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一路向北。
驾驶室里。
罗旋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还能腾出来和坐在副驾驶上的拓海丽,下两把五子棋。
ca10型解放汽车,它的方向盘特别沉。
一般人如果只用一只手,操作方向盘的话,扛不了几下就会手臂酸软,扛不住。
但自己有意念力。
每当罗旋要打方向盘的时候,那肯定是脑子里的意念先动,然后大脑才会将命令,传达给四肢。
这样一来,
在肢体和意念之间,意念始终要快上半拍。
所以每张罗旋要打方向盘之前,意念力就会自动施展开来。
妥妥的“人体转向助力器”啊!
而且这种“生物转向助力器”稳定可靠、绿色环保,百公里只需要消耗一碗米饭。
“不行,这一步我不能这样走,我得重新下棋子。”
拓海丽噘嘴:“再不堵住你那一排棋子,你就连成5颗棋子了。”
说着。拓海丽将她已经放到棋盘上的白子,给拿了回去。
又重新换了一个位置。
女人嘛!
一会儿反悔,一会儿反悔很正常。
所以罗旋一边开车,嘴里一边嘿嘿笑道:“随你的便。不过,现在越来越靠近碗厂公社,我们现在已经开始进入深山地带了。
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不一样,你坐在车上不看风景,却偏偏拉着我下棋做什么呢?”
拓海丽娇笑道:“我就要看你心里面,是不是会宠我、会让着我?”
罗旋笑道:“一盘五子棋,你得下20来分钟。每一把,最后都是你赢。你说我有没有让着你呢?”
拓海丽咯咯直笑:“你现在让着我,到了晚上有你的好处。本姑娘又不会白让你吃亏,哼!”
自己在那里开着车,拓海丽非得拉着下棋。
其实,
她这一做法,并非是拓海丽不懂事、耍小性子。
而是车窗外,那些流落在马路上的人不少,拓海丽实在是不想看见他们的惨状。
如果这一路上,遇到那些可怜人之时,都停下车来去帮助他们的话。
那就不要想赶路了。
走上3,2里路,会遇到一批人;走上几里路,又会遇到一帮子人...
要是停下车去帮助他们,恐怕一整天也走不出10公里。
罗旋这次之所以,要带着拓海丽出来。
其实是想让她,稍稍放松一下心情,不要老是每天晚上出去,就去经历那些人生的极度的美。
和极端的丑陋之事。
每天晚上,
拓海丽都会经历一场又一场,心里的痛苦挣扎与煎熬。
这些东西经历的太多了,不管它是美好的、还是丑陋的。
最终,都会严重影响到一个人的心态。
只要是个人,
他都是感情动物,她都会有自己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又不是泥塑的菩萨。
管它人间悲和喜!
唯有那个毫无感情的泥塑,它才能做到不嗔不痴。
罗旋只希望拓海丽的心,永远都是阳光的、积极向上的;永远保持一颗医者的仁心。
所以这次开车去碗厂公社,拉上次自己预定的小麻袋的时候,罗天就把拓海丽也带了出来。
也好让她出来散散心。
至于拓石展,则被留在了红星公社的那个出租屋里。
罗旋并不怀疑,他的生活自理能力。
别看拓石展眼睛看不见,可只要他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当中,用不了两天,他就能把所处的环境摸的一清二楚。
从卧室走到后院门,需要几步?
哪个地方该拐弯?
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它们各自的位置,拓石展都能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汽车一路向北,沿途罗旋就没有捎带任何一位,那些沿着马路赶路的社员。
等货车开到黄泥湾生产队的时候,此时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在这个时间点,才匆匆忙忙赶到目的地,罗旋也是经过精心计算的。
自己做事,一定要保持行踪诡秘。
尽可能的让人,少看见自己的去向;处处都小心谨慎一些,总不会是坏事。
“嘎吱——”
汽车停稳。
罗旋跳下驾驶室,冲着等候在村口树下的七爷爷,举手打了个招呼:“七爷爷,现在生产队里,已经编制好了多少条麻袋了?”
七爷爷笑呵呵迎上前来:“大概有个4000多条吧。全生产队的人不分老少爷们,大人小孩。
这阵子都是夜以继日的,在那里不停的编织你要的那批麻袋。”
罗旋点点头,“那行!今天晚上,如果生产队里的社员乡亲们,再编织上一晚上的话,能凑个5000条整吗?”
“能!”
七爷爷笑道:“整个生产队100多号人,一晚上弄个3,400条麻袋,问题还是不大的。”
自己定制的这种麻袋很小。
所以生产队的社员们,一旦上了手之后,编织起来确实很快。
罗旋道:“剩下的5000条麻袋,你们可以稍微放缓一点生产速度,也没有关系。劳逸结合,可不能把乡亲们给累坏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七爷爷一边招呼着村民们,把汽车上的粮食往下搬。
一边开怀大笑:“咱就是一帮受苦人,有啥累不累的?大家伙儿努力一晚上,每个人都能分到3,4斤粮食。
就算再苦再累,也值得呀!
世界上的苦,还有啥能比得过饿的睡不着的苦,更煎熬人的?”
由于今天晚上,社员们还要赶工生产一批麻袋,以凑齐5000条整。
等到他们生产出来,然后再装车。罗旋至少也得明天一早,才能开着车赶路了。
罗旋来拉货。
可把七爷爷给累坏了:要组织社员们从车上往下搬粮食。
还要派人盯紧一点,别让这些家伙像在生产队里那样:兜里塞几把玉米;
库裤管里面藏几把稻谷...
这个黄泥湾1生产队,其实大多绝大多数人都姓黄,他们以前都是属于同一个大宗族。
七爷爷不仅仅,是这里面的生产队长。
其实暗地里,
他还相当于是黄泥湾1生产队,黄氏宗族的族长,所以七爷爷在整个生产队里的威望,才有这么高。
但七爷爷的威望再高,他也架不住人心的贪婪!
多一把粮食,说不定就能让家里的小孩,少嚎啕大哭上三天。
在这种巨大的诱惑面前,不得不防着有些人手脚不干净。
罗旋车上的拉来的粮食,虽说都是装在麻袋里的,可不要小看社员们搞小动作的技术手段。
这些家伙,
个个都是“一指禅”功的好手:他们只需要用粗糙坚硬的手指头,往麻袋上一捅,绝对就是个窟窿!
然后把里面的粮食,弄出来一点,往自己的裤管里一卷。
最后再将麻袋的表面,给扒拉扒拉,那个窟窿就不会太明显了。
不仔细看的话,
一般人根本就察觉不了。
据说社员们这一招,是跟着粮站里面,那些搬运工身上学来的。
所以,深谙此道的七爷爷就得派信得过的人,去盯着那些家伙搬运粮食才行。
今天晚上,
七爷爷一边要安排人,盯着搬运粮食。
要派人去吩咐社员们,赶紧全家老少齐动员,抓紧时间,替罗旋生产麻袋。
还得安排厨艺好一些的妇女,去张罗着给罗旋这位贵客做饭...
安顿好这一切,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叫七爷爷,说是饭已经做好了。
于是,
七爷爷便盛情邀请罗旋和拓海丽,到他家里去吃顿便饭。
盛情难却。
这种饭不吃是不行的。
若是罗旋坚持要自己做饭,不去七爷爷家的话,对方反而会以为罗旋有什么想法。
担心失去这么金贵的一位粮食金主,他们的心就安定不下来。
七爷爷家有点古香古色的,一水的青砖大瓦。
一看就是旧时期,遗留下来的老祖屋
不过,
由于新时期,做什么都喜欢有计划、按照人人平等的原则来做事情。
所以按照正册,房子一律会根据七爷爷家的人口数量来分配。屋子太大的话,多余的一部分是需要划拨出来,分给其他那些、从城里迁来的人家。
或者是同村,那种居住面积不足的社员的。
所以七爷爷家的房子,从外面看起来大。
但其实进到里面的话,才看的出来:这幢豪华大屋里面,已经被用竹篱笆墙,给分割成了很多小间。
外面看起来,是一整幢房子之中,其实同时居住着的,是好几户人家。
便饭不简单。
真正简单的饭菜,一般不敢说是便饭。
饭桌之上,
鸡鸭齐备,火爆腊大肠和黄豆炖野兔赫然在列,大草鱼、大麻虾都有。
清炒野茼蒿、水煮雪里蕻,猪油盐菜、蚂蚁上树。
麦芽菜煮酥肉汤。
很是丰盛啊!
“生产队社员不缺肉票?”
谁说知道对方,一定会拿出最好最、珍贵的东西来招待自己。
但看着八仙桌上、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罗旋还是有点感到意外。
于是便开口问道:“煮这一盆酥肉汤,和炒了一盘蚂蚁上树用掉的肉,恐怕也得有半斤了吧?”
七爷爷一边招呼罗旋、拓海丽落座。
一边笑呵呵解释道:“怎么会不缺肉票呢?现在生产队社员们,每个月的猪肉定额才二两。
今天这猪肉啊,还是明天咱们生产队有人准备结婚,提前买回来的。
要不然的话,今天咱还真拿不出猪肉,来招待你们二位。”
七爷爷笑道:“前一阵子,咱也不知道罗同志,你究竟是哪一天来拉货?
所以就只能托关系,先去食品站买了一点不需要肉票的猪大肠。结果买回来猪大肠那一天,罗同志你没来。”
七爷爷指着桌子上那碗火爆肥肠,
舔舔嘴唇道:“咱也没舍得自己把它吃掉,所以就只能先把它做成了腊大肠,这样一来的话。
不管罗同志,你哪天来我们生产队里拉货,咱都能拿得出东西来招待你了。”
桌子上这些鸡鸭啊,腊肥肠什么的,罗旋倒是并不馋这些菜品。
现在,
在县运输服务社里,那些家伙都会轮流的、拼了老命的向自己献殷勤。
不管是司机还是学徒,无论是职工还是干部,他们想方设法的、排着队请自己去下馆子。
正吃着吃着。
罗旋指着桌子上,那一盆鱼开口问:“我想起来了,你们这里挨着船石湖。
那几十万亩的湖面,里边的鱼多的很。现在咱们吃的这个鱼,就是船石湖里的鱼吧?”
七爷爷点点头:“实不相瞒,这个就是船石湖里面的大草鱼。这是我安排生产队的社员,提前去和船石湖管理所的,工作同志打好了商量。
捞回来,一直养水井里面的竹笼当中。就是等罗同志你来了之后,好用来招待你的。”
鱼是很鲜美,味道非常的不错。
可七爷爷嘴里说的这番话,罗旋是打死不信的!
几十万亩宽广水面的船石湖。
那个管委会所在地,距离黄泥湾生产队,没有20里,也不会低于15里。
为了捞一条草鱼,他们会辛辛苦苦跑到管委会,去和那里面的工作人员打招呼?
哄鬼去吧!
七爷爷呀七爷爷...
你个白发苍苍、一脸正气的老头,原来也是很滑头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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