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特先生还没问过在下,为何只有我能用尼鲁语呢。”公冶奇驼背一拱一拱的,走在格兰特旁边。
“是啊,我也很好奇,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尼鲁语,只有你能说得出来,公冶奇先生能告诉我为什么嘛?”格兰特儒雅淡笑。
“我们达美迪克人是受神眷顾的种族,承蒙上天垂爱,我们获得了巨大的语言天赋,我们天生会说神语!而神语是所有语言的至顶峰,其它语言无出其右!”说到这儿,公冶奇神情有些自豪,他继续道:“对你们尼鲁人来说,学会了的语言就很难忘记吧?”
“正是。”
“桀桀,我们则不同,我们不但能快速学会其它语言,而且只要我们想,我们还能直接忘记那种语言!很神奇吧?这一切都有赖神语的神奇力量!你们尼鲁人面对一门全新的语音,要一点点学习,才能流利地应用出来对吧?”
“是的。”
“我们不是学出来的!我们是生产出来的!”
“生产出来的?”
“是的,”见格兰特面带疑惑,矮驼子微微一笑:“神语非常神奇,它本身就是语言之王!不,它根本就是超出了语言范畴的一种最高层面的超级交流!这种超级交流是其它所有普通交流的根目录,它就是源!其它的语言、手式、形体等等,只要是涉及到交流的,就会被涵盖在神语其中!你们尼鲁有种叫字典的东西就和神语有异曲同工之妙,试想如果没有字典,那想学会一个不认识的字是件非常难的事,先要一笔一划地临摹出字的写法,然后再挖空心思找到它的确切含意,之后还不断练习,才可能熟悉掌握那个字!而如果手握字典就大不同了,不认识就去查,查就查得到,查完就妙懂。其实,陌生字和字典之间的关系,与新语言和神语之间的关系是同理的。”
“再举个例子,先生昨天做了个煤油灯,我看到你需要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加工,之后连接组装,最终才能做出来,那些生产环节你一个都省略不了。但是,如果你拥有了神语,那就相当于拥有了一套完美的生产线,一个拥有了所有设计方案的生产线!交给它去生产的话,那只要按煤油灯的形状找到相对应的设计方案,就可以自动批量生产了!根本不需要一个一个组件去制作,这就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我能这么理解吗?也许你们根本没学过我们的语言,你们只是借助神语对我们的语言进行时时反射,或者是时时翻译出了我们的尼鲁语?”思忖了一会儿格兰特继续道:“怪不得,如果你们达美迪克人发出的那种合奏就是神语的话,那么布坎人就是不会说神语的喽,所以他们就没办法像你们那样,利用神语直接折射出尼鲁语,那也就是说,他们那磕磕绊绊的尼鲁语,是靠着普通的方式学习而得来的喽?是这样吗?”
“桀桀,格兰特先生果然是学富五车,看问题直切要害,老夫佩服至极。”
“按你所说,布坎是靠学习的,是没有字典而死记硬背才基本掌握了尼鲁语的,那应该记忆很深刻啊,可为什么我说尼鲁语时,像谷青这样的布坎人都听不懂?”格兰特满脸疑惑。
谷青,是秸秆布坎的名字。
公冶奇微笑看着格兰特,半晌才道:“这次您可问错问题了,您应该问的是:为什么您说了正确的布坎语,谷青却听不懂,这才是问题的要害!”
“呃!对对!这个问题确实更重要!那能告诉我答案吗?”格兰特不由暗暗为矮驼子挑了个大拇哥。
“自然可以告诉你。”矮驼子轻笑,“现在布坎语,是我们达美迪克人为他们量身定制出来,然后才教授给了他们,让他们用暂新的布坎语替换掉以前那粗粝的布坎语的,这个你之前就来我们蓝岛时就听说过吧?”
“是的。”
“既然是我们制造出来的,我们自然就有本事去修改和调整它,我们又做了一个版本的布坎语,在新版本的布坎语中加了一道禁制,那就是禁止学习尼鲁语。”
“这我就不懂了,按您所说,岂不是由思维创造出来的语言掉过头来反制着思维,告诉思维不要去学习尼鲁语?这怎么可能?这不是本末倒置,主从颠倒嘛?”
“您的判断既对又不对,您想一想:最原始的语言是由简单的音节组成的,生物发现,简单的啊哦呃加上声调变化可以代表一些自己要表达的含意传递给他人,于是,大脑和本能铭记住这些,驱使我们不断继续运用这些最简单的语音技巧,语言才发展出来!在这个过程中,很难说就是思维创造了语言,诚然,思维发展了语言,也反过来说,语言也造就了思维。你们尼鲁的猫狗狼狐鸣虫飞鸟,就都是用自己的思维就创造出自己那个物种的语言嘛?我看不会吧?”
“这……自然不会……”格兰特突然觉得智慧被打开一扇窗,原来自己以前的思维不过是井底之蛙。
“所以说到底,思维仅仅在发现着语言,在发展着语言,但却不能说语言就是思维闭门造出来的,更不能说语言不能反过来影响甚至是左右思维。就比如我们达美迪克人和神语的关系,我们就认为,神语并不是我们达美迪克人创造出来的,我们也没那个本事,我们是在摸索时启发到了自我,继而达到了可以掌握神语的标准,才能使用神语的,这和创造出神语绝对是两个概念!”
顿了顿,公冶奇又道:“从远古开始,我们就能非常清楚地感觉到一件事:我们所使用的语言系统还存在着极大的潜力空间。那是一种未曾经历全部便知目标终点的灵感,就像暴熊和橙虎天生就会吼叫一样,即使离开了母兽,它们也早晚能学会各自的吼叫,那是一种指引,亦或一种本能!我们也如同那些想学会吼叫的幼兽一样,怀揣对最高级别语言的美好憧憬,从最原始的语言不断摸索,不停进化,终于有一天,我们将语言达到了自己原就看到的那个顶峰,在那一刻,我们达美迪克人因神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什么变化?”格兰特听得入迷,忙问道。
“因为神语,我们,成了一个人!”公冶奇一字一顿。
格兰特倒吸一口凉气,正待再问,却见公冶奇慢慢摇头继续道:“这种一体化的感觉,格兰特先生不在其中,是很难理解的,所以我也不怕跟你说这样,如果……嘿嘿,如果你会神语,那你自然就明白了。怎么样?听了达美迪克和神语的故事,您还觉得语言仅仅是思维的产物,反过来影响思维就是本末倒置吗?”
“两者相辅相成,确实不能武断地说,语言无法影响到思维。”
“桀桀,没错,所以我们给布坎们的新布坎语中加了一道禁制,这样布坎就无法再学会你们尼鲁语了。那禁制就像一道锁,它一直在挡着布坎的思维去理解你们的语言,换句话说,只要是你们尼鲁人嘴里出来的语言,不管是什么语言,哪怕是最纯正的布坎语,布坎们也无法理解。格兰特先生,现在你明白了吧?”
“现在明白了,相信大长老他们不理我,也是因为这道禁制吧?”
“桀桀,没错!我们蓝岛人通过协商,一致认为该自我封印尼鲁语,和你们断绝一切交流!不再听你们那些骗人的鬼话!两个文明剩下的只有不死不休!这些都是你所知道的。所以,不光是布坎,包括南门明在内的达美迪克人也都要进行自我禁制。嘿嘿,现在整个蓝岛,只有我跟荔菲花花是没有这道禁制的,花花的禁制还是为了方便照顾你这救命恩公,在征得所有人的同意后,才解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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