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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众弟子中总算有数人横刀执剑,飞身加入战团。朔朔罡气于四下纵横激荡,刮在人身端的格外痛不可当。楚夕若本就不是何之遥对手,如今身边又增强敌,霎时变得岌岌可危,眼见便要落败不敌。
可她性素坚韧,即便明知毫无胜算,却还是心思一沉,暗暗咬破舌尖。锵天奋起连纵,剑刃之上墨色暴涨,直崩近前一人腕间脉门。
那弟子不谙锵天之利,遂只寻常举剑应对。二者才一相触,但见他所持长剑先是微微向下弯曲,终于再难承受这等赫赫奇威,“喀”的一声就此断作两节。
反观锵天却兀自呼啸直进,点点寒光譬若渊薮腾蛟,不由分说又向其胸腹攒刺。
那弟子大惊失色,下意识更欲招架,怎奈手上空空如也,到头来只剩在原地闭目待死。
众人见状,固然有心从旁相助,却又纷纷被锵天神威逼退,最终仅剩何之遥面色沉着,不假思索递出兵刃,斜向里一剑横亘而来。
少女却不慌张,登时调转矛头。锵天剑尖上挑,随之奋起罡芒,不消眨眼已是接连数剑快如电闪,辅以天枢三机剑凌厉绝伦,端的一派锐不可当。
何之遥先是一怔,猛然间如梦初醒。暗道若以楚夕若秉性而论,又怎会轻易伤及同门性命?归根结底,不过是为教自己前来相救,这才伺机扭转颓势。
如此计策,着实不可谓不高。看来数月江湖锤炼,一路颠沛流离,也果然令她变化颇多,再不可与从前同日而语。
何之遥心境微妙,一边暗暗替她好生欣慰不已,可另一边厢,也同样被逼得闪转腾挪,自锵天淫威之下险象环生。
他身形一矮,勉强与横祸擦肩而过。饶是如此,背心衣衫也已被割开一道极长划痕,冷风便自此涛涛灌进背心。
顾不得肌肤间阵阵吃痛,何之遥忙倏地向后飞掠,长剑横拟护住当胸,心知这已是楚夕若在暗中手下容情,否则自己也非得给饶进半条命去不可。
不过福兮祸所依,何之遥心念电转,遂就此拟下一桩主意。面对少女一剑刺空,团团剑花飞眩,当下屏气凝神,只在暗中积蓄内力。
楚人明站在门前,不由越看越觉来气,将大腿拍得啪啪作响,怒斥众弟子平日里饱食终日,一旦事到临头,竟连区区一个少女都难以取胜。更扬言今日若不能将侄女拿下,便要将这一众人等全都逐出门墙,与楚家从此再无瓜葛。
许是他此话果然奏效,众弟子面面相觑,顷刻间,又有七八人飞身下场,再加上本来众人,竟已有足足二十余号楚家弟子,将少女死死围在垓心。
楚夕若气喘吁吁,青丝自耳畔凌乱纷飞,转眼更被利刃割破衣衫,露出下面淌血肌肤。
她不甘就此服输,只将锵天舞得愈发凌厉。可明眼之人却不难看出其只是困兽之斗,实则断然不可长久。
“何之遥独自一人足矣!其余人等速速退开!”
随少女手中锵天渐沉,终于渐趋不支,何之遥这才纵声疾呼,譬若和丘鸾响,汤汤回荡室中。他在楚家后辈当中威望甚高,呼声至处,其余众弟子纷纷闪身避让,为其腾出偌大一条通路。
楚夕若不明所以,可众人既皆退去,一时间肩上压力也自然随之骤减。当下十指微攥,将锵天直进中宫,俨然舍却其余浮华奢靡,化作一派返璞归真。
何之遥面色沉着,虽对这一剑颇为赞叹,但也同样不曾忘了正事。不慌不忙,稳稳控剑在手,旋即脚底腾空,蓦地一跃丈许,竟是生生迎着面前朔风,往楚夕若剑尖所指迎头直撞。
“何之遥!你……你疯啦?”
楚人明大骇,口中几近破音。至于另一边厢,楚夕若也同样对此瞠目结舌,唇角微微抽搐,只觉在锵天上面忽然平添了万钧重荷。
她不愿恩将仇报,落得个无耻骂名。眼看锵天剑锋寒芒吞吐,同何之遥胸膛愈发接近,无奈只得心念一横,猝然收敛招式。更唯恐业已不及,又将自身内力悉数凝在腿间,一个急停,宛如长钉死死楔入地下。个中所使力道之大,竟在石砖之上踏出一方浅浅足印。
电光火石,骤若昙花。
何之遥两眼放光,暗呼大事已成。顿时猿臂伸直,掣动青锋承势而上,举手抬足之间,俨然竟教各派方家亦不遑多让。
楚夕若玉容惨淡,方知业已中计。刹那间先是腕间吃痛,锵天就此脱手,旋即一道寒光眩目高涨,待到再行转醒,已是颈间阵阵寒意冰凉,被何之遥执剑抵在肌肤。
“何之遥!”
少女浑身打颤,只恨自己当初一念之仁。远处,楚人明喜出望外,一把推开身边护卫,四平八稳昂然上前,又将侄女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遍。
“夕若,当初你执意叛出家门,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此刻叔侄相见,楚夕若却只觉阵阵恶心作呕。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时间索性朱唇紧闭,更将脖颈转而扭向别侧。
楚人明正值春风得意,孰料竟遭侄女在众人面前如此轻视,心下里端的怒火熊熊。须臾,只听他忽然嘿嘿数声冷笑,将一张脸孔阴的怕人。
“这小孽障弃父弃家,人人得而诛之!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立刻将她杀了!”
渠料何之遥竟眉头大皱,只以两道目光扫视,便教在场众弟子如履薄冰,无一人胆敢上前。
他来到楚人明面前,沉声说道:“先前家主曾有明令,要将小姐押往松涛堂,由他亲自前来审问。四爷却要弟子等在此杀人……只怕实在并非妥当。”
“反啦!全都反啦!既然你们全都是些无胆鼠辈,好好好!那就由我亲自动手!”
片刻之间,居然几次三番遭遇折辱,楚人明终于忍无可忍。边破口大骂,边提着钢刀往前迈步。
只是走不数丈,抬头瞥见屋内数十道目光正齐刷刷投向自己,他又自行站定下来,将嘴里两排钢牙咬得咯咯作响。
“何之遥!你最好莫要忘了,你吃的是我楚家的饭,穿的是我楚家的衣!究竟该怎样做,难道还要我来教你不成?”
何之遥面不改色,二目炯炯,竦然作答道:“正因弟子从未忘却师门厚恩,这才不敢违背家主之命。”
“倘若有朝一日,由四爷做了这楚家的家主,弟子也定会为您赴汤蹈火,绝无半句推辞。”
“你!”
楚人明一时气结,却也终究无可奈何。他满腔愤懑无处发泄,无意中瞥见一旁瘫坐在地,兀自放声抽泣的青绮,盛怒下更觉意乱心烦。朝脚下狠啐一口,气忿忿呵斥道:“哭哭哭!就他妈知道哭!我楚家就算当真死了人,也还轮不到你来哭丧!”
想是心中犹未解气,楚人明话音刚落,便又踏步流星走上前来,将青绮身子从地上猛然拽起,不由分说就是十余记耳光劈手打过。
青绮小小年纪,身上更无半分武功,如何承受的住他如此熊熊业火?待到楚人明渐觉疲乏,自行收手之时,早已是人事不省,深深陷入晕厥。两片原本吹弹可破似的面颊亦高高肿起,上面无数指印赫然重叠,嘴角隐隐泛着紫黑。
“你说话归说话!又来打她做什么?”
楚夕若心痛不已,数度想要挣开束缚,却始终被何之遥牢牢钳住。唯有眼睁睁站在一旁,恨不能把这些耳光全都还回到四叔脸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自打她一进我楚家的门,便会时不时的跑去同那个姓伍的臭叫花子见面!”
楚人明蔑然一笑,斜睨自这主仆二人身上徘徊,总算是长长舒出一口恶气。
“何况这小贱婢从来与你形影不离,那又会是什么好人?嘿!说不得早便与旁人串通一气,想要阴谋暗算对我楚家不利!”
他一脸道貌岸然,又朝身边弟子微一努嘴,趾高气扬道:“先将这小贱婢押到地牢里面关着,没有我的吩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放过!”
众弟子闻声唱诺,便有两人走上来前,分从两旁将青绮架起,直接拖往屋外。楚夕若满心惦念,极力向彼处张望,却又顿觉颈间肌肤冰凉,只得恨恨向何之遥瞪过一眼。
何之遥神情微妙,只装作视而不见,转对楚人明低头一礼,竦然沉声道:“小姐业已成擒,弟子愿护送四爷,前往松涛堂面见家主。”
“难得!难得!看来在你的眼里面,多少竟还是有我这个四爷的!”
楚人明面露鄙夷,免不得又是一番冷嘲热讽。而后留下嘿嘿数声冷笑,旁若无人般踏步出了门去。
何之遥并不动怒,原地目送其人离去。又将目光落到少女身上。随后收剑入鞘,自其面前徐徐让开一条道路。
楚夕若双拳紧攥,微微吸进口气,忍住满心怒火中烧。素手微扬,自行理顺耳畔凌乱青丝,而后面色昂扬,就此迈开脚步。
她独自走行,更在从何之遥身边经过之际,眼底腾起一丝锐利杀气。何之遥在旁见了,依旧面不改色,又向身边众弟子递个眼神,便紧随其后,携众人往松涛堂方向而去。
“二哥!我把这小畜生给你抓回来啦!”
松涛堂内,一片灯火通明。楚人明兴致冲冲,蓦地推门进来,抬头便见兄长楚人澈巍巍然高居主位。一旁次席之上,陪坐着个脸色苍白之人,正是三哥楚人清无疑。
“老四办事,从来便是如此!”
楚人澈眉头大皱,又发觉他身后更有浩浩荡荡一众门人弟子跟随,整张面孔登显得愈发阴沉铁青。
“哼!难道我楚人澈生养出这样个小畜生来,竟还是什么光彩喜人之事。非要大张旗鼓,好教人人皆知么?”
“二哥……”
楚人清嘴唇紫青,一件裘衣虽已将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但却依旧难挡深秋夜里浓浓料峭,“夕若本性纯良,之所以能做出如此事来,料想必有自己的一番苦衷。待会儿你见了她后,凡事只管好好的说,千万……千万莫要不分青红皂白,便直接动手打杀。”
“子不教父之过,她既有如今之日,我也同样难辞其咎。”
楚人澈言辞淡漠,却并未正面回答。冷冰冰将话锋一转,遥向四弟下令:“教他们都在外面等候,如无后命,不准任何人进来!”
“遵命!遵命!”
楚人明得意洋洋,忙又调头出门。不多时重新折返,回到二哥面前唾沫横飞。
“二哥当真料事如神!一早儿便算出这小孽障今夜定会前来!小弟率着人在二嫂房外刚刚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就果然自投罗网来了!”
他滔滔不绝,遂寻个位子大咧咧坐定,接连吞下数口茶后,这才喟然感慨道:“不过二哥,这小孽障不孝归不孝,可这几个月间手上的功夫却着实突飞猛进。刚刚要不是做兄弟的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只怕还真险些教她给跑了!”
“她如今是否就在外面?”
楚人澈目光灼灼,对于自己这位四弟往日武功为人,心中总归了如指掌。便直接了当,冷冷向他发问。
楚人明双掌一抚,连连点头称是。扭头高叫一声:“带上来!”,不多时自有两名弟子押解着少女前来,待向三位尊长行礼后又退往外面,只将这一家四人留在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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