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十八年了。许多人都变浮华和夸张了,有的变虚伪和势利。

    我就是有这种功能,再见面,只要和我说一段话,我就能察觉这个人变与不变。

    变就算了,讲不來话,大家少说两句,若不变,那将会是自己一生的珍藏。

    “我们去嘟仔仔怎样?”晴诺问。

    “嘟仔仔嘛?那是肯定,可我不会唱歌。”

    “不会也没关系。”晴诺说完来了一长串的口哨:“这样就可以了。”

    我俩笑成一团,真是人生的宝。

    不止是杉林的路,上山的路同样给荆棘封了,而且更凶,晴诺早有心里准备,她手拿利刀,一路而发。我就这样被她保护,吃吃喝喝。

    那一刻,我觉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友谊和十二岁的初恋一样,真行。

    小孙,我爬了山回来,还是很想有钱。

    活着真好。

    小孙,我第一次如此强列的感觉。

    年二十九,打粎粑。

    年三十,贴对联。

    计划是这样子的,事情得一件一件的慢慢做来,也只有久久的陪伴父母才显得年有滋有味。

    结果,因为该死的打粑粑机坏了,我父母大吵一架,所以我只能独自撤出来,自个艰难的把对联贴了。

    等对联贴好,父母那边的粑粑也打好了,不过是用人工。

    我赶紧去粑台画画,高矮肥瘦涂了一通。

    小时候画粎粑的画,写对联贴对联,甚至挖磨玉,磨,煮都是自己好学乐做的事。

    现在,我父亲都从简了。有的年甚至连对联也不贴。这方面做母亲的通常都要比父亲细心,不管有多难,母亲都会买对联,贴门神,以此赠添年味。

    品红,品绿,品黄,往年是不用画粎粑画的,今年因为我回来,我母亲特意准备了。由此可见,在他们心里,对子女的期许还是有的。

    敬神。

    以前也是我做,三拜九叩的。

    一保佑全家人身体健康,二保佑个人前程远大,三保佑在自己最好的年纪遇到心尖尖上的人——自己的白马王子。

    再者好的都保佑。

    小时候的心思,既使不实现,想想都是美的,所以这世间,才有那么多人想要回去小时候。

    后来我远走,这些事都是我父亲自己做,简单得很,三杯酒三驼饭一块鸡冠肉。

    我父亲说:“敬什么都是假的,反正他们也吃不到,还不如生前吃饱喝足了,死了两脚一蹬,两眼一闭,谁还去管子孙后代谁敬与不敬。”

    因为对联早贴好了,年三十多出了时间,从下午三点我就已经和他喝酒了。

    小村庄的许多人都回来,更有人把洗衣机抬到井边“洗涮涮洗涮涮”,“虎呀虎呀”的转。水就更加不够用了,连着锅边的卫生也不能做。

    我父亲一直叫我陪他喝酒,至少开始先来个两三杯,这年喝酒用杯不用碗,还是因为敬神用杯且又无水洗碗,杯杯先用。

    家里自酿的酒本很甜,但我喝不来,干脆一口而干。

    现在,我喝酒已出经验,就是先把嘴巴喝烫,喝烫了才不觉得口苦,但这样的喝法是比较容易醉的。

    我父亲总是说我木,笨,蠢,我听了温柔的呵呵——在爱我的人面前,我要聪明做什么。

    我父亲还在说话,我就一口而干了。

    我父亲说:“你这喝法。”

    我说:“没醉,只是想完了好打牌,赢你老人家的钱,我没来之前都早已经打算好了,三光政策,吃光,喝光,拿光。”

    他听了哈哈大笑,说:“姑娘,吃光,喝光,拿光,你就那么看不起你老爹爹。”

    是的,反正不能酒,醉了会痛哭,哭了无人哄,还不如不醉,打打牌,赢了钱,开开心心的。

    我父亲说:“今年咋那么快就十二点了,妈呀,我还以为才□□点呢!”

    我听了一直笑,因为我陪着他们,老人家觉得时间过得快,一定就是这样。

    除夕夜的烟火映红了小村庄的半边天,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烟火了。

    从厅堂微开的门缝看过去,火红的灯笼祥瑞的挂在我家门坊,像虎福一样威风存在的踏实感觉。再细看,门外的天边还卧有一轮满盘的月。

    我跑出去一看,整个山庄,何止我家,每户都有虎福和安康。

    这就是我在生我养我的地方看到的除夕之景,以后还求,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千金嘛,千金散去还复还。

    吃完饭,我父亲就来发压岁钱了。

    他说:“我才不像那些什么七大爷八大婶那样做守财奴喱,我的钱,沒有,算没有,有的话全给子子孙孙们而去。”

    我母亲说:“不积一点,那老了呢?”

    我父亲说:“老了,等老了再说老。”

    年初一,规定不准拿针拿线拿剪刀,拿扫把拿梳子,许许多多,但一帮人却拿柴刀去坡上砍柴。

    我们去捡松果。

    要柴要财,讨个好意头。

    我父亲说:“她们呀,瞎砍,乱砍,就码准了别人年初一不会骂人。”

    真的,初一也不准骂人。

    骂的话,你说给别人不好的话就全给到自己身上来了。

    捡松果的路荒草丛生。我母亲领着她的一群后代,大家年初一也不忌讳,全都大次次的路过村庄的坟堆。

    望着那一个个草长几尺的土垉,那一刻,我觉得,活着真是好呀。哪怕只是晒晒太阳,闻闻香草,捡捡松果,和家人拌拌嘴,走走路,人生都是美而好的。

    初二,我们又去爬山了。

    上山的路选了更加陡的,一群十分小的家伙,有的小到全程给几个大人轮流着才有力气来背。

    我又看到那天晴诺劈出的路了。

    晴诺把路劈出来,跋山涉水的,我们桃花村的仙女,也没嘟到梅花岭的仔仔,只不过去那赏一次夕阳,晴诺吼一嗓子的山歌,吹一打口哨,下山两人情意浓浓的离分。

    村里人都说,山那边的山,国家队已经来人堪察过了,很适合种甜茶,总面积好几百亩呢,一眼望去,晴川万里,诗意绵绵又层层叠叠。

    如果种了甜茶,该有多好呀,风景画上加画,附近的村子也有分成。

    初三初四初五六,薰衣姐姐回乡省亲,年也就呼吃吃的算作完了。

    小孙,这个年呢?你过得怎样?

    如果我变成钱奴了,我们俩个还是亲蜜无间的好久和闺蜜吗?我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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