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雅娘寨,风雅的人家会在房前屋后种满秋菊,一行行,一竖竖,沿着后山的棱角一路漫上去,花开了也不告诉人。非要别人不小心发现,痴痴的望着山花说:“这花开得多好看呐,任谁都想摘下其中的一朵!”

    结果任谁一朵也没摘到,因为,花的主人早就目瞪口呆的跑出来,并且拼了命的赶你走了。好像那些花看一眼会少很多朵似的。

    他原来不为采菊东蓠下,只为护得一庭香。

    童年的沈恩衣边走边看,风雅的人家还种石榴,石榴的花坚贞挺实,花红果壮,枝漫叶翠,正高调的普写秋天的别致和荣耀。

    风雅的人家还种刺花,刺林过去还有板栗,板栗完了到鸡勾。

    三十里桃林藏数果,就连芍药也被他深情的种成了永恒。

    月季跟玫瑰,沈恩衣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大美人,但别人告诉她却不是,一个白天,一个黑夜,月季是月季,玫瑰是玫瑰,月季迎冬开,一年三百六十几夜,永远的花开不败。可她却从未见过一年三百六十几夜永远花开不败的玫瑰!

    玫瑰和月季都香,都好看,凶的人家就种它。

    如果人不凶的话,花就一往情深却守不住。

    沈恩衣以为仙人掌只有刺无花,凶的人家却种出大浪大浪的仙人花来。真是各花有各神,各人有各情。

    简单的人种牵牛花,牵牛没开叫牵牛,开了就不牵牛改叫碎碗了。

    大人们都说:“摘碎碗,碰碎碗,吃饭必碎碗!”怎么办,爱花心切,简单的人就直接将花搬至楼上,他异想天开,再搭一根竹,竹花太重,一日,“咚”,竹子靠山倒去,给老鼠先生架了桥。

    简单的人不破碗却失了粮,结果白挨父母一顿骂,嗑嗑呀呀!

    “我……我……我……沈……沈……恩……恩衣……”他结巴了。

    有钱的人自认为高明的把花种在小洋楼的天井上,那些花就永远的花开不败风雨无阻了,每回都开得大次次,是以为近了星星就成了月亮。

    城里,乡下。

    乡下不好吗?有多少人为了这放花的楼顶天井远走他乡?

    有多不少的人。

    有钱人家的衣服不晒在竹杆上,他们用洗衣机甩好,精致的衣架衬上,挂花的旁边。

    那花,那衣裳就变得怪模怪样又模棱两可了。

    有头脑的人家种了葡萄又种瓜,滕爬滕,花连花,葡萄熟了吃葡萄,瓜结了吃瓜,一举多得。

    也有庭院种竹子的,竹报平安,好景头。

    前不栽松后不栽棕,松护坟,棕通终,远了就随其生长了,谁让松枝和棕叶大有所用,少了松枝,來年的腊肉必失了味。

    沒了棕,秋后的红椒和玉米怎么扎捆上挂?

    最没用的是巴焦,不结果吧还占地方,更有人拿去喂猪,结果猪给喂得越来越瘦。如果精明,巴焦是否可以制成一种减肥良药!

    像鸡生蛋,蛋生鸡那样,减肥美,减肥赚,巴焦树也谋了一个好出路!

    雅,优雅,娘,姑娘,雅娘寨,优雅的姑娘住的寨子,什么嫁出去的哑姑娘,嫁进来的哑媳妇,都不作数,不作数了…………

    沈恩衣家院里花椒树上的花椒,只要别人家里面煮了什么须要放花椒的东西,他们就会跑来叫一声:

    “二十六老太,二十六老太公,薰衣娘,心衣爷,恩衣娘。”他们便想摘多少就摘多少,直到手和衣兜装不下为此。

    春水耕田,惊蛰。

    别人捡回了田螺,须要用花椒叶撒水里,田螺巴上,然后麻得吐出土来,干净了才能下锅,他们要花椒叶,也会来沈恩衣家,只捎叫一声:

    “二十六老太,二十六老太公,薰衣娘,心衣爷,恩衣娘。”他们便想摘多少就摘多少,直到手和衣兜装不下为此。

    春水田的大螺丝有鸡蛋那么大,不必说吃,沈恩衣单单只是远远的看到它们就有无限幸福和亲切感了。

    中国的许多餐厅都有一道名菜,呼作法国蜗牛。里面的主菜小之又少,再一看,所谓蜗牛,还法国的,也只不过就是普通的沟螺以及没发育好的田螺而矣。而且都还是袖珍版。

    所以,不见得洋气的东西就全都是好的。

    沈恩衣家院里的蜜蜂产出的蜜,除了自家人吃以外,大部分都卖了或者送给别人。

    只要别人来,唤一声――二十六老太,二十六老太公,薰衣娘,心衣爷,恩衣娘,那金灿灿黄橙橙的蜂蜜也就有了。给老人补身,送小孩治病。

    他们有求必得。

    他们有钱给钱,没钱嘴甜。

    蜂腊也是。

    只要别人须要,唤一声――二十六老太,二十六老太公,薰衣娘,心衣爷,恩衣娘,蜂腊也就有了,得一块回去尖针细线上抹一道,穿针引线都畅通无阻了。

    一年做几双鞋纳几双垫,个个都是手巧心灵或者贤妻良母。

    沈恩衣家院里的贞童花别人拿种子和秧苗回去种过,可既使是肥水长流,还是开不出彩虹的颜色。

    她家院里的葡萄树别人求了滕曼去种,因为没有搭上厨房楼顶的条件,结不出像她家这样可卖可送人黄橙橙的金葡萄。

    沈恩衣家院里的葡萄架,每年都是她父亲带领母亲,薰衣姐,心衣哥,她们去很远的山走很长的路花很多的时间作的,搭架,剪枝,打虫,看护,自然一分收获一分耕耘。

    天上不会掉陷饼,只会掉陷阱。

    沈恩衣家院里的杨梅树是她父亲含辛如苦从远山寻得挖來种下的,养了七八年,好不容易等到春再暖花再开,梅树不解风情,一边开一边落,结果她们一颗仔都吃不到。

    沈恩衣家院里的浮水瓜,南瓜,黄瓜,她都有份种,也就当之无愧的坐享其成了。

    特别是一岁一枯荣的浮水瓜,!沈恩衣记忆犹新,她知道并且记得,冬天冷,父亲就给它们做衣裳。大雪一过春风到,浮水瓜不用别人叫,它就迫不及待的冲破草衣探出头来,“你好,你早”的闹了。

    南瓜若长到房顶,就可以与滕相濡以沫,黄头到老了,因为父亲不许她们常去房顶上捣乱,若长在低处,就只能成为锅中一碗炒青瓜了。

    沈恩衣家院里出过一株十分成功的黄瓜,因为是风婆婆洒种雨伯伯种,又长在葡叔叔大如碗口的身躯后,隐蔽性太好的缘故,瓜熟蒂落无人知,子子孙孙好几个。

    沈恩衣家院里的韮菜,这个要等春天收了小麦,小麦变成面粉,面粉加了水,韮菜才派得上用途。

    韮菜饼韮菜饼,有韮菜才上,不然就跟吃饼找老婆一样煽情动趣的苦恼了。

    沈恩衣家院里的鸡冠花因为种了栽秧花,剪刀菜花而没有一米种十棵的地方给它,所以一季也没活。

    沈恩衣家院里的狗肉香大多数用来涮火锅而不是吃狗肉。

    她家院里的字花树,父亲一次嫁接成功,世世受用,但因为还太小,始终结不了果。

    这次沈恩衣回去,母亲说,家里的字花已经硕果累累三有年,只不过苦于没人吃罢了,村里没有人了,就几个老的,年轻的都去外面谋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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