你就是个丧门星,从你来到我家,家里就不得安生,全是你造成的,你这个贱女人,为何勾引我相公,是不是就是故意来害我们的,啊?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你干脆早点死了算了,早死早投生……”
她越骂林子辉心里越恼,这心里的火儿就不自觉地往头上冲,他将满腔郁结的烦恼化作重重一脚向姚巧儿踹去,将她那弱小的身子从廊下踹到了院子里。
如此他还不解气,他冲过去一把抓住她头发将她一路拖回廊下,将她的脑袋一下一下往柱子上撞,“咚、咚、咚”直撞得她额头上鲜血淋漓,头晕目眩,再哭叫不出声来,这才将她重重扔在地上,拍了拍双手,兀自咬牙切齿,心中恨意未消。
余氏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个躺在地上快死的女人,满眼笑意,上前挽起林子辉的手臂,撒娇道:
“相公别生气了,别为这个贱女人气坏了自己身子,一会儿为妻我再去做些点心来给相公吃,啊。”
二人头也不回地进了书房。
姚巧儿侧卧在地上,头部鲜血横流,眼前金星乱冒。待得稍稍喘过一口气,她才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向自己屋子走去。
厨房门前的阿秀远远看着,眼中渗出深深的同情,但她却连过去搀扶一下也不敢,直到见姚巧儿摇摇晃晃地回了房,她才悄无声息地叹息一声,退进厨房。
林子辉有个女儿已经十岁,如今在余氏娘家,而林子辉想生个儿子,余氏却再未曾有孕,原本娶了姚巧儿想为自己传宗接代,怎奈余氏凶悍,容不下姚巧儿,偏偏姚巧儿的肚子也不争气,至今未有一点动静,林子辉心中有气,也就都撒在了姚巧儿身上。
林家不过小门小户,原本就只有一个丫头一个伙计,伙计已经赶去京城送信了,丫头阿秀不过十五六岁,平日里姚巧儿也要跟两个仆人一样做各种杂事,日常洒扫,买菜做饭都要做。
卧房中,姚巧儿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血淋淋的自己,曾经的美貌不再有,曾经那个被众星捧月的梨园姚老板已不复存在,如今的她不过是林子辉的妾室,一个任人凌辱的躯壳罢了。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他每日去梨园看她唱戏,送她各种礼物,她生病了,他守在她身边,为她施针治疗,他还时不时带一些她最喜欢的点心,他端正的相貌,他对自己的体贴爱惜,他的每一份心思都让她不由自主地为他动心,于是,在诸多追求者中,她还是接受了他,哪怕做他的妾室也心甘情愿。
可是噩梦也是从那时开始,嫁给他不过短短半年时光,由于大夫人的嫉恨,她受尽了折磨,拿她当使唤丫头一般,而他也渐渐变了,他开始什么都听大夫人的,对自己更是非打即骂。如今想来,他对自己的疼爱犹自那么地清晰,却已恍若隔世,她的眼中没有泪,没有仇恨,有的只是充目的血丝。
她从桌上拿起一把剪刀,锋利的刀尖缓缓顶住自己的咽喉,良久,却没有刺下,轻轻地,她又将剪刀放在桌上,站起身来,蹒跚着去了墙角边,用手巾沾着水洗了脸……
一直等到戌时,阿涛还没有来,林子辉在书房越发地焦躁不安, 晚饭后他终于坐不住了,告诉余氏他要去趟兵营,便匆匆离开。
不过一个时辰,他又行色匆匆地赶回了,那脸色比出去的时候更加难看,一把拽住余氏,将她拉到了书房,紧闭大门。
见他神色异样,余氏不由得心中一紧,问道:“相公,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林子辉眼神慌乱,低声道:“阿涛被抓了。”
“什么?”余氏惊呼,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低声道:“他们怎么发现的?”
林子辉道:“不知,听说起初是军需处殷君瑶找阿涛对账,阿涛不肯,殷君瑶一气之下去柳奕之那告了他一状,然后阿涛就被带走了。”
余氏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不就是被人告了一状嘛,那应该不会有事的。”
林子辉道:“你懂什么?要当真就是这点小事,人早该放出来了,怎么到现在还关着?我还听说啊,言虎搜了他的屋子。”
“搜屋子?”余氏的心又提了起来,“可是,他能有什么好东西啊?”
林子辉急道:“你忘啦,他为我办事,我不是会给他点意思意思嘛。”
余氏不屑地撇了撇嘴,“那才几钱银子啊,总不会就为这点钱把人抓了吧。”
林子辉压低声音道:“你还记得吧,当初我给了王允一箱首饰,后来让阿涛给我拿回来了。”
余氏点头道:“对呀,不是在你这里吗?”
林子辉道:“里面少了一个镯子,一根珍珠项链。”
“什么?”余氏怒道:“阿涛这小子居然敢偷咱们东西!”
林子辉神色慌乱,沉声道:“不行,我还是小心为上,万一这小子把我供出来……”
余氏倒是不惧,嗤笑一声:“他供你什么呀?你一没放火,二没杀人,你怕什么。”
“小心为上!”林子辉言罢搬了个凳子书架前,爬上去将顶部两个上了锁的方匣子都取了下来。
余氏问道:“相公,你又拿它做什么?”
林子辉咬牙道:“小心为上,夫人,我要找个地方把它藏起来,你说,藏哪里合适?”
余氏双眼满屋子寻觅了一圈,指着墙角的柜子:“这里?”
“不行!”
“要不,藏屋里床下?”
“也不行!”
“这不行那不行,那往哪里藏啊?!”
林子辉咬牙想了片刻,说道:“你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哦,好。”余氏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轻轻打开门,探头向外张望,扭头低声道:“相公,外面没人。”
林子辉忙去找了一块布来,将两个匣子包裹起来,紧紧抱在怀中,打开书房门,探头探脑,见各房都熄了灯,便冲着余氏招了招手,二人蹑手蹑脚走到院墙边暗影下,将那箱子轻轻放在地上,他又去花圃中寻了一个铁锹来,在墙角地上开始挖土,忙活了好一阵,终于挖出一个坑,将箱子小心放进去,然后再将挖出的土重新填埋好,最后搬了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
待一切处理停当,他夫妻二人才蹑手蹑脚地回了书房,将门紧紧关闭。
余氏说道:“这下就没事了吧?”
林子辉望着闪烁的烛火,眸色阴沉而凶狠,咬牙道:“不行,阿涛必须死。”
他那苍白的脸在烛光的映射下显得尤为狰狞。
余氏道:“他如今关着呢,咱们没法见到他啊。“
林子辉重重吐出一口气:“等机会吧。“
他夫妻二人自以为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西厢房虚掩的窗缝中,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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