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色笼罩住世间的一切。

    江殊澜离开后临清筠才睁眼。

    他很快抬手轻触自己的唇,想起江殊澜悄悄落在他唇上的吻,喉结轻滚,忽然笑了。

    “将军。”

    方才暂时退避在府内其他地方的影卫夏答现身。

    “查到什么?”

    “云月公主的贴身侍女前日曾私下见过荷雪。”

    临清筠脸上的笑意迅速散去,眸中寒意冰封,在人前掩藏得很好的凌厉尽数显露。

    “她背叛了公主?”

    “虽还未找到确切证据,但应该是。”

    “人在哪儿?”

    “离府后不久就消失了,具体去向卑职还在查。”

    “找到人带回来,要活的。”

    “是。”

    想起了什么,临清筠突然问:“公主在府里时,夏问为何没送膳食过来?”

    江殊澜一直没吃东西,连口热茶都没喝,只是安静守在他身边。

    夏答顿了顿,如实道:“他说不敢打扰公主殿下和您独处。”

    临清筠动了动唇,沉默几息,转而说:“让他进来。”

    “是。”

    夏问出来时夏答忙迎上去,“哥,将军叫你进去干嘛?罚你了?”

    “没有,”夏问挥了挥手上的纸条,“让我去城西糕点铺买些花糕,和府里的玫瑰酿一起送去。”

    纸上连买什么、买多少都一一写明了。

    “那就好,看来将军跟公主一样,也不愿意让人打扰。”

    将军连装睡这招都用上了。

    “明白就好。”

    夏问知道的事情多些,提醒弟弟:“总之记住,凡事以公主的意愿为先,将军只会赏。”

    江殊澜回府时邢愈正候在府门口。

    “殿下。”

    “人带回来了?”她问。

    “回殿下,都带回来了,受伤的那名侍卫也看过大夫包扎好了伤口。”

    江殊澜点了点头,“云月公主没拦你们?”

    “有,是范明真说服了她。”

    “把今日的事都理一遍,进去说。”早膳过后江殊澜一直未进食,现在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正往里走,江殊澜忽然意识到临清筠服药之后似乎睡了很久。

    她午时到将军府,戌时末才离开,临清筠一直没有醒过。

    治外伤的药即使有安神的功效也不至于睡这么久。

    难道临清筠醒了但继续装睡?

    江殊澜顿住脚步,随即笑了笑。

    看来即便不是她期待的一见倾心,或许也差得不远。

    江殊澜用膳时不喜欢有多的人在一旁,便只有叶嬷嬷陪着,邢愈在殿外有条不紊地说着今日在范府的事。

    邢愈了解清楚前因后果,确认云月公主把范明真送回了范府后便带着人去把范府围了。

    范府的下人不信他们是去找钱袋的,但他们只是守在周围并不进门,也就没人能说什么。

    后来范明真突然发烧,范府的人去请了大夫却被拦着进不去,才急着派人去找了云月公主。

    “她没对你们发脾气?”江殊澜猜,江柔应该气疯了才对。

    “云月公主本想把我们也抓起来,但范明真被人扶着出来了,他说不愿看两位公主姐妹之间因为这些小事反目,否则他余生都会良心不安。”

    江殊澜轻笑一声,“状元郎家缺个戏台。”

    江殊澜丝毫不奇怪江柔会听范明真的,上一世江柔可以说是病态地顺从他。

    她派人去范府就是为了逼范明真出来把伪君子的戏做全,省得她费更多功夫。

    “若是范明真没有发烧,范府的人不去找她,你准备怎么办?”江殊澜继续问邢愈。

    “卑职习惯先礼后兵,若是到了时辰没找到钱袋,卑职会带人进范府搜查。”

    “若是还未找到,卑职会请范大人到公主府门前回忆一下,兴许他见到过但忘记了。”

    上一世的邢愈没有“礼”过,次次都是直面杀手以一敌多。江殊澜原本以为他今日也会直接动手。

    “你不怕云月公主惩治你们?”

    邢愈沉着道:“卑职只以殿下的命令为先。”

    江殊澜夹菜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放下木箸。

    父皇驾崩之前告诉江殊澜,有些人可以为她所用。

    邢愈他们都是孤儿,幼时被父皇安排的人收养,有人教他们读书习字,武艺谋略,再陆续进入禁军营及其他地方。

    如今只有江殊澜知道该如何调用这些人。江殊澜不认识他们中的任何人,但他们每个人都以保护她为己任。

    若是一直风平浪静,无事发生,他们便会继续过平淡普通的生活。只有江殊澜主动调用或是遭遇险境,这些人才会从各处聚到她身边。

    父皇信任自己的弟弟所以把皇位传给了他,却也自很多年前开始便为江殊澜筹谋了许多。上一世若非最亲近的荷雪背叛,江殊澜后来的人生也不会是那个模样。

    父皇和她都信任了不该信的人。而最亲近的人在背后刺的伤,也最疼。

    “这次你们做得很好,你去支些银子犒赏大家。以后也一样,不必来问本宫。”

    上一世她病重无力注意到这些事情,终究是亏待了他们,她希望能补偿些。邢愈一直是他们的主心骨,不会失了分寸。

    “谢殿下赏赐。”

    邢愈甫一离开,便有护卫来报,说门口有将军府的人求见。

    “让他进来。”

    看清来人后江殊澜愣了愣,“夏问?你怎么来了?”

    夏问是临清筠最信任的亲卫,很重要的事才会由他亲自去做。

    “临清筠怎么了?”江殊澜焦急地问。

    “回殿下,将军无恙,已经醒了过来。将军命卑职给您送些糕点和府上的玫瑰酿来。将军还说雪天夜寒,殿下记得酒要温了再饮。”

    江殊澜微怔,“糕点?”

    “对,城西清澜阁的花糕。”

    “他怎么知道我爱吃那家的花糕?”

    夏问恭敬道:“先帝在时便常命人买清澜阁的花糕入宫,京都人人都知是因您爱吃。”

    江殊澜都快忘了。

    以往都是父皇给她备着,父皇驾崩以后,她再也没吃过清澜阁的花糕。

    “放下吧,替本宫谢谢你家将军。”

    “卑职遵命。”

    方才便见殿下没用多少饭菜,叶嬷嬷适时提议道:“殿下,要用些花糕吗?”

    “好。”

    叶嬷嬷打开食盒后愣了愣。

    最上层是一小碗桃花羹,下面的小碟子里盛着玫瑰糕和桂花酥。

    先帝以往每回为殿下准备的也是这些。而且量也适中,正是殿下用过膳后吃完也不会觉得不舒服的程度。

    江殊澜看见这些也心里一动。

    她沉默地注视着这些曾在她和父皇的相处中不断出现的东西,似乎看见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之间传接了什么。

    安静地把这些糕点都吃完,江殊澜才问:“嬷嬷,临清筠他是不是……也心悦我?”

    这么晚了还派自己的亲卫去给她买糕点,应是已经开始在意她了吧?

    叶嬷嬷没有回答,却问她:“殿下,您还记得这家店的名字吗?”

    “清澜阁?”江殊澜有些奇怪,“怎么了吗?”

    这家店自她八岁那年开始就叫这个名字了。

    “您能想到什么?”

    “你是说我和他的名字?”江殊澜摇了摇头,“我八岁那年,他也才十一岁,我们那时还不认识,这应该只是个巧合。”

    大启民间只避皇帝尊号,不用避公主名字,老板从某句诗里取的这两个字也不一定。

    叶嬷嬷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或许等殿下自己去发现也好。

    从将军府回来不久,江殊澜已经又开始想念临清筠了。

    整夜辗转反侧,她卯时初便起身。

    梳妆打扮过后草草用了早膳,江殊澜正准备去将军府看临清筠恢复得怎么样时,有护卫来报:

    “殿下,云月公主派人把公主府围了起来,说要找一支发簪。”

    江殊澜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无奈道:“这是又来唱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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