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树东北方向,约三十多公里处。
狂奔了一个小时之后,三人终于停了下来,格兰特漫步在一潭湖的周边,
他的面前,是一片淡蓝的湖水,对岸环拥着不尽的青山,山湖搭配,清清朗朗。这镜子一样的湖,仿佛是上天泼了勺清水造就而成的,山的影子,树的影子,蓝空和白云的影子,全都纤毫毕现地倒影在这镜子一般明净的镜面上。
湖的四周没有其他人,透过湖面溟溟蒙蒙的水气,能看到远处有片依树而建的木屋。
小花和秸秆布坎示意格兰特步行前往那个木屋,格兰特只得从命。他依旧好奇:倒底是什么人想要见他呢?
湖水碧澄,波光潋滟。
转眼来到木屋前,三人停下脚步。格兰特端详着这片木屋,足有十几间,有大有小,高矮错落,全都依靠一棵参天古木而建,巨大的树冠成了木屋的遮阳伞。
“怎么了?你们不来吗?”格兰特脚踩木制台阶,回首道。
“我们不能去。”小花抬脸俏皮一笑,齿若编贝,她和秸秆布坎都站在台阶下面,一点继续陪伴的意思都没有。
格兰特一只脚踩在台阶上,既不上,也不下,心里打起了鼓。这时候,一道声音响起,仿佛说话的人就在格兰特耳边:“别管她俩了,请进来,我们单独聊聊!”
声音尖锐又略带沙哑,听着像个有一定年龄的男人,短短几个字就带出了一股说不出的神秘感。
“哈!在下相信蓝岛人诸君都是正人君子,断然不会加害于……”格兰特猛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
这个男人!
说的是尼鲁语!!!
蓝岛上还有人说尼鲁话?这荒诞不经的一幕让格兰特吃惊错愕。
“桀桀桀桀桀,格兰特大人说的对。请放心,在这儿您绝对安全!请进来吧。”怪笑声刚落,木屋的门打开了,望着门里黑洞一样的空间,格兰特咬了咬牙,走了进去。
门虽然被打开,但旁边并没有人,一根绳子拴在门把手上并延向屋内,看来操控者另有其人。
格兰特小心翼翼,避开头顶的铜制风铃,转过玄关,屋里开始宽畅,几张高矮不齐的桌子散落在房间,上面随意堆放着尼鲁国的各式民间器具,从餐盘到小镜子、从发了霉的面包到女人的首饰盒、从制式的军剑弓弩到玻璃做的千里眼、从绅士的礼帽到平民的衣裤,从小型纺织机到照明用的小油灯,样数不下几百种。
有张大桌上摆放着一个占满桌面的巨大模型,格兰特偷瞄了一眼,才发现这是一个超逼真的沙盘──是巨大城墙!还原度极高的巨大城墙模形!上面有巨弩和投石车以及骑兵的模形,用来显示守城军力的多少!每个城门的高矮样式全是比例还原!就连巨大城墙周遭几十公里的地形地貌也全都在沙盘上完美地呈现出来。
“这,这是一个战场沙盘吗?”格兰特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想到原以为是野蛮人的蓝岛人竟有能力收集到如此多的战场信息。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虽然巨大城墙内侧的广大空间都是空白的,但是千里之外的尼鲁皇宫却被完整塑造出来!一模一样!精准到像模子里刻出来的!格兰特从没见过如此精美几乎是原址还原的沙盘,他相信,即使是挑出尼鲁最好工匠,他们也作不出来这种作品。
“难道是靠天上飞行的那个巨大怪兽?那也不可能这么细致呀……”格兰特暗忖着。
木屋相连,中间有通道,格兰特缓缓来到下一个木屋。
这里像一个化学试验室,到处是粗糙的陶制瓦罐,一排一排书架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其中有些是透明的,明显是从尼鲁买来的玻璃制品!不少玻璃瓶里装的东西都甚为诡异,有五颜六色的奇怪液体,有在瓶中无风自动的粉末。几张桌上还有被明火加热着的金属碗碟,里面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在呲呲冒着泡儿,房间里一股药味儿。
“这是?”置物架上有个瓶子很显眼,格兰特一下认出那是什么,“蓝魔三味丸!是那种神奇的草药!这草药疗效太好了!吃完之后白骨生肌啊!”格兰特知道这种东西异常少见,除了当初公冶布送给自己的三颗外,他只在少数蓝岛人佩戴的项链上见过。
格兰特向瓶子伸手。
“桀桀桀桀……久闻格兰特大人知书达礼,来我这里作客自然也会有礼有节,相信不会弄乱了我屋中的摆设。”一阵合奏传来,对方用尼鲁语提点着格兰特不要乱动。
“啊……没有没有。”格兰特闻言脸一红,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其实他本来也没打算要偷这“蓝魔三味丸”,这点节操他还是有的,只是看到这么珍贵的宝贝竟能几十颗一起出在眼前,本能地伸手想摸一下。
“看到楼梯了吗?上来吧。”
“看到了,好的。”
格兰特手扶楼梯,盘绕而上,他的好奇心越来越重──楼上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倒要好好见识一下!
来到二楼,豁然开朗,房间的木窗大开,这让室内得到了极好的采光。
夕阳的光辉迎面映在那神秘人的身上,给他黑色的剪影镶了一层金边。
“桀桀……欢迎……”
说着,神秘人转过身来。而格兰特看到此人,不由大吃一惊。
这个神秘人有着天空一样蔚蓝颜色的皮肤,是个达美迪克人!他的身形非常矮小,比起小花那样的小女孩还要矮上半头。他身着异常肥大的带帽斗篷,斗篷之下的背部高高隆起,此人竟是一个陀子!别看此人干瘦矮小,眼睛却很大,看着有五六十岁,却又无须。其它方面跟正常达美迪克人是一样的,都是黑发后梳,胸前一堆项链儿。
“没见过!”格兰特在心里叫了一声,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畸形的蓝岛人,也不知道是先天性的,还是后天形成的。而此时,这家伙也正上一眼下一眼地端详着格兰特,对视几秒后,矮驼子踮脚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他拄着根木杖,对着格兰特笑盈盈地客套道:“桀桀桀,格兰特大人在我蓝岛作客数日,可还适应?”矮驼子一口流利的尼鲁语。
“呃,嗯嗯,呈蒙款待。”格兰特点了点头。
“呵呵呵,格兰特大人能来到蓝岛作客,真让我们蓝岛柴门有庆、蓬荜增辉啊。桀桀……我素闻格兰特先生的大名,不承想今日先生竟能亲自莅临寒舍,实乃在下三生有幸,荣幸之至!荣幸之至!桀桀桀桀。”矮驼子一边拄着杖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边偶尔扭头对格兰特微笑寒暄。
格兰特瞪眼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小矮子,心中暗道:“这还是那些朴实敦厚的蓝岛人嘛!?”
“今日得见,方知格兰特先生不但生得气宇轩昂,连整个人都是神采奕奕的,这份上人见喜的人格魅力实在是羡煞老夫啊,老夫有时在想,为何不能早些与先生结识呢?真是虚度了年华呢!桀桀桀桀。”矮驼子沙哑地怪笑,大眼睛乱转。
几句话甜得发腻,夸得格兰特汗毛都竖起来了。
“嘿嘿!先生为何不言语呢?我可是久闻先生知书达礼能出口成章,是位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我们蓝岛人素来好客,一定会让先生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所以先生千万不要拘谨,希望这小小世外桃园能洗去先生的一身风尘,桀桀桀桀……”矮驼子说话间,驼背在斗篷下一耸一耸的。
“够了!你们到底为何把我掳回蓝岛?直说吧!”格兰特突然打断了矮驼子,连对方是谁都没问,直接冷冷地切入主题。
“咦?先生这样讲就无理了,”矮驼子干笑两声踱了过来,站在格兰特面前,努力抬高头看着他。
“先生应该明白,我们蓝岛与您所在的尼鲁帝国正处于交战状态,准确地说是两个文明之间在生死交战,不共戴天不死不休那种。所以我们自然要全力以赴去袭击你们的城池,尽最大可能歼灭做为敌人的尼鲁人。你也是尼鲁人,但你教过我们的大长老,也就是说,先生您对我们蓝岛有莫大的恩情,我们没法对您也一样痛下杀手,可你要说直接放您回去,这事又没那么简单,一来这次是侥幸认出了您,万一下次您没机会张嘴说话,我们误杀了您这恩人,那岂不是让蓝岛蒙羞?二来嘛……”
驼子抬头注视着格兰特:“集市事变后我两国本已切断联系,是你和布,是你们二人再次结成的两国外交,桀桀,现在却闹出了两国非分个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试问格兰特先生您就不该负点责任嘛?我们就不该把您带回来,问问清楚嘛?”
“老油条,竟懂得绕开我的问题再用时局来封我的嘴!”格兰特心中暗骂,他低头看着驼子,一字字道:“你是谁?”
“蓝岛黑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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