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国家的建立都会出现一批新的勋贵,大概就是追随太祖打江山的那一批人。

    勋贵在历朝历代都是一个大麻烦,他们会仗着自己为党1国流过血、出过汗、杀过人、嫖过娼……等等的事情而自觉高人一等,认为律法什么的就只是约束平头老百姓的玩意,对他们压根就没有什么约束力,进而就会干一些肆无忌惮的事情。

    事情包含侵占民田、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等等只要能够干得出来的破事,干了之后还得一副理所当然,对的被抢田、被抢女人、被欺压……等等的受害者应该感到荣幸而不觉得是坏事。

    第一代勋贵其实还是有些节操,主要是认为太过分了会被太祖当成清洗的借口,到了“勋二代”乃至于“勋三代”等等不知道多少“代”之后,这些“代们”通常会更加胆大包天。

    那些“代们”会胆大包天与成长环境有关,他们的祖辈经营不知道多久之后基本都建立起自己的关系网,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干了坏事反正有人兜着,基本上已经没有太强烈的对错观念,只有惹得起和惹不起两种概念。

    汉国的建立仅是将近五年,大多数勋贵的“二代”只要是五岁以上,基本上在童年是有是有过吃苦的经历,品行和是非观念应该还算没有扭曲。因此汉国的“勋二代”并不常惹事,要是出事也是出现在“勋一代”身上。

    刘彦建立的国家走的是爵位决定待遇的路线,每一层爵位都有相应的赏赐。

    爵位的待遇从可以获得什么规格的住宅到家中可以有多少奴仆和土地赏都有规定。其中住宅规格基本上是随着爵位而固定化,奴仆数量也有着严格的限制,土地却没有严控到不能超过多少的地步,只是汉国并没有开放土地买卖。

    刘彦听到了什么?是勋贵开始在划线圈地!

    “并无勋贵明目张胆圈地……”王猛很明白刘彦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他怪异地用眼角扫了一下那个听得津津有味的李菟,眼眸没敢正视刘彦的眼睛,是看着刘彦鼻子,接着说:“可能是勋贵的亲族,或是打着亲族名号的无关人士。”

    刘彦可不信有人胆子大到那个份上或是脑子坏到一定程度去冒充勋贵亲族,几乎可以确定一定是得到直接示意或是暗示的人在那么干。

    “打着勋贵旗号来臣这边请求划拨土地,臣无一例外全是回绝。”王猛还在奇怪刘彦怎么不叫李菟退下,有那么一点一心二用还能将话讲得顺溜:“事情多了再无人来寻臣。臣所不知的是,仅是臣遇到类似状况,或是全国各地皆是如此。”

    这个时候刘彦才想起身边有一个什么身份都不是李菟,示意王猛先等着,转头对李菟说:“细君自便。”

    李菟现在还真的就是什么身份都没有,她倒是很期待能够有一个什么身份,多次暗示之后刘彦根本就没有回应,不过也没有被遣回去。现在她听到刘彦的逐客令,像是今天能跟随在刘彦左右的机会还不知道有没有,别提内心是有多么失望,又该是对王猛有多大的意见,但还是得乖乖地退下。也没有离多远,她是借着刘彦没说清楚,去了旁边不远处的茅庐。

    “景略说的一句话非常好,‘只知汉律神圣’,寡人得知之后心中甚慰。”刘彦看到王猛一时间脸色都变了,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没有去在意王猛突然间的惊悚,君王掌握官员动向很正常,对觉得有前途的官员进行观察更是理所当然,是继续说:“大汉建立不达五载,石羯未灭,燕国未除,更有凉州与代国等诸多忧患未定,多少旧土未曾光复,寡人实是不愿看到有人觉得天下已然大定,该躺在功劳簿上为非作歹。”

    王猛当过刘彦的贴身秘书郎,要说对君王事了解的话,绝对会比左右丞相等等文武百官了解更多。他记得非常清楚,秘书郎一职上从来没发现君王有什么暗查百官的机构,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离职之后君王才搞出来。

    统治者掌握文武百官的动静几乎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事情,区别就是有没有公开化罢了,一般情况是隐秘机构在干类似的事情,只有彪呼呼的统治者会将类似的机构明显化,比如东厂……

    “曾经秦孝公之兄公子虔因触犯秦律也遭割鼻、黥面,以此维护秦法。”王猛几乎是一句一哆嗦,会这样是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得罪的人太多,还都是现如今他惹不起的对象:“臣以为,大汉既效法先秦,当有先秦维护秦法的坚决。”

    很碰巧,刘彦对先秦了解的并不少,甚至可以说远比五胡乱华要知道多得多。他会了解先秦,是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几部连续剧的功劳,比如《裂变》、《纵横》、《崛起》,没来得及等到《东出》结果一穿就穿到了五胡乱华。对于几部连续剧的喜好,他研究过先秦的历史,要是王猛有兴趣谈先秦,他可以和王猛谈上不知道几天几夜。

    “大汉于王上一手建立,横扫石羯而有大汉基石青、徐、兖三州之地,开创如今大汉格局……”王猛显然不知道谈先秦会博得刘彦的好感度,是站在臣子尽忠的角度述说大汉的开创史,讲的时候是随着刘彦的征战史而语气顿挫有力,后面总结道:“王上要开创的是无尽之伟业,理当不因一些宵小而毁。”

    得益于有当过刘彦的贴身秘书郎,王猛还不止一次帮刘彦手持墨水,让刘彦可以尽情地在一张大大的白布上画地球七大洲的轮廓。

    其实刘彦对地球七大洲的轮廓,除了世界岛的亚洲和欧洲之外,其余的洲也就是一个模糊的记忆,画起来就别管表不标准,有那么点意思,知道哪个地方有哪一片大陆也就凑合了。还真的就是几片大陆,像是太平洋和大西洋有哪些什么岛屿……,除了“天1朝的痛”之外,刘彦就记得倭列岛、袋鼠岛、绅士岛等等为数不多的几个。

    作为帮手之一的王猛,是从那个时候得知脚下原来是一个圆球,有那么很长的一段时间一直在思考诸如人站在球上怎么没掉下去之类的问题,当然还得感概世人所知的“天下”是多么的狭小,少不得对刘彦说过“大丈夫理应一扫八荒六合,成就无尽伟业”之类的话激动得浑身打摆子。

    刘彦在回忆一些事情,是关于王猛是不是法家门徒。

    仰仗于董仲舒的丰功伟业,刘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又到了汉元帝脑抽不接纳除了儒生之外的人做官,从那个时候开始不管是什么学派想要在官场有一席之地,都需要挂个“儒家”的牌子。

    世上无百家,有的只是各种儒皮法骨之类的挂羊头卖狗肉,哪怕是到了东汉末年根本就是法家门徒的曹操都只能继续挂着儒家招牌,结果就是不管真正学的是什么,只要是个读书人都自称儒生。

    刘彦还真的就想起来了,王猛读《春秋公羊传》和《荀子》远比四书和五经要多。

    所谓的“公羊”是儒家的一个学派,主张的是复仇主义,有着很鲜明族复仇色彩。听听核心的“十世之仇,犹可报也”这句话,该是多么执着于报仇雪恨。

    “荀子”被儒家视为最大的叛徒,历来就是众多儒生眼中的异类,只差在脑门上贴上“我们是法家卧底”之类的标签。

    成了一国之君之后,刘彦多少是有研究过儒家,得出的结论是除了“鲁儒”之外的儒家并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对于“鲁儒”那种“没有敌人我内斗,敌人来了我投降”则是厌恶到骨子里。

    刘彦没有想过要恢复百家争艳的格局,只能说那是站在君王的角度得出的结论。

    说得清楚明白一些,往好了说百家争鸣可以恢复学识上的竞争,但人心也会随着学派的竞争变乱,对于一个想要向外开拓型的国家来讲,一国有太多的思想是坏事而不是好事。

    任何统治者都不希望要举全国之力对外的时候,内部却是乱糟糟的局面,那也就能够理解汉武大帝刘彻为什么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了。而似乎刘彻的“独尊”也没有真的执行,至少他在世的时候朝堂之上可不全是儒生,甚至都没有重用过儒生,是不肖子孙干出的荒唐事,还差点让帝国给玩死了。而事实是,要没有刘秀这个位面之子,汉帝国绝对是被刘奭玩死了。

    汉宣帝曾经亲口对汉元帝说过:“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明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

    自小被儒家洗脑的汉元帝肯定脑子被洗坏了,一心想的是做一个符合儒家标准的好皇帝,结果是真正用儒家的手,搬起王家的石头,砸了汉家的脚,闹出了一个“穿越者”毫无难度地搞了一个“新朝”,结果这个“穿越者”还玩崩了,让“位面之子”开始了龙傲天的人生旅程,才有了东汉。

    王猛可不知道自己效忠的君王究竟是让思想跑到哪去了,见到刘彦长久的深思状,他只有安安静静地静立一旁。

    思想飘了很久的刘彦终于是回过神来,他已经确定王猛倾向于法家治世,是根据王猛在当县长和县令的诸多断案来判断,又回忆喜欢《春秋公羊传》和《荀子》,绝对是没错了。

    而事实上是刘彦对五胡乱华这段历史不了解,王猛还真的就是一个披着儒家皮的法家骨。从王猛还没有做苻氏秦国(前秦)的丞相之前就崇尚“乱世用重典”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这货哪怕真的是儒生也是儒生中叛徒。

    刘彦身为君王站得高,可以看得远的同时不远也会忽视掉一些细节,比如作为君王的他崇尚秦帝国的律法神圣,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现如今的汉国只要脑子正常的读书人,谁不千方百计找些法家的书来专读研究。

    山上太冷,有断崖的地方风更大,刘彦体质特异没什么感觉,他见王猛冻得连鼻涕都流出来也就迈出脚步。

    襄国的宫城大,大也就意味着设施齐全,王猛在刘彦的大发善心下来到一处章台,迈步进入暖洋洋的屋内才有点重新活过来的样子。

    “难为你了。”刘彦说的是王猛冻成那样还得哆哆嗦嗦,似乎还带着慷慨就义的忠义理念,去讲那些一得罪就是满朝文武的话。他命人煮来浓汤,后面才对王猛说:“寡人得知今岁查勘之后,景略将为章武郡郡守。寡人问你,治理一郡之地,首要于何处?”

    王猛现在有些犯困,那是被冻得够呛突然进了暖和地方的一种身体直接反应。他都差咬舌来刺激驱走困意,振作着精神,答道:“臣以为首要是查勘百姓租赁田亩分布。”

    汉国的贵族有封地来着,甭管封地是多大多小也是封地,官府会安排官署奴隶为贵族耕种,贵族也能自己安排人手耕种。官府安排官署奴隶为贵族耕种,采取的是四六开的国税。贵族要是租给百姓,比例上五五开算是有良心,过份一些三七、二八、一九也不是没有可能。

    官方对百姓的租赁,是采取逐年效益策略,第一年是产出六成归官方,第二年降到五成,第三年之后一律采取四成。百姓想要获得官方土地耕作权,首先就是要有户籍。

    “战乱迫使许多百姓进入深山老林躲避,大汉一直在吸引那些人出来,可是张贴布告之下并非所有人都能了解大汉国策……”王猛这是要得罪人得罪到底了,说道:“一些人利用百姓不知道大汉国策,纳百姓为自己耕作,田税之苛刻,是百姓一年耕作仅有两成可自得,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欠下大额债务被迫成为奴隶。”

    刘彦感觉有点冷。他就是站得太高了,有了王猛这么一个爱瞎说大实话的人那么一说,怎么突然发觉自己统治下的国家存在那么多的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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