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国与萨珊结盟,这一件事情我无法评价,但是与波斯人结盟从来都不是理想的选择。”尤利安都说不能评价,却又给出了定义,实际上是一件异常不礼貌且突兀的事情。他并没有放弃往下说的想法,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往下继续说道:“波斯人在很久远的时候就没有放弃向东扩张,现在也不会放弃这个执念。波斯人之所以没有向东,是因为我们千年来一直在与他们交战。”

    王猛部分同意尤利安的说法,那就是波斯人的确不是理想的结盟对象,波斯人没有多余的力量向东扩张也是因为罗马人的存在。

    波斯萨珊的疆域是帕提亚帝国的旧土,但是波斯萨珊的确是在帕提亚帝国旧土的基础上向东边扩张了近千里,似乎是一度还打到西域边缘位置,降服了康居等国,还是等待罗马人再次进军中东才将力量缩回来。要不然波斯人可能就要与汉人发生接触,就是不知道以什么形式的接触,可能是发生战争的概率居多。

    陷入内战的罗马人还能稳稳地压住波斯人一头。从罗马人还控制着中东的几个行省,包括一些中东人形成独立就能看得出来,波斯人在面对罗马人的时候总是站在弱势的那一方。

    “我们已经形成统一,是在波斯人的阻止下重新统一起来,他们很快就会吃到自己种下的恶果。”尤利安是笑着在说话,声音偏偏铿锵有力,就像是在进行宣言:“罗马军团会再一次进入泰西封。”

    两个交战了那么久的的民族,互相之间可以用血海深仇来形容,谁也不会放弃仇恨,能给对方找不痛快的时候更不会什么都不做。

    王猛能够猜测得出来,波斯人在罗马人陷入内战的时候肯定下了一把力气,甚至是出钱资助了某些有野心的罗马人。他现在已经从尤利安这里知道罗马已经再一次统一,那么之前的一些困惑也就能够解开,比如罗马人怎么还有额外的精力和财力去资助阿拉伯人和塞种人、月氏人。

    事实上王猛还有另外的想法,他估计罗马哪怕是恢复统一了也是脆弱的统一,是从希腊那边有希腊裔自治,也看到了地方上总督的软弱,再来就是各个家族依然有着强力的家族私军。

    王猛非常肯定一点,罗马如果不改变贵族能够私自制定法律的政策,罗马就永远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统一。

    真实的情况是罗马还真没有真正意义上统一过,他们有多少年的历史,家族私军就伴随着多少年,那是建立在贵族封地的前提之下。而贵族拥有家族私军武力,又可以自己制定法律,一个连法律都无法做到一致的国家,又从哪里来谈什么统一?

    出于尤利安表现出来的善意,也是王猛有自己的目的,王猛就将自己的想法以委婉的语言透露了出来。

    “天使说得不错。”尤利安还是继续在笑,笑得还很爽朗:“很可惜的是办不到。”

    其实是能够办到的,那就是有那么一个强横的奥古斯都将那些不愿意接受改革的贵族全杀了,干脆一点就是灭掉所有的旧贵族,培养出一批新的贵族,来完成这一项改革。但是,真要这样做的话,等于是一切推倒重来,国家也必然会被战火燃烧成为一片废墟,人也不知道会死上多少。

    “贵国如果想要做到改革,尤其是牵动所有贵族的改革……”尤利安一脸真诚地问:“会怎么做,或是有人成功过吗?”

    “有,在八百二十七年前,我们的一位先贤做到了。”王猛说的就是商鞅变法,因为要走的路还很长,有足够的时间笼统地讲述一下。他还没有讲述完,看到前方有迎接的人,不得不说出结语:“商君的政策一直延续到现在,我们还在享受商君的变法成果。”

    尤利安听得很聚精会神,都没有发现前方又有了迎接的人群,见王猛结语说得突兀愣了愣神,往前看才意识到的确不是继续讲下去的好时机。他非常理解地笑了笑,内心却是拿定了主意,有机会还要拜访王猛。

    他们是从码头进入城门,又在城内的街道上走了很漫长的一路。

    罗马人其实是有准备马车,不过王猛以坐船颠簸想要走一走路委婉拒绝,才使众人步行入城。

    君士坦丁堡的确是一座大城,也不知道是街道上铺了红地毯的关系,还是罗马人特意经过清理,是没看到满街道的屎尿。

    他们走的街道宽度约是六米宽,两侧是一栋栋二层或是三层的建筑,看样子应该是商铺之类,保持着相对的整齐,要是从远方看就是两排楼房,只不过每一栋建筑物都有自己巷子。

    还算笔直的街道大约有一千四百米的深度,被一栋房顶上架着十字架的建筑挡住去路。这栋占地不小的建筑物恰好就处于“t”字分岔路口位置,很远的时候就能清晰看到房顶上显眼的十字架。

    从码头延伸到城内的红地毯也就到这里,一群身穿红衣长袍的人簇拥着一个身着异常华丽的青年人,周边更是站着密密麻麻的罗马卫士,并没有平民站在周围。

    “那是我的兄长加卢斯。”尤利安好像时时刻刻都会保持笑容,就是说到加卢斯的时候眼神非常冰冷:“他才是凯撒。”

    王猛顺着尤利安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倨傲表情的青年。

    加卢斯的装扮真的非常华丽,一身金灿灿又雕刻花纹的黄金甲胄,还能看到领口露出来的丝绸,头上有着一顶镶着密密麻麻宝石和钻石的王冠。他是等王猛走得足够近才向前迈步。

    “来自遥远东方的客人,欢迎你们的到来。”加卢斯一直是微微地昂起头,姿态就是以下巴在对人,他的第一句话还算礼貌,后面却是开口问道:“你们携带了什么礼物,有丝绸吗?”

    其实王猛对加卢斯昂头并没有什么想法,他身高一米七以上,加卢斯看着就是一米六左右,可不是要抬头才能对视。

    王猛听完翻译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不需要特地表现出倨傲的一面,也根本不会卑躬屈膝,就是那么自然地笑着,说道:“如果凯撒喜欢丝绸,我们送给凯撒的礼物自然就是丝绸。”

    加卢斯听完翻译之后很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道是出于礼貌,还是看在能收丝绸礼物的份上,他总算是继续迈步向前,并且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在完成与王猛的握手礼之后,加卢斯看向了安静站在一侧的尤利安,先是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后面用着冷漠地表情说:“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

    尤利安还是在笑,抬起右臂成四十五度,伸出去之后手掌向下,双腿立正原地磕了一下,完成了致意礼节,人走得丝毫不拖沓。

    要是刘彦在场估计是要愣神,只因为尤利安刚才行礼的一看就是纳粹礼没什么不同。问题是纳粹就是古罗马的致意礼节,先被意大利人复古搞出来,然后阿道夫希特勒直接拿去用了。

    跟尤利安一块离开的包括马鲁斯乌坛西斯等一众罗马士兵,马库斯马卡要是能走也想走,可是马库斯马卡需要留下来做翻译工作。

    “那个家伙是颈椎有病,还是有歪头症?”斗阿说的就是加卢斯,很不满加卢斯表现出来的倨傲,一副看不惯的模样:“像这样的家伙,要是在大汉绝对活不了多久。”

    蔡勉“呵呵”笑了几声,斗阿说得有些夸张,但是像加卢斯这样的人在汉国绝不会好过却是事实,更别提会爬上高位。

    不是汉人个个斯文懂礼节,是时时刻刻表现倨傲的人绝对不会受到欢迎,哪怕是某个有先天优势的二代表现出这样的姿态,进入官场就要面临排挤,别想着自己二代的身份就是万能的护身符。

    “这里是大秦。”蔡勉目光注视着正在与那些神职人员一一握手的王猛,相对随意地说:“他们这里讲血统,就是一头蠢猪也能做领主,只要家族不灭,蠢猪生的儿子依然会是领主。”

    “呵呵,不就跟小朝廷一样嘛。”斗阿的祖上是农民,自己早些年前也是农民,现在自己却是有爵者,还能作为使节团的武官进行出使:“大汉消灭小朝廷不费吹灰之力,那些血统高贵的贵族,他们高贵在哪?”

    蔡勉并没有生活在东晋小朝廷治下,他的成长也不是在九品中正制的制度之下,对抛弃北方的小朝廷一点好感也无。

    “你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一些吧。”蔡勉一路上与斗阿相处得挺不错,算是已经成为朋友:“不要忘记廷尉和征南将军、征西将军的出身,朝堂之内亦是不缺南方人,什么时候得罪人你都不知道。”

    “征南将军与征西将军不一样。”斗阿说得理直气壮:“两位将军是在小朝廷覆灭之前已经弃暗投明。便是廷尉也是为陛下立了大功。”

    得了,蔡勉觉得和斗阿根本就说不通。

    任何国家的任何地方或者说民族,人一样是人,但性情、思想和行事作为都不相同,那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就好想罗马人之中有时时刻刻一脸笑的尤利安,也会有时时刻刻一脸倨傲的加卢斯。

    “那个尤利安看着就是一个阴险的笑面虎。”斗阿话是那么说,脸上却是有了笑容:“像他这样的人,越多对大汉越好。”

    众人已经从尤利安的态度上品味出太多,其中就包括尤利安的刻意交好,但那是建立在尤利安出卖某些罗马人的前提之下,比如提前透露罗马已经再次统一。

    “罗马已经统一的消息的确令人意外。”蔡勉脸色开始变差,他很清楚波斯人为什么要误导,也明白罗马人为什么要隐瞒:“大汉离大秦太远,我们并不会主动地去搅动大秦。不过要是有人主动凑过来,能够经得起我们的考验,大汉也能获取利益,为什么不做呢?”

    斗阿不喜欢掺和这些事情。在他看来,自己的知识也就那么多,擅长的领域是在战场上,一些阴险的较量还是教给专业人士为好。这么一想,他下意识就看向了随行的汉军。

    大部分汉军自然是留在码头,跟随前来的仅有两百人,全是徒步的步兵,他们就站在后面一动不动和一声不吭,队列仿佛刀切,无比的整齐。

    前方,王猛与一众人握完手之后,一个身穿红衣的主教还是大主教,邀请他进入教堂,说是要亲自给他做弥撒。

    “你们的弥撒就是皈依仪式,对吧?”王猛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地说:“大汉尊重任何的人何人信仰,本使并无意皈依你们的主。”

    看上去满脸皱纹却是极度肥胖的主教还是大主教,他是真的很希望给王猛办一场弥撒,更加渴望能够前往汉国,给汉国天子也来一场弥撒,然后汉国成为主的信仰国。他既是笑眯眯又是诚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一次马库斯马卡并没有迅速做出翻译。

    “他说什么?”王猛此刻已经可以用冷若寒冰来形容脸上表情:“你按照原意翻译过来。”

    马库斯马卡看着像是在忍耐怒火,先问了一句“你真的要听?”,后面翻译道:“他说,主无所不在,世界上只有主才是唯一真神,其余都是伪神,终有一天所有伪神都将被消灭。”

    王猛的脸色为什么会那么冰冷,是因为他听得懂一些罗马话。

    好嘛,这个不知道是主教还是大主教的人,他说他们的主是唯一真神,且不管其他国家的任何民族有什么看法,汉人的天子就是神之一,是不是代表他们也要将天子消灭咯?

    “我是不是能够理解为基1督1教,或者……罗马?在本使刚到君士坦丁堡的时候……”王猛笑了,还是笑得非常的肆意:“立刻在向大汉宣战?”

    马库斯马卡异常恼火地将王猛的话大声翻译出去,换回来的是惊呼和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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