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一直蛰伏在暗中, 就这样一等,直接等到了接近天明时分。
天光破晓,万里乌云。
期间观众们一直疯狂提醒,又是按踩又是按赞的, 可惜简云台看起来毫无察觉。
于寂静无声处, 蓝莲悄悄落下了一片花瓣,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片花瓣。简云台是被一声呖呖尖鸣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坐起身,问:“我刚刚睡着了?”
九重澜轻轻点头。
空中落下了小雨,简云台起身一看, 山脉最下方, 有一只乌黑的秃鹫冒雨抢夺树丛中蛇窝里的蛋, 黑蛇拼死反抗,吐着信子想要吓退秃鹫。简云台方才就是被秃鹫嚣张的鸣叫声给吵醒的。
秃鹫显然擅长声东击西, 每每都能引开黑蛇, 而后精准一啄——将蛇蛋啄开, 吸食蛋黄与蛋清吃。一窝大约六七个蛇蛋, 不出几分钟,就只剩下一个了。
黑蛇显然悲痛欲绝,奋不顾身想要保护最后一个蛇蛋。秃鹫几次尝试无果,最后爪子一抓, 连着黑蛇和蛇蛋一起抓到了空中。
黑蛇攀覆在秃鹫身上,死死缠住后者。一鸟一蛇在空中纠缠不止,上演一出大戏,简云台看得兴致勃勃,连声叫“精彩”。
最后大雨打湿了秃鹫的翅膀,秃鹫无法甩脱黑蛇, 两者一起坠落深海双双暴毙。幸运的是,在黑蛇的保护之下,蛇蛋在蛇窝中顺着海潮一路向下飘走,安然无恙。
“自然界里的捕猎行动,人类最好不要介入。但这颗黑蛇蛋也算是生命力顽强了。”简云台想法天马行空,冲九重澜说:“你去把那颗蛇蛋带上来好不好。”
九重澜微愣,偏眸看了一眼简云台。
仿佛在问,你要蛇蛋干什么。
简云台拍打着他的手臂,催促说:“快啊!刚刚还能控潮将它弄上来,现在都飘远了,你再控潮肯定会搅碎那颗蛋……好吧,看来你现在得亲自下去一趟了。”
九重澜这才起身,顺着溪流来到山崖边上,纵身向下一跃。银紫色的鲛尾宛如华丽的弯弓,一闪而逝,只留下一句。
“等我。”
简云台冲下面大声喊:“好!”话音落下,他便一动不动盯着遥远的海面了。
直播间观众简直头皮瞬间炸开:
“雾草!雾草!啊啊啊啊啊救命,本来就已经被海神埋伏了,我还想着海神打不过九重澜呢,简云台怎么让九重澜走了啊!”
“现在离开,时机真的太不对了。”
“昨天一晚上海神都那么藏着,肯定是怕九重澜。现在简大胆落单了,害怕的人变成我们了555555555”
在观众们紧张又窒息的注视之中,九重澜一离开,海神果然就有了动作。
他不再躲在暗处一动不动,而是速度缓慢地向前移动,流入小溪。白色固体一入水,立即与溪水化为一体,若不是海神还携带有红心乐当初敲进去的那枚骨钉,恐怕就连直播间观众们也看不见他在哪里。
即便如此。
观众们看得也不是很清晰。
等大家再次看见海神的时候,他距离简云台已经不足三米,观众的心都吊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雨势变大,方才还像细柱一般的连绵小雨变成了中雨,溪水上一片被雨珠砸出来的涟漪,一片接着一片,幽幽怨怨地荡开。
海神死死瞪着简云台的背影。
数日蛰伏就只是为了现在!听闻简云台昨日入住了海神宫,还和九重澜在一起待了一晚上,吃他的东西,住他的地方,还抢占了他看中的人。海神想到这里,恨不得扑上去,将简云台生吞活剥以泄心中之恨。
但现在显然有更好的报复办法——不如就此吞噬这个人,用其身作为自己新的身体。
日后简云台所拥有的一切,将不知不觉变成他的东西,以后全都是他的!
又见简云台毫无防备地拿背对着自己,海神心中划过一丝不屑与嘲弄,更多的则是一改颓势之后的兴奋。他一点一点地靠近简云台,心中想着待会吞噬这人的时候,要用最残忍,最让人痛苦的方式。
就是现在!
海神仿佛已经看见了未来的明朗与坦途,不管不顾地猛扑上前——
不少观众惊声叫了出来,甚至还有人提前捂住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的一幕。
千钧一发之际,简云台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面无表情抬手向后一浇,他甚至连头也没有回,海神便惨叫出了声。
“???”直播间一片问号。
观众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家愣愣往屏幕上看去,就看见海神像是被人迎面泼了硫酸,在溪水中惨嚎翻滚不止。再看简云台,简云台单手拎着腰间的小包裹,包裹里的大水壶的木塞被开启。
“……这个包裹!”有观众这才回神,惊讶发言:“你们还记不记得昨天简大胆又是爬树又是攀岩的,一直带着这个小包裹。我记得还有人疑惑他为什么一直带着,多碍事。”
“水壶里装的是鲛人族的泉水吧?”
“等等……我突然明白了!简大胆昨天上树又攀岩,是不是在勘察这里的地形?!他在看哪里可以藏人,靠,他肯定早就知道海神会跟来!咱们白担心了hhhhhh”
观众们惊讶,海神只会比他们更惊讶。明明简云台方才毫无防备,可此时此刻,泉水与溪水不相融,化作一圈涟漪牢牢困住海神,溪水中可不比海神宫,在这里,海神无法下地也无法上天,只能被困住。
就连想逃,都无处可逃。
且困住他的泉水刚一泼到他的身上,立即有让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海神浑身剧痛无比,险些直接痛昏了过去。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哪里还有方才的轻视,现在只剩下满心的愕然与惊异。身前,简云台拿着水壶回眸看来,盯了海神几秒钟,他突然散漫弯唇一笑。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海神猛地一愣,被愤怒冲昏的大脑总算可以正常思考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被狠狠愚弄之后更大的愤恨,他目眦欲裂,当即窒息大吼:“你故意出宫,诱我出来!又故意支开了九重澜,佯装出落单的表象,诱骗我上当,你、你真是好深的心机!”
“是你太自负。”
简云台不置可否。
海神心知这里不比海神宫,这是他最后翻身的机会了。当即不要命一般挣扎起来,他似乎想要强行冲破泉水的阻挠,可惜还没有来得及离开泉水,挣扎之间身体里的骨鞭又被猛地甩出,“啪”一声掉落在溪水中。
骨鞭像是一条绷直的直尺一般,尺头在海神那边,尺尾在简云台身前。
“…………”
两人静对了半秒钟左右,这半秒钟雨幕似乎都停滞了。他们反应都很快,二话不说同时争抢骨鞭,一人执头一人执尾,于溪水中开始了无声的拉锯战。
骨鞭被拉得咔哒咔哒响。
海神深受泉水腐蚀之痛,简云台同样站在满是青苔的溪水之中,两人都使不上力气,频频被对方拉倒滑行,又重新爬起。
水声噗通噗通响,水花飞溅鱼儿惊恐跳起,又被雨幕重新冲下。场面极其焦灼,观众们看得更是恨不得穿进去,帮忙拔河。
简云台在水里站不稳,体力消耗极大,他心知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便左看右看选中溪流边上的一颗细树。
深吸一口气后,简云台也顾不上灵魂深处频频叫嚣着的乏力感,也不晓得哪里突然来了一股劲,仿佛回光返照一般。他猛地一拉骨鞭,转到树后,迅速将骨鞭绕树一圈。
在细树另一侧借着摩擦力,果然绷住,不再被海神频频被拉倒。
海神见他取巧,气到大骂出声。
水声稀里哗啦,简云台都听不清他在骂什么,便当做没人被骂,面色如常。海神一番叫骂可以说是无效攻击,全喂给鱼吃了,当下心中更气,嘶吼一声猛地使力。
细树被拉弯,木屑四处飞溅。
简云台膝盖抵住细树,两只手都被骨鞭拉出了红痕。僵持之际,见细树越来越弯折,简云台当机立断,松开骨鞭。
啪——
一声巨响,细树应声而断,海神被飞回去的骨鞭打了个正着,痛到惨叫撒手。
骨鞭打中海神之后,又乘着力道飞到溪流另一侧,“咕噜”一声落入溪底。
“!!!”海神气到险些当场与世长辞,从前与人争辩之时,从来都是他四两拨千斤,把别人气个半死。如今硬碰硬来场实战,简云台这一系列操作,每一步都踩在了情理之外预料之外的地方,当真是气都能把他气死。
偏偏他现在被泉水困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简云台谨慎绕过他,去拿骨鞭。
到了现在,海神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今日来此的每一步,竟然都在简云台的算计之中。
跟上来——简云台故意诱他的。
潜伏——简云台早知道他藏在哪里。
等到了时机——简云台施舍的时机。
如今就连骨鞭都到了简云台手中,海神自知已经毫无翻身的可能性,心中不免起了一丝绝望。正当他惊恐害怕之时,不远处突然“噗通”一声响,海神惊讶看去。
就看见简云台平地摔,莫名其妙地自己滑倒在骨鞭旁边。
溪中满是青苔,滑倒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是简云台这一滑,好半天都没有爬起来。待重新冒出水面之时,他脸色惨白如纸,突然弯腰剧烈咳嗽。
又弯腰咳血。
识海之中,蓝莲猛颤不止,最后一片花瓣摇摇欲坠,仿佛被预支了生机般。
这一幕,不仅观众们看呆了,就连海神都傻了眼,“……你在搞什么?”他连泉水之痛都暂忘了,迷茫看着简云台掩唇咳血。
就在这时,溪水下游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淅淅沥沥的雨幕之中,能看见有数人身影。初见时还在几百米开外,再见时已经近到了眼前,正是徐晴晴等一行鲛人。
徐晴晴是强行拽着面善长老一起游上来的,更多的大部队还在后面。刚立稳身形,抬眼一看便是溪水浑浊、细树坍塌、鱼群飞掠,鸟雀惊飞等一众乱象,再低眼一看,便是双双负伤困在溪流中的两人。
可想而知方才这里有多混乱,又见简云台咳血不止,先一步上来的鲛人小辈们纷纷大惊,下意识看向了海神。
“你干了什么?!”
徐晴晴暴喝出声。
“什么干了什么,我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干!”海神惊怒说:“他是自己摔倒的。”
徐晴晴冲到简云台身边,溪水都被血染红,她匪夷所思回头骂:“你当我们傻吗?自己摔倒怎么会吐这么多血?一定是你打的,敢作敢当何必推脱!”
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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