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一看见小男孩, 状态明显变得不对劲,他将青灯收了起来。
眉头紧蹙,薄唇抿起。
后方一阵又一阵的冷风, 简云台自然能够感觉出来裴溪的情绪有些不对, 他犹疑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
“你怎么了?”
裴溪冷声说:“离他远一点。”这句话是对着那个小男孩说的。
小男孩原本是扯着简云台袖口的, 闻言呆了几秒钟,小脸惨白地松开了手掌。
垂下头站在原地不动, 似乎有些落寞。
简云台也惊了一瞬,裴溪对小时候的自己敌意这么大的么?
为什么会这样。
还不等他细想,侧面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呼唤:“阿律!我说了不要过去!”
一个女人急匆匆跑了上来, 脚踏高跟鞋,衣着光鲜亮丽。只不过也许是数日没有睡好的缘故, 她的皮肤变得十分干燥, 再精致的妆容到了她的脸上,也掩盖不住那种熬夜失眠后所透出来的体虚气。
她长得很漂亮, 是那种大俗的漂亮,狐狸眼, 上挑时像是倒悬的月牙。
像是旧时代的名怜, 顾盼生辉。
在场人身穿的大多数都是黑衣、白衣,只有她是一身饱和度极高的红裙子。因此她一过来,所有人都视线都挪到了她的身上。
“柳芙雅。”为首的士兵叫出了她的名字, 方才阿律出现时, 他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很复杂了,再见到柳芙雅, 他更是复杂道:“教父不在这里,你过来干什么。”
“教父让我来挑选新兵。”
柳芙雅牵起阿律的手掌,笑容挑不出一丝错处, 昂着下巴说:“阿律最近几天频繁进ct室,我没有时间照顾他。老兵们又都有任务在身,我和教父说了以后,教父就让我来挑几位新兵,专程盯着阿律换药袋。”
那士兵面色顿时有些难看,“你没有时间照顾他?……你在神龛里整天无所事事,你怎么会没有时间?”
即便对面将话说得这样难听,柳芙雅也依然是笑着的,道:“阿律现在都快变成简女士的孩子了,不需要我照顾。”
“……”
“……”寂静。
阿律突然偏过头,脸色微白看了她一眼,说:“妈妈,我想选他——”
他小心翼翼抽出手掌,又去拉简云台的衣袖,他不敢碰简云台,像怕被拒绝。
只能蜷着小手,攥住那一小片衣料。
“可以,你喜欢就好……”柳芙雅这个时候才正眼看向简云台,原本话已经到了嘴边,视线触及简云台面容时,她的脸色猛地一沉,直接抢回了阿律的手臂。
“不行!你换一个人!”
阿律愣了一下,“为什么?”
柳芙雅盯着简云台的脸,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身体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见她这样,众人心照不宣。
“咦?那个人长得有点像简女神……”
“何止是有点儿像?男像女只要有三分像,就已经是非常像了好不好。”
“难怪柳芙雅反应会这样大。”
窃窃私语声。
柳芙雅僵了一会儿,没有再看简云台。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弯腰冲阿律说:“阿律乖,换一个,旁边还有很多其他的哥哥。”
阿律依旧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士兵适时开口解围,说:“确实不能选他,这个人现在来历暂时不明。”
阿律动也不动,罕见地坚持。
柳芙雅直起身,松开了阿律的手臂,脸上的笑容又挂不住了。
她僵硬着,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你是因为想简女士了吗?”
阿律惊讶抬头,“不是!”
简云台的袖口也被扯得一歪,他见不得微生律受委屈,小孩小脸一皱,他也跟着眉头皱起,心中微泛酸疼。再转头看向裴溪,简云台心里就更心疼了。
裴溪一直扭头看向相反的方向,女人来了之后,他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强烈的不安与排斥厌恶感。面纱下的薄唇抿紧,抿到唇色都隐隐发白,手指也嵌入了掌心之中。
裴溪这个人,向来喜恶不行于色,即便外乡人出声谩骂,骂得再难听,他也反应平平、充耳未闻。最多也就是屈尊纡贵地抬抬手指,直接烧死那人。
这还是简云台头一次看见他兜不住心里的厌恶感,直接将其表现了出来。
即便记忆没了。
灵魂深处却还在深深厌恶着这个人。
连带着有关她的一切,包括幼年时的自己,也一并厌恶上了。
就这么僵着也不是回事儿,为首的士兵说:“这样吧,我这边新兵数量确实有些紧巴巴。前线需要人,来历不明的人去前线只会带来更大的危机,这三个人反正也不能离开神龛,就让他们去盯阿律的药袋吧。这几天我们再核实一下他们的身份。”
柳芙雅突然转头看向简云台。
有那么一个瞬间,简云台甚至以为这个女人要抬起手臂打自己一巴掌,当然了,这仅仅只是他基于各方关系而产生的幻想。柳芙雅只是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后友好地笑了笑,说:“抱歉,你长得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我刚刚不是故意针对你,希望不会让你产生心理阴影。”
“……没事,我能理解。”
“谢谢你能理解,那么接下来几天,阿律进ct室后就麻烦你多加看护了。”
柳芙雅说完,似乎是有些心神不宁,她竟然直接扔下了阿律,转身走出人海。
为首士兵哑然片刻,等柳芙雅走远了,他才无语掏出烟,吞云吐雾道:“小地方出来的人就是小家子气,自己的娃自己都不管,整天扔给别人带。要不是她走运觉醒成神祟,教父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她。”
“嘘——!”立即有人出声制止,暗示性冲阿律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那士兵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掐灭了烟头,蹲下身歉疚冲阿律道歉。
阿律只是摇了摇头,说:“你们不要这样说我的妈妈,她……她只是生病了。”
士兵笑了声,不置可否。
“产后抑郁能抑郁四年?矫情。我看啊,她只是装抑郁博取教父的关注哈哈哈……”
※※※
进入山林后,七拐八绕。
那名士兵将他们交给了一位研究员。
研究员顺手抱起阿律,有些不悦说:“孩子体弱,你们就这样让他自己走了半个多小时?”
士兵已经离开了。
裴溪站得离他们很远,一直皱眉。
简云台一边关注裴溪的不安情绪,一面又放不下凄凄惨惨的阿律,夹在中间连站在哪里都有些纠结。最后还是胖子乐呵呵递烟,他交际能力不错,烟是刚刚的士兵递给他的,现在他又递给了研究员。
“兄弟,来根烟?”
“不抽烟。”研究员拒绝,但态度比刚刚好了很多,只是叹气说:“阿律这几天一直进ct室,免疫能力下降。你们下次注意点,尽量别让他接地,他走不动路。”
研究员叫做曹好。
人如其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就连刚刚不悦时,他也没有说什么重话。走了百来米后,胖子就已经跟他打成一片了。
“曹同志,刚刚你说的那个什么ct室是干什么的啊?这小家伙身体哪儿病变了吗?”
ct简单来说就是拍片子,一般只有身体哪里不舒服的时候,才会去拍个ct。曹好笑着摇头说:“那倒不是,只是借用一下仪器。”
他也没有多说了,像是有忌讳。转言道:“今天下午阿律还是要进一趟ct室,到时候你们在外面等着,他出来以后要挂药袋,你们就盯着点滴换药袋,照顾他就行。”
胖子连连应是。
他们对话时,阿律被研究员抱在怀中,下巴搁在研究员的肩膀上。研究员身着漆黑的毛衣,他的脸庞被毛衣衬得更白,几乎是惨白惨白的,像是个乖巧的陶瓷娃娃。
简云台故意落后数步,落至裴溪身侧。
“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裴溪摇头:“没有。”
简云台换了种问法:“你是不是心里有点儿难受?”
裴溪偏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就连裴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觉得很压抑。
铺天盖地的黑暗,毫无缘由的压抑。
简云台拿出天命珠看了一眼,看不出来这玩意儿现在是不是在充能,不过他能感觉出手心里的珠子在微微发热。想了想,他将珠子收起来,说:“手帕给我看一下。”
裴溪不解其意,还是照做。
手帕依旧是原来的样子,沧蓝的柔顺布料,角落处绣着个“溪”字。侧面还沾着点血迹,不多,像是条细细的红线。
这是裴溪妈妈的遗物。
简云台差不多弄清楚了现在的状况,在他许愿的时候,裴溪也说了许愿词。很可能当时神像阴差阳错地应召裴溪了。
这遗物是裴溪妈妈的遗物,是这个副本npc身份的相关。也许和遗物无关,因为亲生子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是遗物。
简云台将手帕还了回去。
看来他来的是微生律生母的镜子——那个传说中如流星般在岁月长河中一闪而逝,未能在所有人心中留下姓名的神祟。
没记错的话。
微生律的生母也是自杀,而且还是在微生律的面前将自己吊死了。
简云台心中微沉,偏头说:“你要是什么时候觉得特别不舒服,你就和我说。我们离开神龛,避开这里去镜中其他地方。”
裴溪有些意外:“你不想见你的父母了?”
山林中凉气袭背,这里的季节应该是秋季末尾,临接立冬。他们所穿的神之通行服饰偏薄,简云台抖了抖身上的凉意,说:“我的父母不会在这里。”
裴溪点头说:“错过致死转折点后场景就会变换,不必故意躲避。”
简云台不放心:“那你不舒服和我说,一定要说。”
裴溪心底的寒气稍稍褪去,弯唇点了点头,说:“好。”
他又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不适?”
——因为这是你妈妈的镜子啊。
简云台自然不可能明说出口,半真半假笑说:“你的心思都写到脸上去了,我一看见你的脸,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裴溪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纱。
简云台面色不改,补充:“隔着面纱我都能看见。”
一般而言,镜子里的场景都会过得很快,错过一个致死转折点,许愿的人就会像赶场子一样,立即进入下一个场景。
但这次,明显不一样。
他们在路上都已经耗时半个多小时了,周围的场景却一变未变。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前方树林开阔,他们来到了一处由木屋搭建而成的临时基地。基地中人迹罕至,即便有人经过,也大多步履匆忙,行走时研究袍被风挂起。
猎猎作响。
不过那些人瞧见阿律,都会笑着上来捏捏阿律的脸,宠溺问声好。
阿律也会乖巧地一一回应。
曹好停在一间简陋的木屋前,单手开锁说:“我进去搬点文件资料,是下午进ct室要用的。你们谁来搭把手。”
胖子:“帮你搬资料?”
曹好哈哈说:“也没那么多资料,我是让你们谁来搭把手,帮我抱阿律。”
“……”
胖子抱着金金,腾不开手,疯狂给简云台使眼色——你男朋友小时候诶!
你不管?
简云台上前几步,从曹好手中接过阿律。也就一米出头的小男孩,抱在手里轻飘飘的,像没重量一样。
阿律很快又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肩头,暖洋洋的呼吸声同样很轻。
趁着曹好进去搬资料的功夫,阿律趴在简云台肩头,低声说:“我一直在等你。”
“……?”简云台瞳孔微缩,惊讶偏头看向阿律。从他的视角看,只能看见阿律红彤彤的耳垂,像是被冻红的。
不等他多想,阿律悄悄补充说:“等你来抱我。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简云台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差点以为……
甩脱脑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杂念,他软下声音笑问:“你想和我说什么?”
阿律说:“她项链里,有你的照片。”
“什么意思?”简云台茫然不理解。
阿律叹气,说:“简姐姐胸前挂着一个项链,项链的坠物可以打开。里面是一张很小的照片,是监控录像里你的截图。”
简云台:“……”
没想到微生律小时候就这样幼年老成,才几岁的小孩子,就能将一件事情这么清晰的表达出来,而且还表达得浅显易懂。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第一反应,就是眼眶突兀地一热,被风吹冷的身体也跟着暖洋洋。
——原来简瑞芝这么多年,也一直在念着他。
简云台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律微微退开了点距离,冰凉的指尖轻轻蹭了蹭简云台的眼角,笑得甜甜的,“哥哥别伤心,姐姐她也很想见你。我点你是想要你留下来,这样等姐姐回来的时候,你们就可以相见了。”
胖子蹭了过来,有些唏嘘。
阿律转头问好:“叔叔好。”
胖子:“……”
……微生律怎么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把他给创死。
简云台忍俊不禁笑:“辈分乱了。”
叫简瑞芝姐姐,叫他哥哥,叫胖子叔叔,这个辈分乱到已经没眼看了。
阿律似乎倦了,沉沉睡去。
简云台摸了摸他的小手,手背上有许多凸起,像是针孔。他又无比心疼地拍了拍男孩的背,某一时刻他甚至都会有一种幻想,想要将微生律拯救出这片暗无天日的苦海。
裴溪终于走到了近处。
“我来吧。”他看了眼简云台不断往下坠的手臂,即便男孩再轻,对于现在的简云台来说,抱久了也抱不动。
简云台将阿律交给了他,揉了揉发酸的手臂,抬头时抿唇一笑。
这个场面,有些搞笑。
白色长发的成年男人,怀中抱着的是一个缩小版的自己。两人都十分僵硬,裴溪就不用说了,他应该是没有抱过孩子,心底又对阿律抗拒得厉害,整个人就跟根木头似的,似乎有些不耐。
阿律醒了一瞬,发觉自己到了另一个人的怀中后,他无比纠结抬头看了眼裴溪,又看了眼原地揉手臂的简云台。
最后阿律只能吞下要说的话,僵硬地坐在裴溪的臂弯之中。
“我一直在等你。”阿律看向简云台,声音静悄悄的,像是漂浮不定的羽毛般。
这句话他刚刚已经讲过了,简云台品出了他话语中带了点委屈,但简云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说:“我尽量留下。”
阿律便笑了,高兴地点了点头。
曹好抱着文件资料出来后,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裴溪抱着沉沉睡去的阿律,简云台在一旁暗暗发笑。胖子蹲在简云台腿边,百无聊赖揉着金金的脑袋,看起来就很像是一家三口,和他们养的猫猫狗狗。
曹好压低声音道:“他这几天频繁进ct室,都没怎么睡觉。苦了这孩子。”
胖子又开始假装不经意地打听,“诶,我看他妈也是个不管事儿的。”
曹好毫无心机,胖子一诈就把他给诈出来了,“那倒不是。早几年前柳芙雅肯定还是想当个好妈妈、好妻子的,她之前其实人缘还不错。主要是简女神叛变联盟来到神龛后,柳芙雅情绪就不对劲了,都说她是产后抑郁。”
胖子了然:“嫉妒?”
曹好摇头说:“柳芙雅对简女神不错,两人见面都能笑着点头问好。她主要发疯对象都是冲着教父去,毕竟是教父把她带回神龛的,跟天神一样从天而降把她从难民营里弄了出来。年轻姑娘不就好这口嘛,她可能就觉得这是上天派来的英雄救她了——结果简女神回来之后,柳芙雅才发现自己只是个神祟生育工具,之前的温馨都是假的。”
胖子:“那也不一定是假的吧。”
曹好说:“确实是假的。教父不爱她,和她在一起,只是因为她是个神祟。简女神回来后,教父的注意力全都到了简女神那边,柳芙雅就发现自己被骗着生孩子了。”
胖子胡乱捧哏:“哇,那柳芙雅岂不是要恨死简瑞芝和教父。”
曹好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奇怪,“这事儿还真有点玄。柳芙雅不恨简女神,她只恨教父,但她又爱教父。”顿了顿,他继续说:“就是苦了小孩了,简女神在的时候还好,没人敢拿阿律做实……咳咳!总之简女神离开神龛后,现在教父越来越独断了……”
他压低声音,似乎觉得自己在背后这样说教父不太好,但他实在是忍不住吐槽:“真就独断,很多人说阿律这样频繁进ct室不好,对精神方面有不可逆的损伤。但教父不听,他自己的孩子我们当然说不了什么。关键是柳芙雅这个当妈的也很让人无语,她总是拿阿律生病这事去博教父的关注。”
柳芙雅的风评就是这样变差的。
教父最近的风评也很差。
众人对他们颇有微词。
“不聊了不聊了,得去送资料了。”曹好接过被吵醒的阿律,指了处木屋说:“医疗所。你们在那里等着吧,晚上会有人把阿律送过去。”
说罢,曹好转身走。
阿律趴在他的肩膀上,笑吟吟冲简云台挥手,简云台回以笑容。
待他们走远后。
胖子一进医疗所,就寻了个病床坐下,长叹一口气唏嘘说:“你如果是你妈,你对柳芙雅和阿律会有什么想法?”
之前教父说过简云台和简瑞芝不仅长得像,就连性格都有些相似。简云台自我代入设身处地地想了想,顿时有些无言:“亏欠吧,想多多少少弥补一下。”
他明白简瑞芝为什么会对微生律好了。
不过有一点他没有说出口。
除了亏欠,心里更多的是对教父的厌烦——我又不喜欢你,你是没有打扰到我,但你追求者太多了。沃霞玲一个,柳芙雅一个,两人一个伤害我,一个伤害她自己。
这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了。
我有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我只想和心里唯一的他双向奔赴,一点儿也不想卷入你们的多角恋里。
而且小孩又做错了什么。
简云台若是简瑞芝处境的话,有这么几个人夹在他和微生律中间,他会很无语。
“感觉都挺点儿背的。”胖子唏嘘说:“柳芙雅倒什么八辈子大霉,被骗着生娃。不过她把微生律当博取关注的筹码,也不值得同情,之前是倒霉,之后就是自作孽了。”
“这些人都魔愣了。”
简云台靠上病床,闭目养神,越想越气:“我小时候要是在神龛,我看谁敢拿微生律做实验,我半夜撬他门也得揍他一顿。”
胖子笑:“拉倒吧,你小时候要是真的在,你会可怜巴巴的和他一起上手术台。”
两人聊着闲天,裴溪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难得的有些坐立不安。他一直盯着门的方向,就好像全世界的恶意都凝聚在门后,某一瞬间门被人推开,那些恶意就会铺天盖地的席卷而下,将空气挤压得稀薄窒息。
慢慢的,医疗所里没有人说话了。
简云台后知后觉睁开眼睛,起身担忧看向裴溪,“你怎么了?”
裴溪单手撑着额头,呼吸隐隐变得急促起来,浮躁又不安。他面前的白纱被呼吸吹起,一直在涌动。
简云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靠近握住他的手,“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吧?避开这个转折点。”
“不必。”
裴溪反手攥住他的手掌,以往总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无法放下戒律在大众面前与简云台接触。可这一次,他牢牢反攥住简云台的手,就像是攥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脸色微沉看着门的方向。
“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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