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沈恩衣与母亲萧鹤从窑家杉树林过,刚走到沟上面那几座坟地时,母亲萧鹤突然大叫起来:“哎呀!真是吓死我了。”

    沈恩衣走在前面,听到母亲这样说时,她的心里冷不丁“咯噔”一下,难道走后面的母亲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妈,怎么了。”

    沈恩衣也骇得停了下来,她心惊地转过身去看母亲。

    “刚才,刚才在路上有人,你没看见,他们,唉,两个人抱在一块亲嘴,真是吓死人了。”

    萧鹤支支吾吾的说了好半天,她们老人对这方面还是很保守的,突然看到年轻人心无旁物,亲亲我我的,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大惊小怪应该。

    沈恩衣缓了一下子,让气顺起来,还好,不过是一对亲嘴的人儿,不是鬼!可是,母亲看见的人自己怎么没看见呢?

    她想着,往前走几步又回头。

    这次,视线恰到好处,她也看到杉树下面两祖坟旁边亲嘴的人了。只见男的用手紧紧的抱住女的。

    那女人的头缩进男人的衣服里,但身体仍止不住抖抖的。

    小两口应该是吵架了,女的在哭。萧鹤自言自语的说:“这是岩脚的石榴,我之前见过他。”

    石榴?

    这名字好熟悉,沈恩衣好像在哪里听过,在哪呢?她不禁忍不住又回过头去看路边相拥的两个人。这回,她看真着了,她想,男的还真帅,女的也漂亮,这次看多了一点,是好看的学生头,学生头?女生还在上学吗?看她的样子和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突然从大城市到我们这穷乡僻野来,受不了哭了?

    爱情嘛,毕竟不是想象,许多时候,做梦的人终究还是得面对现实的。那些吃惯奶的人是看不到雅娘寨三十里的桃花,喝不了排江坡的水的。

    那些弹钢琴的手拿不动锄地的铁敲头,明知故犯,免不了会心生怨恨和诸多委屈。

    回到家后,沈恩衣想起来了。

    潘石榴,不就是飘思姐姐的初恋吗?在沈恩衣念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飘思姐姐来学校给她弟妹交学费。飘思姐姐多美丫,跟电视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好看。

    和飘思姐姐一起的,还有一个穿黑风衣高挑的美男子。黑风衣天生俱备无懈可击的神秘感。这使得沈恩衣忍不住多看那男生两眼。

    那个男生也真是好看,跟画中人一样,他走在飘思姐姐旁边,两个人亲密无间。

    突然,周围的声音全没了,因为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怕惊着了这对画中人。

    沈恩衣一直以为,世界上最可爱的是孩子,最漂亮的也是,但飘思姐姐和那个男生一来,所有的风景全都暗然失色了。

    飘思姐姐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又因为飘思是李飘然大姐姐的缘故,这份情就更亲了!

    到沈恩衣读五年级的时候,飘思姐姐回来了,这次,她不再波澜壮阔,而是十分随意与坦然,并且十分安心的住在家乡,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好像不再打算出远门一样。

    飘思姐姐拿了一些别人送她的剌莲,沈恩衣去她家时,她生病了,神情憔悴,但依旧是十分好看的一个大美人。

    只是她的脸更白了些,人更瘦了些,她把刺莲放火里烤,烫了放嘴里“嘘嘘”的吃起来。

    “好酸啊。”她说,“来,小恩衣,你也吃一个。”

    沈恩衣说:“不了飘思姐,刺莲我喜欢生吃,烫嘴的我真真正正吃不来。”停了一会,沈恩衣又说:“飘思姐姐,你的头发怎么那么好看?它们多么柔顺与黑直丫。”

    李飘思不假思索,她顺了一会儿发,淡淡说:“拉的呀,你不知道,我弄这个花了不少钱。”

    “花了多少?”

    “花多少呢?”她想了一会说:“这样一小指一小指,拉,染另加保养,一指三十!”

    沈恩衣叹,她头发那么多,一头少得有千把元!有钱还是好,有钱,搭哪哪好!冥冥之中,在她的青春年少,已经许多人暗示了钱的重要性了,可她却始终不会在十七八岁时立志成为赚大钱或者有钱的人!

    说着说着,不知是谁讲了岩脚的潘石榴,李飘思不无感慨的说:“石榴呀,我以前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可不知怎么的,两个人明明很相爱的人,最后就是没成。”

    她笑容落漠的说:“算起来,潘石溜,他还是我的初恋呢!”

    于是,沈恩衣就因为这个她叫思姐姐楚楚动人的心意,刻骨铭心的记住了潘石榴这个名字。

    时光染染,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是杉林偶遇后几个月吧。

    当沈恩衣再次听到潘石溜这个名字时,别人都摇头摆手晃脑壳,无一不感慨心痛的说:“唉,可惜了,多可惜,年纪轻轻的就喝农药,肚子里都有孩子了,一尸两命呐,死的是一了百了啦,但活着的人呢?心该多苦多痛!

    可怜,可怜的人呐。”

    沈恩衣听了如当头棒喝,她心万分凉,那个女孩,像天使一样的存在的女孩,怎么会,怎么会,潘石溜,他对她到底做了什么?

    潘石溜,潘石溜!潘石溜!这个名字沈恩衣不想再提了,永远不想再提。

    又一日。

    母亲萧鹤给沈恩衣打电话,家长里短的讲着讲着,萧鹤突然说:“恩衣,岩脚死人了。”

    沈恩衣敏感地问:“谁?”

    母亲讲了名字,沈恩衣听了说:“不知道,感觉好陌生。”

    母亲说:“那个人,听别人说他想不开,头一日就去赶场,买西装,第二天自己就去后山上挖坑。中午的时候还回家吃饭,下午就不回来了,他的家人第多少天后才找到他的,他的家人找到他时,他已经咽气,死了,他是喝了药后躺在自个挖的坑里平静地死去的。”

    沈恩衣忙问:“他没家人吗?”

    母亲说:“有的,他儿子出息,还是名牌大学生,听说他腿脚不方便,怕拖累家人。”

    沈恩衣听了万分难过,子欲养而父不在。那一瞬,她真想长一双翅膀,立刻飞回父母身边去。

    再一日。

    “喂,妈,你在干嘛。”

    “摘辣椒丫。”

    “那边的天气怎样?有没有下雨?”

    “没,就是许多人去要柴,等会儿吃酒。”

    “又什么事。”

    “岩脚,一个人去山上挖药,应该是病发了,死在山上,两天后才给人找到。”

    唉,电话怎么突然那么烫了,是天热的缘故吗,肯定是天热的缘故。沈恩衣应该喝一瓶酒降降温。扔了手机,呼啦啦的,她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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